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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第 17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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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這是謝長安第一次見到善齊上仙。

也是她第一次在上界見到仙人。

先時的棹月桃夭也好,孤光也罷,雖然在凡人眼裡都是仙人,但他們其實並不具備真正翻雲覆雨令天地變色的力量。

江潭也是仙人,但他出現在謝長安等人麵前時,已經是被黜落的謫仙,力量削弱大半。他那些讓凡間修士望之卻步的法力,都是鴻蒙珠裡僅存的上界靈力,加上後來在冰墟收集的修士神魂加以煉化。他憑借於此,一人力扛眾多凡間修士,最後讓所有人都沒占到便宜。

如果真正的上仙出手,又將是何等威力?

經過兩次仙界之亂,三百八十諸天在仙人鬥法中毀滅大半,謝長安每思及此,心中就複雜難言。

仙人輕而易舉就能毀掉一方天地,而天地中的凡人與修士,還在為了各自利益爭鬥不休。

謝長安他們將冰墟那一戰看成影響天下的存亡之戰,無不拚儘全力阻攔,但在仙人眼裡,也許隻是一場無足輕重的小遊戲。

如果不是於春山的意識在最後一刻掙脫出來,將姑獲的弱點告知他們,而謝長安又因緣際會,魂魄離體,被天門吸入,落入重傷的仙使體內,李代桃僵,變成一個全新的靈均,她絕無機會窺見天道眾生以這樣的麵目呈現在眼前。

當日祝玄光以身入局,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會想什麼?

他是否也會與她一樣,心潮翻湧,想過奮起一擊,將所有一切都打碎?

腳步邁入無為宮主殿的那一刻,她默默深吸口氣,將所有繁雜思緒全都壓回最深處。

此時此刻,她的處境看似令人歆羨,實則比下界狐狸宋陵他們更為凶險,這裡每一個人都足以置她於死地,甚至隻要有人稍稍起疑心,哪怕用照映魂光的法寶照一照,就立時能發現異常。

在她的刻意引導下,棹月說了許多上界的事情,但他與靈均朝夕相處,對靈均本人卻知之甚少,半天也沒能描繪出一個完整的靈均。

謝長安不敢保證自己現在頂著靈均的皮囊出去行走,多久會被發現,又會被誰發現,思來想去,隻能借著重傷的由頭,慢慢將自己的性情套上去,久而久之,讓旁人習慣。

但首先,要過了眼前這一關。

善齊上仙是個老頭模樣的仙人,須發皆白,腦袋圓圓,慈眉善目,形容如同凡間神仙畫像走下來一般,不過他並不矮小,背脊也不佝僂,看得出從前必也是個美髯公。

仙人駐顏有術,長春不老,原可一直維持年輕容貌的,他卻酷愛老者模樣,據棹月所言,從他來無為宮起,善齊仙君就是這般長相了。

二人入了仙宮,低頭行禮。

謝長安沒有抬頭,但靈覺所至,能感覺這宮殿內藥香彌漫,靈氣更是氤氳澎湃,仿佛萬物勃發,生生不息,比外麵更盛數倍。

“靈均,你傷勢恢複得如何了?”

善齊上仙如是問道,語氣和藹,聽不出對她擅自前去天門卷入混亂的不滿。

謝長安垂首,斟字酌句:“有勞仙君掛念,已經好多了,可以下床行走。”

善齊上仙笑道:“從前不見你如此一板一眼,怎麼受了次傷,反倒拘謹了?”

謝長安心頭一跳,好在她早有準備,見狀答道:“若非仙君相救,靈均早就灰飛煙滅,也不可能站在這裡。前兩日棹月險些被孤光扣住,更讓我明白先前仙君護住我們之不易,經過此番變故,靈均大徹大悟,往後定會用心辦差。”

對方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哦?棹月被孤光扣住,又是怎麼回事?”

棹月忙將此事道來,他早已積了滿腹委屈,此刻忍不住真情流露。

“那琅嬛仙府也並非什麼禁地,我委實沒想到孤光會在那裡堵人,若不是桃夭去找了靈均出麵,我現在已經去了混沌之地,再也見不到您了!”

善齊上仙笑容微淡:“孤光四處捉人,本君也有耳聞,沒想到他這回竟找到無為宮頭上,看來還是墨城仙君那裡差事太少,讓他的掌宮無所事事了。”

他話鋒一轉:“我原是有樁差事讓棹月去辦,既然如此,就由靈均去吧。棹月,你近日多待在無為宮,無事就莫要外出了。”

棹月原本以為仙君這次怎麼也要為自己出個頭,但聽此言,卻是息事寧人的意思,不免有些失望。

善齊上仙:“滄溟先時在修補天縫時受了傷,問我要些丹藥,如今煉好了,靈均,由你送過去吧。”

謝長安應是。

從頭到尾,她都避免抬頭與善齊上仙對視,因為她不知道以對方的厲害,究竟能否從她的眼神裡察覺到內裡神魂差異,為了不冒這個險,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謝長安捧了丹藥從主殿離開,後腳棹月跟上來,一直在身後碎碎念。

“完了完了,現在的你去見滄溟仙君,很容易就會暴露,我又不能跟著你同去……”

她被念得頭疼,生怕善齊上仙耳力通達,將這番話聽了去,忙把人拽回住處。

“送藥而已,為何會暴露?這滄溟是仙人還是上仙?”

“非但是上仙,還是放眼上界,除帝君之外,法力第一,戰力第一的仙君!之前天縫裂開,正好與混沌之地歸墟共鳴,差點釀成大禍,還搭了好幾位仙人進去,最後正是滄溟仙君出馬,才將裂縫補上的。”

棹月憂心忡忡,下麵的話才是重點。

“但是這位上仙喜怒不定,脾性太大,嗜血成性,從前你……靈均有墨城上仙當靠山時,還衝撞過他幾回,我怕他會為難你,你忍不下這份氣,到時候會釀成大禍!”

他想了又想,腦袋都快想破了,憂愁幾乎寫在臉上。

“要不還是讓我去吧,大不了回頭仙君問起,就說你重傷未愈,最後還是由我代你去就行!”

說罷棹月正欲伸手來拿藥匣,卻被謝長安攔住。

“你說的靈均與滄溟上仙不對付的事,仙君可知曉?”

棹月:“自然是知道的,當年曾鬨得很大,若不是靈均先有墨城上仙庇護,後又來到無為宮做事,正逢第二次仙界之亂,到處人心惶惶,滄溟上仙無暇與你計較,你怕是早就死在他手中了,現在送上門,豈不是……”

謝長安打斷:“既然仙君知道,為何還要讓我去,你想過沒有?”

棹月一下愣住。

她緩緩道:“善齊上仙,應該懷疑我不是靈均了。”

棹月瞬間白了臉色。

“那怎麼辦?”

謝長安:“不怎麼辦,我更應該去了,既是辦差,也是消除仙君疑慮。”

“要不,”棹月咬咬牙,“要不還是我陪你跑一趟吧!好歹滄溟上仙為難你的時候,我也能幫忙轉圜些。”

謝長安:“小鸚鵡一張口,話是挺多,罵人卻欠些火候,連逃跑都跑不過彆人,能轉圜什麼?”

棹月氣懵了:“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原形?我明明沒說過!”

謝長安嘴角微翹:“你猜。”

她抱著藥匣轉身便走,腳步輕快,不像去見喜怒無常的仙君,倒像是去蒔花弄草,摘星挽月。

棹月原地呆立,還在冥思苦想自己到底哪句話露了破綻。

謝長安知道恒殊宮在哪裡。

自打聽棹月說了上界布局,她就讓對方畫出草圖,將各宮方位都記了個七七八八。

她沒有坐騎,也不想去仙獸園借,就像尋常仙使那樣駕雲飛行,順道檢驗自己的法力極限。

經過幾天的休養生息,謝長安對自己這具新軀體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仙體的確比凡胎俗骨堅韌,丹田能容納的靈氣也越多,似靈均這樣本身相當於劍心境的修為,到了人間也能跟劍仙境修士打個不相上下。

但這並不是因為凡人的悟性資質差,而是上界靈氣遠比人間充沛,便是個庸才,在此混久了,也能混個劍心境上下。

連仙使都能堪比劍仙境修士,那仙人、上仙,甚至那位帝君,該是有何等恐怖力量?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認真修煉,這副軀體假以時日未嘗不能更上一層樓,便是去挑戰仙人的位置,謝長安也有把握。

她隱隱有種感覺,這仙界並不是世外桃源,現在看似平靜實則波瀾暗湧,並沒有那麼多安逸時間可以給她去慢慢修煉。

可謝長安仍是要想個法子提升修為,因為孤光和棹月的衝突讓她徹底看明白,上界也看法力高低,也講弱肉強食,可以像善齊上仙那樣不爭不搶,但不能沒有善齊上仙的實力。

思忖間,她來到恒殊宮門口。

雲台縈霧,瓊樹露金,樓台巍峨,比之大道無為宮,又多了幾分肅穆。

但更為冷清。

本該好幾個仙童灑掃的丹墀,隻有一名仙使在那裡打理。

以滄溟上仙的戰力,這肯定不是他地位低下所致,恐怕是這位仙君喜愛清靜的緣故。

仙使見她在階下停步駐足,忙迎上來。

“是無為宮的靈均姐姐嗎?”

謝長安頷首:“奉我們仙君之命,送來滄溟上仙所需丹藥,你若能接下,我便不進去了。”

仙使忙道:“有勞姐姐稍等,我去請掌宮來!”

說罷不等她回答,就匆匆忙忙離開。

謝長安:……

她還沒徹底摸清靈均的性情和過往冤家仇家,原想儘可能躲開與更多人照麵,結果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此時心頭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但也彆無它法,隻好繼續等待。

這一等,居然就等了小半個時辰。

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大幫人。

那個傳話的小仙使走在最後,躲躲閃閃,一臉心虛。

為首的年輕男人長袍金絲,仙氣飄飄。

謝長安不認識此人,但能猜出身份,他應該就是小仙使口中的掌宮欲雪。

“怎麼是你來送,棹月呢?”

對方一開口,就充滿了舊怨。

謝長安道:“棹月另有差事,由我來送,你們恒殊宮既然不歡迎,我也就不叨擾了。”

以靈均的資曆根骨,若肯左右逢源,再上進一些,不說升為仙人,當個掌宮也不是難事,再結合棹月所言,她大概能推測靈均此人心比天高,平日就極難說話相處,有什麼差事能躲懶就躲懶,所以連棹月都處不好,更勿論外麵的人。

不過這也正合了她的意,既可減少與外人的言談接觸,又不必委屈自己。

她說罷,藥匣輕飄飄拋過去,轉身就走,半刻不作停留,壓根就不給他們發難的機會。

對方果然不敢不接,小仙使忙飛出來,將藥匣抱入懷中。

欲雪的臉色拉下來:“站住!”

謝長安哪裡會聽他的,走得更快了。

欲雪冷笑:“恒殊宮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謝長安沒走出幾步,就覺背後一股靈力猛地襲來,殺意滔滔,凶浪滾滾。

她自轉身就有防備,不待那股靈力碰上後背,人已往前飛掠數丈之遠,待欲雪以為她要落荒而逃時,卻見謝長安倏然轉身,白綃脫手而出,半空化作銀河,洶湧河水掀起白浪,將靈力悉數拍了回去!

欲雪猝不及防,被反噬其身,踉蹌後退了好幾步,還是雙手結印抵禦方才站穩腳跟。

“你……”

謝長安纖手一招,白綃回到她身上,自動變為貼身的披帛。

這白綃雖素,細看似有點點碎金,與她這淺黃色衣裙渾然一體,倒不算突兀,方才欲雪根本沒意識到這披帛竟也是法寶武器。

兩人修為相差不多,他沒成想謝長安早有防備,這才當著自己人的麵吃了個虧,還丟了臉,一時怒氣上湧,更不可能輕易罷休。

“你還當你是仙人的時候嗎,竟敢在恒殊宮前放肆!”

謝長安麵色不變,心頭驚詫莫名。

原來靈均曾是仙人?!

那她為何會從仙人變成仙使,這其中又經曆了什麼?

棹月資曆尚淺,又是精怪所化,許多事不甚了了,欲雪顯然比他知道的更多。

但眼下情形,她也不可能直接詢問。

“你先動手的,我還手就是放肆?怎麼,你還打算在這恒殊宮前殺了我,成全掌宮的威風嗎?你也知道我從前是仙人,焉知我不會重回仙位,還敢處處為難我?”

謝長安一邊說,一邊朝對方走了幾步。

欲雪愣住,沒想到她還敢咄咄逼人,下意識跟著後退一步。

“你怎麼可能重回仙位?!”他似聽見天大笑話,麵露譏諷,“就你當年犯下的那些……”

謝長安眯起眼,凝神去聽。

但對方隻說了半句,臉色微微一變,竟戛然而止。

她有點失望。

欲雪似得到什麼傳音,麵容一肅,也不動手了。

“我們仙君要見你,跟我來吧。”

謝長安蹙眉,她可沒忘記滄溟上仙喜怒無常,還跟靈均有過節。

“我們仙君還等我回去複命,若無要事……”

欲雪打斷她:“你對我無禮也就罷了,莫不是還敢膽大妄為到敢違逆我們仙君?就算你不在恒殊宮辦差,仙君隨手將你處置,再送一名仙使去給善齊上仙賠罪,上仙也不會說什麼的。”

謝長安對上欲雪冷冷看著她的眼睛,知道這一遭是躲不過去了。

“請掌宮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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