“敢問郭秘書,大王為何不點某出兵?”
見張虞點文聘統領水師而不用他,橋蕤假以敬酒之名,湊到郭圖身邊,問道。
郭圖抿了口酒,說道:“非大王不用將軍,而是大王不能深信將軍。”
“莫非蕤有不周之處,不能令大王信我?”橋蕤問道。
郭圖瞧了眼正與蒯越聊天的張虞,遂笑眯眯不言。
見狀,橋蕤內心有些焦急。在袁術手下時,他的官職比文聘高,而今轉降張虞,文聘被提拔重用,而他卻不能贏得張虞的信任,這讓他有些惶恐。
“請郭秘書賜教,蕤感激不儘,事後必有厚報!”橋蕤低聲說道。
郭圖眼睛微轉,小聲說道:“文聘以才略博得大王寵幸,將軍自以為將兵之才,與文聘相比何如?”
“應是不分勝負!”橋蕤凝眉而思,斟酌說道:“或許文聘更善水師。”
郭圖沉吟了下,說道:“我聞大王器重文聘,乃是因文聘忠而錄用。將軍才能莫能顯著,又不能讓大王察忠義,故欲讓陛下重用,還需另尋他法!”
橋蕤蹙眉而思,忽而道:“大王出征以來已有多月,今廣賜歌姬於部下而未有自留,料想左右已無貼心之人服侍。蕤膝下有二女,粗識音律,曉通詩書,相貌秀美,今若服侍大王,不知可有機會?”
郭圖狐疑看向橋蕤,確認道:“姿色果真秀美?”
“豈會有假?”
見郭圖質疑自己的相貌,橋蕤硬著脖子,不爽說道:“年輕時,某被人稱為俊郎。膝下二女容顏之出眾,引得眾多子弟登門求親,然因未有出眾者,方被我所拒。”
觀其所言不假,郭圖低聲說道:“既然如此,宴會之後,大王酒意漸濃時,待圖詢問一番,君可令人先行準備。”
“諾”
橋蕤感激說道:“小女如能得大王青睞,今日指點之恩莫不敢忘!”
“嗯!”
郭圖得意點頭,縱使他的地位不及鐘繇、杜畿、荀攸這些機關首腦,但勝在服侍張虞左右,屬於是眾文武寧可交好他,亦不願得罪他。
橋、郭二人的交頭接耳,被一向不與外人交好的賈詡收入眼中,僅輕輕淡笑了下,便舉杯自飲。他除了依附張虞外,便不依附任何人,作為旁觀者的他能夠將宴上眾文武的神態儘數收入眼中。
“賈君,大王有詔相傳!”
賈詡不敢耽擱,利索從席上起身,與荀攸、郭圖一同至張虞跟前。
張虞剛與蒯越聊完,看向三人,微醺問道:“剛剛蒯越勸言,我軍大兵壓境,又收陳國兵將,今勸孤於襄陽操練水師,及水師大成,渡江先滅劉備,再順江而下,直取江左,擒斬曹操。不知三君以為何如?”
荀攸捋須而思,說道:“蒯約所言不無道理,在襄樊操練水師。但今大兵壓境,恐曹、劉將會互盟共禦我軍。以攸之見,不如先征淮南,以分曹操兵力,稍後再率水師破賊,引兵橫渡大江,先滅劉備,再亡曹操。”
“你二人呢?”
賈詡笑了笑,說道:“公達怎忘巴蜀孫氏?”
“大江源起巴蜀,經荊楚,過揚州,而東注大海。”賈詡緩緩而談,說道:“而今大王一統中國及關西,天下未有之地僅江南諸郡。唇亡齒寒之下,若曹、劉聯盟,孫策又豈會置身事外?”
“故以詡之見,大王大軍至此,曹、孫、劉三家必會聯盟,以共據中國之兵。三家兵馬之合,恐能有十萬精銳,再憑長江之險,恐大王難以一役而清平諸雄。”
張虞頷首而思,問道:“以文和之見,將何以滅三家?”
賈詡說道:“戰國時,合縱以抗連橫。大王何不先以使者為開道,勸慰三家歸降。若三將不降,大王專營孫氏或曹氏。若伐孫氏,則屯重兵於淮北、江北,以防曹、劉二家北伐牽製兵馬。如伐曹氏,則同理屯兵於漢中、南郡,以防孫、劉兩家合流北伐。”
“三中如有一家被破,大江之險由大王與二家共有,時威名遠著,軍勢既大,撫安百姓,以勞吏士,使郡土安樂。而敵寇兵不卸鞍,舟不靠岸,不出二歲,兵民疲憊,人心思安,則能不費大軍而令餘孽稽服!”
郭圖微微蹙眉,說道:“昔高祖伐項羽,留侯勸之急伐。而今大王據有天下三有其二,何故憂三家江南賊寇,而行緩伐之策。”
賈詡看了眼張虞,見張虞滿臉欣賞看著自己,遂放心說道:“今時不同往日!”
“昔留侯勸高祖急伐項羽,乃因韓信席卷河北,而項羽糧草匱乏。彼時若不伐之,乃放虎歸山,遺禍無窮。然三家耕耘江南多時,劉備為人傑,曹操乃梟雄,孫策有父遺風,皆已為大王之患。今時如若急伐,兵敗則有動搖中原之危。”
“何況我軍不善水師?不識地勢而用兵,當多敗而少勝矣!”
相比忙於軍務的荀攸、勞心聯絡文武的郭圖二人而言,無所事事的賈詡可以說一門心思研究軍事,早早就將江南的形勢與地理摸了一遍。
而今賈詡所獻緩伐之策,與四百年前張良勸劉邦急伐項羽之策相比,雖說計策答案截然不同,但其本質目的卻是相同,皆是為了君王更有把握一統天下。
當時,劉邦先奔襲彭城,後續因半場開香檳,被項羽打回滎陽,並被團團包圍。被圍期間劉邦因形勢危急,采納酈食其、張良的獻計,派韓信圍攻河北,遣人拉攏彭越。
漢楚對峙多月,項羽因彭越襲擾糧道,軍糧漸漸匱乏。加之韓信攻克齊國,在地理上對西楚形成包圍。於是被逼無奈之下,項羽主動與劉邦議和,簽訂著名的鴻溝之盟。
彼時,張良、陳平看透項羽的外強中乾,力勸劉邦追擊,並招彭越、韓信圍攻之。在一番追擊下,項羽一路潰敗,終在烏江自刎。
而今張虞看似占據了三分之二的天下,但如賈詡而言,張虞並未對三家形成戰略上壓倒性的優勢,尤其是長江天險的存在,嚴重阻礙了唐軍精兵悍將的發揮。
故賈詡勸緩伐的目的,本質不在不打,而是先讓張虞休養中國的同時,發兵從長江防線上敲個口子。不管是從曹操那邊尋求突破也罷,還是從孫策那邊尋求戰機,但凡讓唐軍與之同享長江,再配合中遊的荊州水師便能有所作為。
張虞微微頷首,感慨說道:“文和之見猶如留侯勸高祖急伐項羽之策,明乃背道而馳,實則暗藏玄機。今雖緩之,實則急之,正奇之語概如此言!”
今之形勢讓張虞聯想到曆史上的曹操,彼時的曹操在中原苦戰十八年,最終擊敗袁術、袁紹、呂布,占據了天下大部。
彼時曹操兵下荊州,劉琮不戰而降,劉璋遣使探路,看似一路勝利。然曹操忽略了南北之間的巨大差異,中原老卒發揮不上作用,便企圖用羸弱的荊州水師,以勝江左水師。
可是降人初附,豈能真心效力?
因此即便無瘟疫,曹操大軍亦要被孫、劉聯軍所敗。
或許是看出曹操暗含的危機,故賈詡勸曹操先圖漢南,安撫荊州士人,用時間與孫吳耗,讓東吳處於內部撕裂狀態,最終讓其不戰自潰。僅是當年的曹操盲目自大,不聽賈詡之言,最終被聯軍所擊潰。
而今形勢雖說不同,但張虞所麵對的敵人更多,三家聯軍也比孫、劉聯軍更強大,故豈能不謹慎?
荀攸領悟其中深意,深歎說道:“賈君之言是為國之大略,三家連橫不容小覷。如若倉促用兵,兵敗事小,折損中國精銳事大。何況曹操以漢自詡,劉備貴為宗親,孫氏號為漢臣。大王若是兵敗,恐會動搖人心。”
荀攸點出賈詡未說明的一個關鍵,張虞起兵以來,一路贏到今下,加之袁術篡漢之故,中國士民默認張氏將替劉氏執掌天下。然若南征兵敗於劉氏,難免會讓南人滋生割據之心,或是對張虞的合法性產生質疑。
郭圖看出張虞心思,連連點頭說道:“賈君之言開我之頓悟,是為真知灼見,君堪有留侯之智。”
“不敢!”
賈詡謙遜說道:“今時拙見,大王隨意且聽。”
“嗬嗬!”
張虞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文和之計,孤當納之。然今大宴之時,細事可稍後商討。”
“諾!”
三人退下之後,張虞內心已有方案。倉促之內,不可能南征。今等酈嵩破徐州,滿寵下青州,而他擊退趁火打劫的曹、劉二人,便能留兵荊州,回師長安了。後續南征何人,還需仔細商議。
大宴持續二個時辰,從中午一直至黃昏,方才結束宴會。時宴上眾人作樂飲酒,無不興儘,降人借機與唐人熟絡。而張虞通過交談,在軍政上收獲不少。
回後宅路上,因是冬天之時,黑夜來得更早些。
郭圖侍奉左右,說道:“大王左右無親近之人,今不妨招歌姬解悶?”
微醺下的張虞,問道:“宮中可有姿色翹楚者?”
“宮中無,但宛城內有二姝善琴樂,可為大王解乏!”
“何人?”
“橋蕤膝下二女!”
“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