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常破壞了大惡臭的源頭,暫時解除了格裡姆蘭的大危機,換取到奧利維亞在首相選舉中支持蘭迪的承諾。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他和奧利維亞在背後達成協議,可這個提議還未對正主蘭迪提過。
所以眼下吳常和雷文頓,正乘坐馬車,前往內政大臣蘭迪的府邸,依舊是雷文頓客串著車夫。
雷文頓駕駛著馬車,嘴裡小聲念叨著:
“我就知道,那群老的土地貴族,已經習慣了不勞而獲,他們就像蚊子一樣,吸食著強壯者的鮮血和生命,用來供養自身。”
直到《工業監管法》和《環境保護法》倡議的出現,人們才知道,土地貴族們一直以來的謀劃是什麼,也明白了之前推動反穀物法時,他們為什麼會那麼配合。
老貴族們雖然守舊,不喜歡改變,但他們並不蠢。
格裡姆蘭作為世界工業的中心,每天都會生產出無數工業製品,通過碼頭上源源不斷的船隻,運送到世界各處。
通過工業和貿易轉化出的財富,堪稱天文數字,早已經超過他們通過穀物法賺取的利潤。
雖然在公共場合,他們對新貴族們不屑一顧,嘴裡說的不是“暴發戶”,就是“滿手機油味的作坊主”。
但看著新貴族們快速積累的財富,他們背地裡恨得快把牙都咬碎了。
他們很清楚,屬於地主和農業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未來必將屬於工業和貿易。
他們不願意,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所以從很早之前,堅持穀物法和排斥工業,都隻是他們的假象。
他們真正的圖謀,便是此刻提到的工業監管權。
就像雷文頓說的,老貴族們已經習慣了當寄生蟲,他們不喜歡創新,因為那充滿風險;他們也不喜歡勞動和實業,因為那不夠優雅。
世界進入工業化之前,他們是大地主,他們從不親自種地,卻可以從種地的農民身上抽取大量財富。
工業化之後,工廠就成了他們眼中的“土地”。
隻要拿到工業的監管權和定義權,那工業的生死,便掌握在他們手中。
手握生殺大權,又怎會榨取不到足夠的利益?
到時他們就能恢複以往的榮光,不需要親自參與到工業化,卻能憑借手中的權力,直接吸取財富。
而且這一次如果成功,他們將牢牢把新貴族壓在身下,令他們不得翻身。
這便是老貴族的從容。
雷文頓憑借他的人脈,已經聽到風聲,保守黨那邊在做兩手準備。
無論工業監管法能否通過,走到這一步,格拉德這個代理首相都再難轉正。
保守黨中還有能量的老貴族們,已經準備放手一搏,推舉大法官作為下一任首相。
大法官不僅是內閣成員,還兼任著上議院議長,是集行政、立法和司法權力於一身的重要官職。
一直以來,上議院都是靠著大法官的權力,才能勉強保持威嚴,不至於被下議院完全架空。
如果從黨派角度,大法官就是老貴族們的領袖。
隻要大法官成為首相,保守派和老貴族的好日子就有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秘法騎士團成員們,都是曾經的土地貴族。
但雷文頓對於土地貴族和保守派並不看好,言語中多是諷刺。
吳常思索著土地貴族這一連串行動,問道:
“如果土地貴族們的計劃成功,那一路發生的事看下來,似乎每件事他們都是幕後的受益方。”
首先是羅恩首相之死,羅恩首相在保守派中很有威信,但他卻是土地的背叛者。
如果羅恩首相還活著,那保守派和上議院的老貴族們必定無法擰成一股繩,此時劍指工業監管權的舉動自然也無法實現。
畢竟羅恩首相是堅定的工業派,絕不允許這種限製工業發展的事發生。
之後便是鬆樹煤礦爆炸案和斯隆紡織廠事件,這兩件事,成功挑起了工人們的反抗情緒,引發了大罷工。
要不是大罷工的成功,保守黨難以和勢頭正盛的新貴族們抗衡。
眼下穀物法被廢除,土地貴族們和工人之間的矛盾已經消解,他們又表現出和工廠主們敵對,要為工人們爭取利益的姿態,將工人拉攏到自己一方。
回首看來,就連大罷工和反穀物法的通過,竟然都是對保守黨有利。
更彆說之後的大惡臭,和不斷通過工業搞事,為工業監管源源不斷提供負麵案例的蒸汽議會。
在調查命案時,無論是警察還是偵探,都會調查命案的受益方。
蒸汽魅影副本開始之後,保守黨一直在贏,簡直贏麻了,那麼之前被排除的可能,此刻又浮現而出。
吳常說道:“之前你說保守派已經無力阻止反穀物法,所以保守黨不會為此刺殺羅恩首相。”
“可從現在來看,他們的動機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充分。”
雷文頓說道;
“說實話,屬於偵探的直覺告訴我,羅恩首相遇刺這件事,不像保守派的做事風格。”
“但走到這一步,被懷疑的目標被一個個排除,他們反而變成了最可能動手的一方。”
他歎了口氣,說道: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無論多不合理,那也是真相。”
“如果一直到最後,我們也無法鎖定真正的凶手,我們隻能重新審視那些老貴族。”
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來到蘭迪的府邸。
昨天晚上的大惡臭事件中,蘭迪正巧在皇家輕武器工廠附近,為了阻止蘭迪靠近,蒸汽議會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對付蘭迪。
但蘭迪是什麼人,那是在完全沒學習過神秘學,甚至堅信神秘學不存在的情況下,依舊能憑借天賦形成籠罩月光療養院術式,擁有堪比b級瀕臨失控副本boss能力的猛人。
即便吳常經曆過各種高難度位麵,真論超凡領域上的天賦,隻有他的大舅哥賀毅能與之一戰。
蒸汽魅影副本的蘭迪,已經完全接受了超凡的存在,並在朱莉幫助下,係統性學習和掌握了超凡之力。
現在的蘭迪,說是位麵原住民中戰力的之一,絲毫不為過。
前往攔截蘭迪的蒸汽議會成員,被蘭迪全數反殺,其中包括兩名正式議員,四名準議員和兩名外來超凡者,也就是玩家。
獲得如此輝煌的戰績,蘭迪受到的傷,隻是小臂輕微骨折。
經過煉金協會的超凡藥劑治療,天就能恢複。
吳常和雷文頓來到蘭迪府邸時,蘭迪正用單手揮舞著普通人型號的雙手大劍,練習著劍術。
能看出昨晚的戰鬥中,他確實沒受到什麼傷。
見到兩人出現,蘭迪顯得十分開心,他已經從奧利維亞口中得知,昨晚的大惡臭能夠停止,全靠吳常和秘法騎士團。
“維護格裡姆蘭乃至整個國家的安全,本應該是我這個內政大臣的職責,可是在昨晚的危機中,我卻什麼都沒能做到。”
“既沒能保護輕武器工廠,也沒能消除大惡臭,多虧你們出手,才讓危機不至於進一步擴大。”
蘭迪的話很真誠,也很純粹,吳常能感覺出,蘭迪真認為昨天是他的失職,並為之懊惱。
可就是這份純粹,讓吳常發現,奧利維亞隻告訴了蘭迪大惡臭的事,沒有說她和吳常的約定。
嘖,女王不愧是女王,看起來沒什麼防備,實際上這種麻煩事根本不去沾手。
奧利維亞沒能送出助攻,吳常隻能主動說明來意。
稱他認為此時的斯蒂蘭,沒有人比蘭迪更適合成為首相,想要讓蘭迪借助眼下斯蒂蘭的亂象,去競選首相之位。
聽到吳常的提議,蘭迪當即拒絕,自嘲道:
“蒸汽議會這種危險的組織,竟然能在我眼皮底下成長起來,而且還是兩次,我連內政大臣的事都做不好,又怎麼能做得好首相?”
吳常搖頭道:“此言差矣。”
“蘭迪,有句話在之前我就想問你,你是為了什麼,才在大學畢業後放棄格裡姆蘭,返回白石鎮當一名療養院院長。”
蘭迪目光中露出追憶之色,緩緩說道:
“我是白石鎮的領主,有義務建立好自己的領地。我看到因為父輩的經營不力,導致白石鎮鎮民們生活蕭條,我想通過先進的思想和技術改變這一切,所以才來格裡姆蘭讀書。”
“回到白石鎮,我發現鎮民們陷入臆想症的折磨,相比於領主,他們更需要一名救治他們的醫生,那我就變成了他們所需要的醫生。”
吳常繼續追問道:“那你又是為什麼從白石鎮離開,出任內政大臣。”
蘭迪歎氣道:“因為在你和朱莉的幫助下,我發現白石鎮遭遇到的一切,都是來自寧靜教會的陰謀。”
“不隻是白石鎮,他們的陰謀遍布斯蒂蘭,如果我不阻止他們,就會有更多地方成為曾經的白石鎮,我不想讓白石鎮發生的一切重演。”
“朱莉告訴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再強大,也隻能保證一個鎮子,或者一座城市的安全,隻有成為內政大臣,我才能對抗整個寧靜教會。”
吳常說道:“我能感覺出,你無論在哪個時期,都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你周圍的人過得更好。”
“但來到格裡姆蘭,又當了幾年內政大臣,現在的你,認為沒有寧靜教會,沒有蒸汽議會,人們的生活就會變得更好嗎?”
蘭迪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吳常繼續緊逼,問道:“作為內政大臣,無論你是否願意,你都見過羅恩首相鎮壓工人運動的場麵。”
“那些工人因為穀物法,導致食不果腹,乾著最沉重的體力勞動,卻每天隻能吃上兩餐,這是因為寧靜教會的陰謀嗎?”
蘭迪張了張嘴,沒能說話。
吳常繼續說道:“底層家庭出生的孩子,五歲就要和父母進入礦場,六七歲就要麵臨爛臉乃至死亡的風險進入火柴廠,貧民窟的孤兒為了多活兩天,甚至要進入號稱窮人的監獄的濟貧院。”
“你就算做好內政大臣,阻止了寧靜教會,也阻止了蒸汽議會,就能阻止這些事情發生嗎?”
為了讓蘭迪能配合自己,吳常準備對蘭迪進行道德綁架。
蘭迪是秘法騎士團初代團長,老安德森的後裔,而老安德森的道德水平,可是在手持湖光聖劍時,能令聖劍的光芒將整座聖喬治教堂照得亮如白晝。
如果說湖光聖劍是高潔、榮譽和完美的象征,那麼老安德森,就是騎士精神最完美的模板。
作為老安德森的後裔,蘭迪的家族雖然將超凡力量封印,卻繼承了老安德森的道德潔癖,貫徹著純粹的騎士精神。
正是強大的正義感,和幫助弱小的使命感,才讓蘭迪哪怕將自己困死在月光療養院,也沒有放棄鎮民,一走了之。
這樣的家夥,最適合用來道德綁架。
吳常的話讓蘭迪變得低落起來,他無奈道:“就連羅恩首相和奧利維亞陛下都無法解決的問題,我又能怎麼辦?”
吳常擺了擺手,說道:“你能怎麼辦不重要,你想不想解決這一切才重要。”
他將來時和雷文頓推斷的情況說了出來,隻不過麵對蘭迪,他直接將保守派假定成了刺殺首相的嫌疑人。
“蘭迪,無論是自由派還是保守派,無論是老貴族還是新貴族,他們都隻把底層人當作工具,榨取財富或黨爭的工具,沒有人真正關心他們的未來。”
“所以,你現在回答我,你想不想改變你看到的這一切。”
蘭迪猶豫了片刻,說道:“我想改變這一切。”
吳常裝作聽不清,說道:“蘭迪先生,你剛才說什麼?”
蘭迪這一次不再猶豫,說道:“我想改變這一切。”
吳常搖頭道:“如果你隻有這個音量,那可展現不出來你的決心。”
蘭迪這一次大聲喊出,聲音中發泄著他的不甘,“我想改變這一切!”
按照原本流程,吳常應該再加一句,你沒吃飯嗎,聲音那麼小還想改變一切?
但蘭迪的嗓門實在太大了,震得他腦瓜子嗡嗡的,一旁的雷文頓更是被震到暫時失聰,用手指掏著耳朵。
吳常見狀,隻能跟著喊道:“好,很有精神!”
“但是光有決心沒有用,朱莉說得很對,你想要做什麼,就必須先獲得與之匹配的力量。”
“你隻有成為首相,才能擁有改變這一切的權力。”
說到競選首相,蘭迪的情緒有所冷卻,他說道:
“你一直在新世界,不了解斯蒂蘭,競選首相沒那麼容易,我……”
吳常打斷道:“現在自由黨和保守黨打成一團,在保守黨的操作下,你最大的競爭者,格拉德代理首相,已經提前宣告失敗。”
“擋在你麵前的競爭者,隻剩下三大臣中的外交大臣,和保守派支持的大法官。”
“外交大臣和大法官都偏向保守派,為了不被保守派的徹底壓倒,格拉德當選無望後,自由黨會有很大一部分選擇支持你。”
“不僅如此,我還和奧利維亞陛下達成了一份協議,我用阻止大惡臭的功績,換取了陛下對你就職首相的支持。”
蘭迪聽後一呆,不知該如何回應,“你為什麼……”
吳常表情認真道:“因為我相信,隻有你能改變斯蒂蘭。蘭迪,現在再回答我,你願不願意競選首相。”
蘭迪看到吳常對他如此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心中滿是感動,當即說道:
“我願意競選首相!”
吳常滿意道:“很好,連起來說一遍,你願不願意競選首相,想不想改變這一切。”
蘭迪大聲道:“我願意競選首相!我願意改變這一切!”
吳常說道:“很好,再來一次,帶著決心!”
吳常和蘭迪喊得熱鬨,一旁的雷文頓看著宛若傳銷的一幕,捂著耳朵懷疑人生。
在他印象中,蘭迪一直是不苟言笑,成熟穩重的風格,他從沒見過蘭迪像今天一樣興奮激動。
雷文頓咧了咧嘴,他有理由懷疑,吳常是不是拜托那個能解除大惡臭的神奇藥劑師,調配了什麼控製人心的藥劑。
他捂著耳朵,倒退著退出房間。
不管吳常給蘭迪下了什麼藥,他如果再不離開,就要找那個神之舌配一副治療耳朵的藥了。
吳常為蘭迪塑造信心,增加他競選執念的時候,作為蘭迪最大的競爭對手,保守黨那邊也沒閒著。
格裡姆蘭西區,一座不起眼的度假莊園內,內斯特正坐在書房,等待著接下來的會麵。
他所在莊園的主人是羅伯特·加斯科侯爵,加斯科侯爵還有個身份,現任斯蒂蘭的大法官。
當然,作為大法官,也是眼下風頭最盛的首相競選者,加斯科本人當然不會冒險與內斯特見麵。
隨著書房門推開,保守黨核心人物,曾擔任過殖民地事務大臣的布魯克伯爵走進屋來。
布魯克笑著看向內斯特,說道:“內斯特先生,你做得很好,沒有辜負加斯科先生一直以來對你的資助。”
“但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你必須再次挑起一場大罷工,逼迫格拉德做出選擇。”
內斯特沉默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氣,隨後說道:
“不行,我們已經為你們做得足夠多了,除非你們先認可憲章運動的請求,否則我們不會幫你們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