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不大,也就四個人,此時已經九點多了,首席幕僚讓人送了一點吃的進來。
參議員晚上吃的東西不多,在那樣正式的晚宴上,沒有人會真的大口大口吃東西。
大家的衣服都是定做的,非常的貼合自己的身體,像是克利夫蘭參議員,每兩三個月就會定做一批衣服。
倒不是他個人對穿新衣服有什麼特殊的癖好,純粹是因為身體體型的變化會讓一些顯得不那麼的服帖得體合適。
比如說他現在稍微長胖了一些,那麼之前的那些衣服穿起來就會顯得有些緊繃繃的,看著不美觀。
上流社會的穿衣風格還沒有向底層的寬鬆化進行轉變,他們依舊會穿得非常的得體,服帖。
如果是瘦了,那麼穿一個明顯大一些的衣服也會成為社交場合中的笑話,誰他媽會穿不合體的衣服來參加這種級彆的社交,誰就是傻嗶。
所以越是定做得完全合體的衣服,越是很難在大小上有所變化。
說得通俗點,吃的多,胃會被撐大。
如果不把外套扣上,那麼襯衫和馬甲就會有些走形。
如果把外套扣上,那麼外套看起來就會很緊繃。
所以他們在正式的場合,都會吃得非常少,女士們也是如此。
所以不難見到有些上流社會的女士和先生們,在社交活動結束之後回家還會大餐一頓的。
廚子晚上被喊起來做了一些肉食,看不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參議員也不是很想吃東西。
可看到了,嗅到了它們散發出的那濃烈的香味,也就忍不住想要吃一些。
他一點也不客氣,這說明他沒有把藍斯當外人,直接讓湯姆給他切了一些肉,他蘸著醬汁放進了口中。
此時他看起來稍顯“潦草”,脫掉了外套,隻穿著深棕色的馬甲,伸著脖子,不想把衣服弄臟。
“你要不要來點?”,參議員問,“他們準備了你們的。”,他說著還看了一眼他的兩個幕僚。
藍斯就思考了那麼三四秒的時間,拿起了餐盤,“當然,為什麼不呢?”
參議員聽到這個答案忍不住笑說道,“我就說,你就是這麼的聰明,也討人喜歡。”
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湯姆和首席幕僚才反應過來,克利夫蘭參議員在這個時候吃東西,其實是有點……怎麼形容呢?
有點尷尬!
三個人都在看,就隻有他自己在吃,而且他們不是在吃飯,是要談事情。
藍斯如果也參加進來,那種尷尬的感覺就會少了很多,而且氣氛會更好。
藍斯笑著給自己弄了一些牛肉,然後和醬汁拌了拌,夾進了麵包裡。
因為晚上催得比較緊,所以廚子做的時候牛肉都是切得比較薄的,然後用大火烤熟。
每一片牛肉都呈現了一種非常合適的品質,有一點焦褐,脂肪從肉裡散發出來,但也不是很乾。
湯姆和首席幕僚也加入其中,四人很快就享用完了一頓豐盛的加餐。
克利夫蘭參議員清潔過後,靠坐在沙發上,端著酒抿了一小口,“說說吧。”
藍斯也點了一支煙,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現在拉帕的情況正在持續的惡化,因為缺少糧食,饑荒造成的死亡正在不斷的加劇。”
“一些人已經開始放棄對拉帕政府的幻想,開始自己尋找出路,其中一些反政府武裝也都擁有了自己的地盤。”
“接下來會有一場比較重要的戰鬥。”
“拉帕政府軍和佩德羅的武裝勢力之間的較量,如果他們能取勝,打退政府軍,那麼很快就會有更多的獨立武裝開始出現。”
“拉帕的政局會徹底的混亂。”
克利夫蘭參議員並沒有放棄對拉帕發生的事情進行了解,他點著頭說道,“雄獅一旦讓其他挑戰者發現它沒有它們想象的那麼強大,那麼這頭已經沒有了牙齒的老獅子,就會成為挑戰者餐桌上的食物。”
“這個……佩德羅,能贏嗎?”
藍斯笑了笑,“他很難輸。”
“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反政府武裝,並且我讓人假扮反政府武裝洗劫了卓蘭附近的一個倉庫,現在迭戈,也就是他們的總統很緊張。”
“拉帕的軍人數量並不多,裝備落後老舊,他們甚至都沒有多少火炮,就更彆提其他先進的戰鬥設備。”
“火炮他很大概率會布置在卓蘭,以防萬一有人襲擊了卓蘭,他得保護自己。”
“所以這場戰鬥很大概率就是互相擊斃。”
“政府軍的士氣和那些在絕境中拚命的反政府武裝成員比起來,差太多了。”
克利夫蘭參議員聽著他說的話不斷的點頭,他能夠想象得出這一點。
那些每天兩頓飯或者三頓飯都能吃飽,每個月都有工資,還不需要怎麼訓練的士兵,怎麼可能會是那些向死而生的反政府武裝分子的對手?
聯邦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沒有經曆過外部戰爭的聯邦了,這次的戰爭讓聯邦的軍方,國會,他們所有人都意識到,在戰爭中“意誌”是很重要的東西。
當衝鋒號響起的那一刻,如果士兵們不敢從戰壕中衝出來,衝向敵人的陣地。
那麼就算他們依靠著銅牆鐵壁,也終究會有被攻陷的一天。
最初的戰鬥就證明了這一點,丹特拉人悍不畏死的衝鋒讓前線的士兵們居然在戰壕中受驚到不知道該做點什麼的程度!
他們明明隻需要繼續保持射擊,不讓那些人靠近就行,但就是因為緊張,心理建設不夠,他們的動作都發生了變化,以至於最後居然被衝垮了防線!
一群已經退無可退的人,他們能爆發出的戰鬥力,即便克利夫蘭參議員看不到,他也能夠想象得到。
“第一場政府軍的戰敗將會點燃整個拉帕的反抗情緒,人的野心一旦被引出來,被點燃,就很難被熄滅。”
藍斯抿著嘴聳了聳肩,“直至毀滅。”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事情,就是亞盟過早的摻和進來,比如說捷德共和國派兵幫忙鎮壓叛亂,這有可能會打破我們的計劃。”
參議員皺起了眉頭思索了一會,“你說的的確有這樣的可能,你有什麼解決辦法,或者說你希望我們怎麼做嗎?”
藍斯前傾著身體彈了一下煙灰,“我希望海軍能夠在靠近捷德共和國那邊的海域停留,或者……剿滅海盜什麼的?”
“聯邦的軍事動向會遏製住他們分散國內的兵力,等局勢進一步惡化,又或者他們明白了一些什麼之後,就可以撤回來了。”
“他們總會明白的,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情!”
克利夫蘭參議員點了點頭,“是的,你說得很對,這件事我來安排一下。”
“正好我們的新的艦隊已經下水,就等著向外公布。”
在沒有談妥談判之前他們是不會對外公布這件事的,雖然可能有些人已經猜到了。
但公布和不公布,還是有很大區彆的。
公布了,就必須承擔起航線安全的責任,維護好雙邊的貿易和運輸,這樣聯邦就不能明著去卡他們的脖子。
現在大量的物資運輸不過去,也是一種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巨大壓力。
一旦他們公布了艦隊下水,斯拉德人肯定會要求聯邦確保航行的安全,以盟友的身份。
但他們猜到了,聯邦自己不承認,他們也沒有什麼辦法。
一旦這場談判結束,海軍“解禁”,那麼派遣一些軍艦去亞藍附近遊弋也就在情理之中。
“除了這些,還有其他方麵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藍斯搖了搖頭,“暫時不用。”
調動海軍出動已經算是非常強力的支持了,隻要捷德共和國沒有軍事方麵的援助,拉帕就一定會亂起來。
克利夫蘭參議員點了點頭,“你考慮過後續的一些安排沒有?”
“一旦迭戈政權被推翻,新政權有沒有可能會想著取代他?”
他若有所指的說道,“帝國的局勢從混亂走向穩定,就是貪欲在作祟。”
他們的目的是讓拉帕成為聯邦的一部分,而不是為拉帕扶持起一個強力的,朝陽一樣充滿潛力和希望的新政權。
但同時這又是百分之百會出現的情況,這麼多的反政府武裝成為軍閥,然後進行割據,角逐,最終他們有可能會在外部的壓力下,重新成為一體,實現統一。
到了那個時候,拉帕就是近二十年內最強的拉帕,如果對拉帕采取軍事行動,也很難把拉帕爭取過來。
藍斯撓了撓頭,“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因為我們掌握著最關鍵的東西……”
克利夫蘭參議員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糧食。”
“是的,糧食!”,藍斯再次肯定了他給出的答案,“現在他們連做種的糧食都已經吃了,我正在讓人摧毀鐵路運輸,這樣捷德共和國的糧食就運不進來。”
“饑荒會一直持續,上千萬人的吃喝問題他們根本解決不了,哪怕迭戈政府滅亡了,他們也拿不出足夠的糧食來滿足所有人對食物的需求。”
“人們隻能不斷的死去,而掌握糧食的我們,就等於掌握了這個國家最底層的人民。”
“聽話,有飯吃。”
“不聽話……”,藍斯撇了撇嘴,沒有繼續往下說。
饑荒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還是經常爆發的,在農作物沒有進一步改良的情況下,小麥畝產也就七八十公斤,根本不夠人吃的。
一旦有地方發生饑荒,一瞬間地獄就會上浮到人世間!
每一次饑荒死亡的人數都是以十萬計,這次拉帕的大饑荒可能會死掉數百萬人。
但製造了這一切的人們,卻並不是很在意,更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
甚至是藍斯還提議將饑荒,糧食,這些要素合並在一起,成為控製拉帕重要的物資。
克利夫蘭參議員又吸了兩口煙,隨後把它掐滅在煙灰缸中,“你肯定不會隻有這些,那份報告中的後半段有些過於理想化,我想聽聽你真實的想法。”
像是“培養反政府武裝”,“人為製造饑荒”,“控製他國內政”之類的詞彙和方案肯定是不能寫在報告上的。
這份報告哪怕是絕密,也有解密的期限。
聯邦的政壇從來都藏不住秘密,隻要能解密,就意味著以後這件事會公之於眾。
所以藍斯不會給自己留下明顯的書麵上的麻煩。
他稍稍放輕聲,“老實說我還在考慮。”
克利夫蘭參議員來了一些興趣,“很少見到你會有這麼糾結的時候,有什麼問題,不妨說出來,我或許可以給你提點建議。”
藍斯瞥了他一眼,“我在考慮我們是用‘聯邦商人’這個身份,還是用‘聯邦政府’這個身份,來獲取民眾們的支持。”
“我打算通過狹隘性援助的方式獲得他們的支持,然後通過討論,發起公投的名義,讓拉帕地區接受聯邦政府的管理,最終他們會被同化,而且要不了太久的時間。”
湯姆和首席幕僚,還有克利夫蘭參議員都陷入到思考當中,“用個人名義吧!”
“就用你的名義,這樣對你回國之後的一些事情,也會有很大的幫助。”
克利夫蘭參議員的眼睛裡透著一絲神采,“你的計劃肯定不是這樣的,能說說嗎?”
他感覺這個應該不是藍斯最初的計劃,而是後續修改的,他有這樣的感覺,因為有點倉促,或者說不夠合理。
藍斯笑了笑,“其實我之前有考慮過在拉帕競選總統。”
克利夫蘭參議員愣了一下,他緊接著笑了起來,惡狠狠的表揚了一下藍斯,“你真他媽是一個有想法的家夥!”
“不過這個計劃的可行性不高,畢竟那是總統,你也不是拉帕人。”
“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會輕易的讓一個外國人,成為他們的統治者,哪怕隻是臨時的。”
他說著說著又琢磨了一會,“這種事情,誰知道呢?”
“也許饑餓能讓你戰勝一切!”
“總之我對你的計劃非常支持,我們需要的就是打開局麵,不管你打算怎麼做,最好能夠儘快。”
“我們打算在兩年內結束戰爭,算上其他的,你在今年內就要解決拉帕的問題。”
藍斯點著頭說道,“沒問題。”
這件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在等待了幾秒後,藍斯又說道,“這次回來除了這件事之外,還有一件事。”
“我在拉帕收購了很多的礦山,我打算在聯邦注冊一家礦山管理公司。”
克利夫蘭參議員點著頭,“這很好,有什麼問題嗎?”
藍斯向後靠了靠,一個很防禦性的表達,“我打算把一部分資金通過這些礦山洗乾淨,所以礦山的賬會非常的好看。”
克利夫蘭參議員頓時瞪大了眼睛,他看著藍斯,眼神不斷的變化。
這樣的表情持續了大概七八秒,他才皺著眉頭略微收起下巴陷入到思考當中,“你想要讓我參股?”
藍斯很坦然,“我信奉有錢大家賺。”
克利夫蘭參議員沒有立刻表態,“如果我參股,就意味著有更多的人要加入進來,你的股份會被攤薄很多。”
藍斯臉上露出了滿不在乎的笑容,“我的目的本來就隻是洗錢,能多賺一點,正好就當作是彌補了稅收方麵的損失。”
首席幕僚已經聽明白了,但湯姆還有些不明白。
他接觸資本方麵的事情不太多,不知道這裡麵的情況。
藍斯的意思其實表達得很明顯,他要用礦業公司給自己洗錢,那麼一定會虛構財報。
比如說一個已經廢棄的礦,礦上隻有一個看門老頭和一條狗,但是在聯邦,這家礦業公司每年都會產出幾十萬的利潤。
這些礦業公司都被一家資產管理公司所持有,然後這家公司會被推動上市。
財報這麼好看,收益穩定,這比存銀行要劃算很多倍。
每年的分紅可能都會在百分之二三十,畢竟藍斯要洗的錢很多,而且有可能不隻是他自己洗自己的錢。
這樣一來就能不斷的推高股票的價格,誘導一些投資者買入公司的股票。
等洗得差不多了,他們把手裡的股票套現離場,然後找個企業來戳爆這個泡沫,終結一切。
每個參與者都能大賺一筆!
這樣藍斯本身能夠賺一筆錢,同時還能夠用這種類似“賄賂”的方式,繼續強化他在國會方麵的人際關係。
這麼大的一筆“買賣”,克利夫蘭參議員肯定是要帶著他一起的,這就是他正式進入這個圈子的機會。
用可能價值幾千萬的資金盤,來購買這一張門票。
至於值不值得?
在他看來是值得的,所有的資本做套都離不開聯邦政府的支持,就像是十幾年前一家公司說要修建兩萬公裡的鐵路,覆蓋到整個聯邦。
聯邦政府也表示他們正在和這家公司談相關的事情,一下子讓這家公司市值從幾十萬暴漲到接近十億!
金融市場上無數的人揮舞著鈔票想要購買它的股票卻根本買不到!
然後突然有一天,有一家調查機構稱這一切都隻是“騙局”,無數的投資人跳樓,成為這場財富收割下的亡魂。
而在這一切的背後,就是聯邦資本財團和國會之間一次談不上完美,但肯定是親密無間的配合。
彆人能做,藍斯為什麼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