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紫宸殿。
殿內,張虞已脫下袞服,換上更為貼身的便服。荀攸、鐘繇、徐晃、田豐等親近文武站在兩側,等候張虞的吩咐。
張虞瞧了一圈,問道:“文和怎不在?”
“稟陛下,賈先生身體抱恙,今日朝議已請病事。”荀攸說道。
“坐吧!”
“諾!”
張虞開門見山,直白問道:“孫權遣張肅覲見,並言內附之事,不知諸卿有何見解?”
鐘繇從席上而起,說道:“稟陛下,五年之內,益州連喪孫堅、孫策二人,孫權年幼繼位,州內人心浮動,宗親不順,有兵變之危。故臣以為內附之事應是不假,陛下如征南寇,可先平吳楚,再降巴蜀!”
“臣以為孫權既已遣使獻妹歸降,陛下可先征南寇!”
荀攸說道:“今荊、豫、徐、青四州皆有營造舟舸,水師之眾多達五萬。陛下南征吳楚,先渡淮水,取淮南三郡。時舟舸轉入邗溝,兵臨長江,另有荊州水師,多路並進,何愁南寇不能安?”
“曹、劉二人如若覆沒,孫權歸降是乃順理成章之事。”
張虞蹙眉說道:“朕憂孫權內附是為無奈之舉,後續恐會反複。”
“孫權年少無威,宗將不順,故縱然反複,能奈陛下如何?”郭圖說道:“何況孫權遣使獻妹,其誠意至此,陛下又何須憂愁?”
張虞點了點頭,今天下大勢在他,而不在孫、曹、劉三人。何況他占據了益州門戶漢中,巴蜀失去了漢中,那麼意味著巴蜀對他而言,雖說有蜀道之險,但卻無不可逾越之險關。但孫權不明的態度,依舊讓張虞擔憂。
見張虞沒有開口,荀攸勸說道:“陛下無需問孫權歸降真否,僅需知天下形勢便可!”
“曹、劉擁漢室,聚集吳楚之眾,以長江據我中國之兵。而巴蜀孫策喪亡,宗將為肘腋之患,故無數年不足為憂。因此縱使孫權反複,但陛下如能兵滅吳楚,時天下大局已定,蜀人無抗拒之心,孫權又安敢反叛?”荀攸說道。
張虞緊蹙的眉毛舒展,對荀攸的解讀頗是認可。
“公明有何見解?”張虞問道。
徐晃沉吟少許,說道:“據晃所知,巴蜀人口百萬,戶籍殷實,糧草豐足。然山道崎嶇,晃領兵援蜀,難以進退,眾皆言猶入地牢中。故大王欲伐巴蜀,舉眾需一二十萬之卒,方能一舉滅蜀。”
“如與滅吳相較,滅蜀難在兵糧轉運,滅吳在於長江天塹。如我唐卒如能渡河,以我步騎之精銳,足以橫掃吳楚。”
徐晃作為漢川之役的將領,張虞對他的話頗是認可,滅蜀的困難主要在險峻及糧草匱乏上。故若想滅蜀,關鍵在於速度,如果太慢的話,大軍會因糧草不濟而敗。如鐘會滅蜀,其在秋天出兵,滅蜀於十一月,前後花費時間不足半年。
“元皓呢?”
對於先前讚同伐蜀的田豐,張虞有意谘詢道。
“陛下!”
田豐捋須而吟,說道:“陛下坐擁中國,兵強馬壯,未有依附者,無非遼東、巴蜀、南楚、吳越、交嶺五地。五地之中,人口富庶者,吳越為先,巴蜀次之,南楚再次,末者為遼東、交嶺二地。故陛下統天下當先易而後難,徐徐用兵,方是穩妥之策。”
“巴蜀有蜀道之險,糧草囤積上百石,方夠十餘萬大軍用度。吳楚有江水之阻,不破敵寇水師,兵馬難以橫渡,二者用兵各有難易。”
田豐說道:“先前豐以為巴蜀雖險,但步騎尚能逞凶,故勸陛下用武巴蜀。今巴蜀有意歸降,願向陛下稱藩,無上遊之害,或能先伐南楚。時南楚劉備覆沒,陛下步步為營,水陸並進,曹操北困於淮北,西受荊州之危,江東一役則能下。”
“那以卿之意,以為可先伐吳楚?”張虞問道。
“陛下坐擁中國,巴蜀、吳楚皆能征討。但今巴蜀獻媚稱藩,陛下或能緩之。”田豐說道,
見眾人一致以伐吳楚為戰略,張虞說道:“今孫權遣使謁朝,那便由丞相出麵招待,其中多多詢問州內動向,並看能否拉攏使者。”
“諾!”眾人應聲道。
——
賈詡府書房,夜。
賈詡獨坐府中撫琴,神態從容淡泊,無生病之色。
長子賈穆敲門入屋,問道:“今日朝議論大事,不知父親何故隱於府上?”
“案牘之勞,父不願為也。”
賈詡按弦止住琴聲,笑道:“況我賈氏深受陛下寵幸,今若事事參與,難免惹群臣嫉妒。樞密院之事有荀攸,尚書台之事有杜畿,另有丞相鐘繇居中樞調度,何需你父上朝論事。”
因是勸立儲君有功,王霽從張虞口中得知賈詡作用,遂不斷遣人示好賈詡。而賈詡無意與王氏聯絡,故除了履行樞密院副使的職責外,他幾乎足不出戶,一直窩在家裡,拒絕了無意義的社交活動。
當然了,如有張虞詔書,賈詡將會第一時間前往。
“穆兒?”
賈詡想到什麼,問道:“日前,家中為你所提婚事,眉目如何?”
賈穆說道:“母親選中一女,正欲稟告父親。”
“何人之女?”
“郭秘書之女!”
賈詡眉頭微皺,說道:“郭圖之女?不可!”
賈穆微微一愣,問道:“郭秘書備受陛下恩寵,我家何故不能與之結親?”
賈詡長聲而歎,說道:“事事難料,需記盛極而衰之故事。陛下年輕氣盛,未來難料啊!”
賈穆神情一震,怔忡地看著父親,他沒想到父親賈詡看得如此長遠。
賈詡踱步說道:“為父服侍陛下多年,言聽計從,備受信賴。而郭圖又掌機密之事,今兩家結親,有攀附權貴之嫌,陛下恐會為此而暗憂。遠離鼎盛權貴之家,可讓子孫免禍!”
“兒知矣!”
頓了頓,賈詡問道:“今朝議可有大事問下?”
賈穆說道:“孫權遣使入京,受陛下接見。陛下問眾人軍事,眾者以為巴蜀既降,可先伐吳楚。吳楚平,則巴蜀安!”
“哦?”
賈詡關切問道:“陛下態度何如?”
“陛下谘詢文武,以為伐巴蜀雖易,但糧草度支巨大。而今荊州水師日夜操練,故可先伐吳楚。及吳楚破,縱使孫權反複,大勢所趨,巴蜀易平爾!”賈穆說道:“其中荀軍師言,不問孫權歸降真假,如能破吳楚,孫權必降中國。”
賈詡眉頭緊皺,捋須不語,陷入沉思之中。
見賈詡神情不好,賈穆問道:“父親,其中可有不妥?”
賈詡歎息說道:“諸君所言不無道理,然軍國大事豈能如此妄斷。為父恐陛下與諸文武滋生驕意,而用兵者切忌如此。”
“那怎麼辦?”賈穆問道:“父親可要入宮勸諫陛下?”
賈詡看向兒子賈穆,問道:“此事乃何人告知?”
“趙谘!”
賈穆說道:“兒值守秘書監時,趙谘招我問話,並將此事透露於我。”
“非是透露於你,乃是陛下欲問為父意見!”
賈詡領悟到張虞用意,說道:“讓人備好馬車,為父入宮覲見陛下。”
“今天色已晚,父親何不明日入宮覲見?”賈穆問道。
賈詡搖了搖頭,說道:“事可大可小,可急可緩。但陛下谘問之事,不論大小皆為急事!”
“諾!”
賈穆明白賈詡之意,趨步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