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班級同學眼睛一亮,繼續聽陳露陽開口道:
“圖書館裡不是有當年各類關稅、軍費、糧食收購數據麼,咱們把這些數據與民間工業稅收都列出來。”
“完了背景再畫點算盤珠子,舊票據和銀元啥的,這大框不就出來了麼!”
嘿!!
你還真彆說,陳露陽這一說完,還真是這麼回事!
“哲學係談理想,”
“工學院談技術,”
“咱們經濟係用數字也能說出民族命運!”
有了陳露陽想出大概的思路,眾人的想法登時打開了。
“我去統計關稅、軍費、糧食收購數據!”鄭哲舉起手主動掛帥。
“最近我正在看這方麵的書,正好手裡有數據。”
“好!”陳露陽真是樂不得的答應。
他現在一褲兜子活,要是讓他全過程的負責板報活動,他是真的乾不過來。
“畫算盤我最拿手了!”高小琳嗓門喊起來。
“我之前在國營商店,天天摸得最多的就是算盤!”
“成!那小琳你負責畫畫。”陳露陽猶如看著救星一樣的看著高小琳。
“那板書內容……”
陳露陽下意識的將目光看向薑峰。
不僅是他,班級裡其他人都將目光看向薑峰。
這可是省委政策研究室的主任,論筆杆子,除了他可就沒彆人了。
“板書內容我來。”薑峰也很痛快,都不等大家開口就主動答應,
“數據、畫畫、板書內容和主題都定下來了,咱們誰大家粉筆畫好?”陳露陽張羅問道。
“我來吧。”
扳道工馮鐵生操著一口方言,舉起了粗硬結實的手。
“老馮,你行麼?”氣象員趙立新問道。
“我不行,你行~”老馮沒好氣的瞥了一眼趙立新。
“我們鐵道線沿途的宣傳標語都是我寫的!”
陳露陽樂了:“那寫板書的事兒就交給老馮!”
眼看著板畫的活就這麼痛痛快快的布置下去,陳露陽還沒等高興呢,吳德辰開口問道:
“小陳,老師說你可以彈性修讀,那以後你就可以不用來上課了啊?”
這話一出,班級裡一下安靜下來。
雖然說,陳露陽的壓力是給到所有北大大一新生的。
但他畢竟是經濟係的學生,
彆人家的烏雲是在頭頂,他們的烏雲是在胸口。
彆人聽到的終究是故事,可他們是每天都跟主人公在一起的。
陳露陽笑道:“哪能不上課啊!我不上課考試不合格,最後害得蹲級。”
“我就是這兩天廠裡實在有點忙不開,就回去盯一盯。”
“等處理完了廠裡的事兒,我還是該上課上課,該學習學習的。”
呼……
聽到陳露陽的話,眾人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回來就行!”電影放映員韓誌輝鬆口氣。
“我們大家夥兒都以為,以後就隻能考試的時候才能看見你呢。”
陳露陽感動了。
“大家這麼惦記我,我哪舍得離開你們!”
話還沒說完呢,
經濟係戰死廁所第一人杜啟鳴激動開口:“是啊文委!!!”
“大家還等著你的手稿複習呢。”
日……!
陳露陽一記刀光瞥了過去。
好不容易凝聚的這點溫情氣氛,全都讓小竄稀的一句話給摧毀了。
可偏偏小竄稀還一臉興奮,在那興高采烈的。
不過這也不能怪小竄稀~
畢竟有了陳露陽之後,大家幾乎是從根本上解決了教科書的問題。
不用局限於老師的板書和學長學姐們的筆記,可以實現讀原著學習自由了!
一聽到陳露陽還是要回學校上課,大家真的是一個比一個高興。
聽到陳露陽要借筆記,
登時十來個人都主動的貢獻出來自己的課堂筆記,
陳露陽美滋滋的收下幾本,低頭庫庫就是寫了起來……
……
吃完晚飯,
陳露陽拒絕了孫樂根打乒乓球的邀請,背著書包去了學生會。
現在全校都在為“一二九”紀念活動造勢,自己身為外聯部的一員,也要回去幫著忙活忙活才行。
學生事務樓裡人來人往,學生們匆匆忙忙的在走廊裡奔走,
二樓的每個辦公室都敞著門,裡麵的學生會成員都在為了活動忙碌。
外聯部的辦公室也不例外。
陳露陽背著書包,剛拐進敞開的外聯部辦公室的門,接著猛地一個轉身,
一個大步往後退了好幾十厘米,
抬頭一看!
“沒錯啊!”
陳露陽看著辦公室上麵掛著的“外聯部”仨字,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我也沒走錯啊?!”
陳露陽再次狐疑的走進屋。
隻見原本人丁稀薄,空曠寬敞的外聯部辦公室裡,
五六個外國學生,正圍在馬鐵麗的老舊油印機旁,互相配合地一張一張的哢嚓哢嚓的油印。
嗯?!
陳露陽的小眉頭微微皺起~
外聯部改成外交部了??
隨著陳露陽挺老大的大高個子杵在辦公室門口,屋裡的幾個外國學生也齊刷刷地朝他看了過來。
“您好!”
一個東德口音極重的嗓音最先開了腔。
“您找人嗎?”
陳露陽順著聲音望去。
隻見一個身形魁梧、五官方正的青年正望著他,頭發還用發油梳得整整齊齊。
“我不找人,我就是這兒的。”陳露陽下意識回答,隨後眉頭微皺,
“你們來外聯部乾啥?”
興許是陳露陽說的有點快,幾個國外金發碧眼的留學生聽的有些費勁,
反倒是旁邊一個東方麵孔的男生把話接過來,聲音鏗鏘道:
“您好同學!我們正在進行愛國宣傳的印刷勞動!我們是沈飛的朋友!”
謔……
這語氣正的跟開會似的!
聽到“沈飛的朋友”幾個字,
陳露陽微微揚了揚眉毛,心裡大致有了數。
不用問。
絕壁是活太多,外聯部就仨半人忙不過來,所以沈飛那廝乾脆借著活動的名義,把他這些“國際戰線”的朋友都給忽悠過來幫工了。
“我叫陳露陽,也是外聯部的成員。”陳露陽向著東方麵孔的男生熱情伸出手。
“我叫樸成浩,來自朝鮮。”樸成浩一板一眼的伸出手,跟陳露陽握了握。
“我叫漢斯,來自東德。”
“我叫亞曆山大,來自波蘭。”
“我叫法迪,來自巴勒斯坦。”
“我叫皮埃爾,來自法國。”
“……我陳露陽,來自東北!”
陳露陽高高興興地挨個握手,隨後又樂嗬嗬的給自己介紹一下,頓時把原本拘謹的氣氛帶出了點活絡勁。
一圈介紹完,陳露陽算是聽明白了。
原來這一次紀念“一二九運動”,沈飛真的把自己留學生朋友們也給請了過來演節目。
這幾個留學生朋友,除了要集體演唱國際歌以外,
波蘭的亞曆山大還參與了小品,在裡麵表演一個“抗戰中失散的波蘭朋友”。
巴勒斯坦的法迪參加《保衛黃河》詩朗誦。
法國的皮埃爾則是樂器演奏。
總而言之,每個人幾乎都身兼重任,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瓣兒使。
聽的陳露陽心裡直嘖嘖。
自己到底還是心腸太軟了!
這些外國友人都快表演‘五國聯合晚會’了,
結果沈飛這個殺千刀的外聯部部長,還好意思叫他們過來乾體力活?
真是一點點國際人道主義精神都沒有!
呸!
真不是個東西。
“很好!勞動最光榮!咱們繼續印刷勞動!”陳露陽嚴肅開口。
幾個留學生一聽這話,瞬間立正站好,條件反射似的點頭應是。
“好的好的!”
“我們接著勞動!”
“馬上印!”
幾個人連說帶比劃,手上的動作也麻溜起來。
給陳露陽看得直樂,
不過話說回來~
皮埃爾這幾個人是沒乾過活還是怎麼著,
馬鐵麗的那台破舊油印機都難用成那樣了,結果幾個大哥乾的勁勁兒的!
知道的,這是來發揮國際主義幫忙乾活精神。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他們自己國家舉辦紀念活動呢。
他搖搖頭,慢悠悠走過去,順手拎起一張油印剛出的宣傳單頁,抖了抖,還沒乾透的紅墨水味撲鼻而來。
《紀念一二·九運動火炬遊行隊列編排和站位圖》
呦?!
這可得瞅瞅!
之前沈飛說過,這一次活動,團委組織了“火炬遊行”的紀念活動。
是未名湖畔,終點是李大釗像。
最後由全體學生一起在像前宣誓。
也不知道經濟係站在哪兒~
陳露陽低著頭,一行一行順著站位圖往下掃,
正打算找找“經濟係”仨字,順便瞧瞧自家班是前頭還是靠後,
結果還沒看見“經濟係”的位置,
眼角卻突然瞟見了一個再熟不過的名字。
陳——露——陽。
他手裡的紙一頓,腦子也跟著卡殼了。
臥槽???
這是怎麼個情況!
陳露陽以為自己看錯了,特意把站位圖拿到眼前再次仔仔細細看一遍!
第七列第一排:陳露陽。
啥玩意兒???
陳露陽瞬間一個激靈。
這啥前的事兒!
也沒人告訴自己啊。
他左右張望,想找個人出來問問。
可屋裡除了幾個悶頭乾活的外國留學生哢噠哢噠在印宣傳單,連個多餘的影子都沒有。
嘶……
陳露陽倒吸一口冷氣,正準備出門拐彎去旁邊的學生會部門問問情況,
突然“哢拉”,油印機發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c’est cassé!”法國留學生皮埃爾忍不住用法語驚呼了一句。
陳露陽一聽,腳步立馬頓住了。
卡了?
他快步走過去,順嘴就用法語問了句:
“剛才是進紙卡住了,還是滾軸不轉?”
皮埃爾抓抓頭發:“uh…rouleau, il ne bou s…(滾軸,不轉了)”
“je vois(明白了)”陳露陽掀起油印機蓋子。
隻見最邊上一枚導軌卡了墨輪,紙軸擠歪,紅墨水還哧溜地沾了半張輪子。
陳露陽微微皺皺眉。
外聯部的這台油印機,是之前團委淘汰下來,被沈飛死活要來的。
雖然勉強能用,但畢竟年頭太久。
不是今天這個零件壞了,就是明天那個零件卡了。
像這種小毛病,都是常規操作了。
隻見陳露陽拿起螺絲刀三兩下把卡位撬開,抽掉歪紙,掏出一根染紅的棉布頭,又把乾結的墨珠抹了抹。
“給我遞個卡簧鉗!”他衝旁邊說。
“卡簧鉗?”法迪愣住了,抬頭一臉茫然。
“tool! likeliers……能夾東西的。”陳露陽改口。
法迪終於反應過來,趕緊翻箱倒櫃,遞來一把鐵皮老虎鉗。
陳露陽接過,三兩下擰緊,最後卡位一壓,“哢噠”一聲輕響,油印機終於恢複運轉。
幾位留學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這沒啥!”陳露陽甩甩胳膊,道:“這破玩意兒吧……你不整它兩下,它都不知道誰是爹!”
這話一出口,幾個外國留學生同時一頓。
唯獨樸成浩眼睛一亮!!!!!
“你漢語說得很好。”
啊?
陳露陽詫異的看著樸成浩。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地理角度的親切,樸成浩發自肺腑地誇獎。
“你發音很……準!”
陳露陽差點沒樂出來。
啥發音準,這不是就說我口音重麼!
可是出於禮貌,
“謝謝,你們的中文也挺好的。”
“我的不太好。”法迪努力表達,眉頭緊皺
“我想說……你們這個活動,很……很、很那個——”他比劃半天,手舞足蹈,“像……像是在……e……是我們國家說的——!oqawaa!”
“抵抗?”陳露陽一聽這詞,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像你們的抵抗運動?”
法迪猛地點頭:“對對對!yes!中國人——you resist too!你們也是戰鬥的人民!”
“那必須的。”陳露陽笑得一臉豪氣,“咱可都不是好惹的。”
旁邊的亞曆山大也插話了,他卡殼在一個詞上:“我研究這個活動的曆史,這個遊行……它很有——我們說是‘niezono’。”
“意誌?”陳露陽想了想,“你是說頑強,還是不屈?”
亞曆山大驚訝地看著他:“對對對!exactly!你怎麼懂波蘭語?”
“我以前認識幾個外國朋友,跟他們學的。”陳露陽順嘴糊弄過去。
要是換成彆人他還能往外賓飯店上引。
關鍵這幾個國際兄弟漢語都說的半拉磕雞的,回頭自己說完外賓飯店,估計還得給他們解釋解釋啥是外賓飯店。
一旁的漢斯咧嘴一笑:“我們東德有句話,叫‘kaeist’,意思是……戰鬥精神!”
陳露陽嘿嘿一笑,用一口還算標準的德語回了一句:“kaeist ist unser stolz!(戰鬥精神是我們的驕傲)”
漢斯直接給整愣了,隨後驚喜拍大腿:“你會說德語?!”
“湊合吧。”陳露陽笑眯眯。
嘶……!!!
幾個留學生看著陳露陽的目光登時熾烈了!!!
他們人在他鄉,雖然平時有認真學習漢語,但畢竟這玩意兒太特麼難了。
比高數都難!
身邊的中國學生也隻能跟他們進行一些簡單常規的聊天。
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麼親切的家鄉話了。
彆看他們幾個都是老外,但是老外湊在一塊,交流也費勁。
現在好了,有人能跟他們嘮嗑了!
(大家放心,這些外文字母都不算字數噠,不用擔心多花小錢錢~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