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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修改版】
盛夏七月的戈壁,太陽像團燒紅的鐵球懸在天上。
吳浩踩著發燙的路麵走向實驗室時,鞋底幾乎要被柏油粘住,每走一步都能聽見細微的“滋啦”聲。空氣裡彌漫著沙礫被烤焦的味道,遠處的胡楊林蔫頭耷腦地垂著葉子,原本該泛著灰白的葉背被曬得卷了邊,像群被抽乾力氣的老兵。
“吳總早!”陳磊抱著一摞圖紙從實驗室衝出來,額頭上的汗順著下巴往下滴,在胸前的白大褂上洇出深色的水痕,“艦載版的抗鹽霧測試數據出來了!”他獻寶似的遞過平板,屏幕被陽光照得有些反光,曲線卻平滑得像湖麵,“連續72小時高溫高濕摹擬,線圈電阻值波動控製在0.02%以內!”
吳浩接過平板時,指尖觸到陳磊的手背,滾燙得像剛從烘箱裡拿出來。“又通宵了?”他挑眉。
“就……就熬了兩個晚上。”陳磊撓撓頭,嘿嘿笑,“張小蕾帶了冰鎮綠豆湯,用醫藥實驗室的恒溫箱存著,喝一口透心涼!對了,魏工淩晨才走,說冷卻係統的散熱片角度還能再調3度,趴在圖紙上畫方案時,汗珠子掉在紙上,暈開好大一片墨。”
實驗室裡冷氣開得足,進門時打了個寒顫。工程師們圍著電磁炮的1:5模型忙碌,模型的炮管被燈光照得鋥亮,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根燒紅的鐵絲。張小蕾正用激光測距儀校準供彈軌道,她今天換了件天藍色的速乾衣,領口被汗浸得發深,發絲黏在脖頸上,沾了點銀白色的金屬粉末,像落了層霜。
“艦載高溫環境模擬係統調試好了。”她抬頭時,額前的碎發被熱氣吹得輕輕晃動,“我們用紅外加熱板模擬甲板70度高溫,供彈裝置運行正常,您要不要看看?”
吳浩點頭時,模型周圍的加熱板突然亮起橙紅色的光,熱浪瞬間撲麵而來。供彈裝置卻穩穩地將一枚模擬彈丸送進炮膛,機械臂的誤差不超過0.01毫米。“用了航天的隔熱瓦技術?”他看出門道。
“嗯,”張小蕾眼裡閃著光,“上次去衛星總裝廠,發現他們的隔熱瓦能扛住上千度高溫。我就想,能不能把這技術挪過來?”她指著模型底座,“加了三層隔熱墊,像給炮管鋪了涼席,再熱也能穩住。”
正說著,蘇荷抱著個保溫箱走進來,箱子外壁凝著細密的水珠。“魏工讓我送來的,”她掀開蓋子,裡麵是冰鎮的酸梅湯,浮著幾粒冰塊,“他說你們在高溫房裡待了一上午,該降降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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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意瞬間漫了滿室。陳磊第一個衝過去,舀了滿滿一碗,冰塊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咕咚咕咚灌下去,打了個激靈:“魏工這手藝,比冰鎮汽水還過癮!”張小蕾也端了一碗,小口抿著,玻璃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滴,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吳浩喝著酸梅湯時,目光落在窗外的胡楊林上。最老的那棵胡楊,樹洞裡積著半洞枯葉,被陽光曬得發脆,風灌進去,嗚嗚的聲響裡多了點燥熱的調子。他忽然想起魏小宇,那孩子塞在樹洞裡的紙飛機,不知被曬得卷邊了沒有。
“下午去靶場嗎?”蘇荷遞來紙巾,輕聲問。
“去。”吳浩擦了擦嘴,“艦載版的實彈測試,得盯著。”
靶場的風裹挾著熱浪,吹在臉上像被砂紙磨。觀測塔裡的空調嗡嗡作響,卻壓不住窗外的暑氣。吳浩望著遠處的電磁炮,它被固定在模擬艦體的平台上,炮管被曬得發燙,空氣在周圍扭曲,像團晃動的火苗。張小蕾在控製台前敲下最後一個指令,透明屏幕上的參數條全變成了綠色,像一排冰鎮的薄荷糖。
“各單位注意,倒計時10秒。”她的聲音透過對講機傳出去,帶著點被熱氣蒸出來的沙啞。
10,9,8……熱風突然掀起一陣沙暴,遠處的靶標被黃霧籠罩。吳浩握緊了望遠鏡,鏡片裡,炮管在熱浪中微微扭曲,卻始終瞄準著目標。
3,2,1——
淡藍色的電弧撕裂空氣,比以往更刺眼,像道冰棱紮進熱浪裡。幾秒鐘後,對講機裡傳來報靶員的聲音:“命中!偏差0.12米!”
觀測塔裡爆發出歡呼。陳磊激動得把手裡的玻璃杯都碰倒了,酸梅湯灑在褲腿上,他渾然不覺,隻顧著拍桌子:“0.12!比目標還近0.03!”張小蕾摘下護目鏡,用衣角擦了擦鏡片,再戴上時,眼裡亮閃閃的,不知是汗還是淚。
吳浩放下望遠鏡,發現手心的汗把鏡身都打濕了。他想起魏兵發來的照片,邊防哨所的地表溫度已經超過50度,魏兵站在烈日下,鋼槍在手裡握得滾燙,懷裡卻緊緊揣著靶場的測試報告,像揣著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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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數據發一份給海軍裝備部。”他對蘇荷說,聲音裡帶著笑意,“告訴他們,這門炮,經得住高溫,上得了艦。”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照進實驗室,在地上投下窗框的影子,像畫了個方框,把電磁炮模型框在裡麵,像件被烈日炙烤的藝術品。
魏工蹲在模型旁,用放大鏡檢查炮管內壁。老人的額頭上滲著汗珠,看一會兒就得用毛巾擦一把,鏡片上蒙著層水汽。“當年我們造炮,哪敢想這麼精細。”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歎惋,“那時候炮管是鑄鋼的,太陽一曬就發燙,打五發就得用水澆,蒸汽能把人熏得睜不開眼。現在倒好,陶瓷塗層,暴曬一整天都不燙手。”
吳浩遞過一瓶冰鎮礦泉水:“您當年打下的底子,才讓我們能跑得這麼快。”
魏工接過水瓶,指尖觸到瓶身的涼意,眼裡泛起潮意:“前幾天收到老戰友的信,他在南沙守礁,說甲板溫度能煎雞蛋。”他擰開瓶蓋喝了口,“要是這炮能早點上艦,他們也能少受點罪。”
正說著,陳磊抱著台筆記本衝進來,屏幕上是段視頻:醫藥車間的流水線上,一盒盒印著胡楊林圖案的腫瘤新藥正排著隊前進,盒子上的胡楊在烈日下依然挺拔,葉片綠得發亮。“第一批藥全賣出去了!”他的聲音發顫,“客服部說,好多患者打電話來謝,有個老先生說,他終於能熬過這個夏天了。”
張小蕾忽然笑了:“咱們這是,一邊造降溫的冰,一邊造取暖的火?”
“不。”吳浩搖搖頭,望著窗外的胡楊,“咱們造的是讓冰更持久、讓火隻在該燃燒時發熱的底氣。”他指了指最老的那棵胡楊,樹洞在陽光下黑漆漆的,像隻耐受酷熱的眼睛,“就像這樹,根紮得深,才不怕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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