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慎大營,主帥帳內。
大祚榮看著漫帳的財物,還有幾個妖嬈的美人,愕然道:“送給俺的?”
蕭家的親腹蕭綱笑道:“正是給首領您的。”
大祚榮笑道:“既然送禮,便是要降,你說好是哪一家的,俺們進城之後,留下你一門不殺。”
蕭綱忙擺手道:“不不不,這是讓你們退兵的。”
“退兵?”肅慎諸將一個個皺眉張嘴,顯然是沒有想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綱諂笑道:“我們都統願意出錢,買首領退兵,這就是定金。隻要你們退回北邊,還有更多的錢財和美女。”
利稽總算是聽懂了,隨機大怒,拔刀就要殺人。
大祚榮一把推開了他,利稽在肅慎人算是強壯的,被大祚榮一推,卻沒有半點抵抗之力,一下蹲到了地上。
“你回去告訴蕭都統,俺們願意退兵,不過這點東西太少了。”
蕭綱趕緊道:“首領放心,您要多少,儘管開口,都統他一定滿足各位。”
“俺要十倍的錢財,然後保證金不再索要海東青和東珠,不得派天使到俺們部落逞凶。”大祚榮認真地說道。
帳內的肅慎人紛紛跳腳大罵,雖然沒有人敢出手,但是看得出沒有一個服氣的。
現在的肅慎,沒有半點法度,即使是威望不低的大祚榮,一言不合也會被罵。
大祚榮一掌拍在桌子上,罵道:“俺才是肅慎部的首領,肅慎人的盟主,誰要是不服可以站出來。”
蕭綱早就被這些野人的怒吼,震得肝膽俱裂,一看眾人無人敢站出來反對,這才稍微安心,上前道:“都統他還有一個條件,請您留下幾千個生口”
大祚榮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們的用意,心中對蕭嗣先更加鄙夷。
“必須送出財貨女子,在城下交給俺們,才能退兵。”
蕭綱來時獲得了極大地權限,這些事完全做得了主,眼都不眨就答應下來。
等到送走了金人,帳中的肅慎人沒有一個好臉的,大祚榮笑道:“少在這裡衝俺瞪眼,快回去準備,等金人出來屠殺生口,咱們就殺進城去。”
眾將這才知道首領的意思,轉怒為喜,不過肅慎杅髏還是出言道:“這城下打成了空曠的一片,俺們如何藏身?”
“所以俺讓他把財貨運出來才走,他們乾這些勾當,敢在白天麼?夜裡黑漆漆的一片,俺們肅慎人藏在生口中,等他們出來殺生口,俺們就宰了這些金狗,殺進黃龍府中。”
大帳內頓時歡呼聲大作,利稽道:“若不是首領想出這個計謀,俺們正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打進黃龍府。”
大金開國這麼多年,腐敗昏暗已經到了骨子裡,蕭嗣先聽聞買退肅慎的計謀得逞,渾身的骨頭都輕了三兩。
他馬上下令,在黃龍府內搜刮,湊齊肅慎需要的十倍貨物,然後挨家搜捕俊俏的少女,準備獻給肅慎人。
城內的百姓,萬萬沒有想到,肅慎人還沒有打進來,他們就遭此浩劫。
金兵對付不了肅慎人,甚至不敢對敵,但是欺負起城中百姓,個個都是一把好手。
金兵不分日夜,十二個人為一小隊,挨家挨戶搜刮財物,搶掠女子。
一時間黃龍府內雞飛狗跳,反抗被殺的百姓不計其數,很多士兵趁機中飽私囊、玷汙婦女,黃龍府內哀嚎慘叫聲不絕於耳。
不出三天,蕭嗣先就湊齊了財貨,甚至自己還發了一筆小財。
他馬上派人和肅慎人聯絡,約定好了夜裡交易。
是夜,月黑風高,烏雲堆疊,亂世的大幕正式開啟。
金兵魚貫而出,推著搜刮的財貨女子,準備屠殺肅慎人留下的生口,然後結束這場煉獄般煎熬的戰爭。
生口們瑟瑟發抖,他們早就麻木了,渾然不敢揭穿身邊隱藏的兩千肅慎人。
大營內,大祚榮率領諸將,站在大營門口,笑嗬嗬地把蕭綱迎了進來。
蕭綱一臉諂媚,笑道:“首領,我們如約送來了二十車珠寶,還有五百個女人,全都是城中的富戶妻女。還有五個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他們的父兄被都統殺了,算是都統私人送給您的禮物。”
說著就要呼喝身後幾個女人上前,大祚榮笑著道:“不用了,現在我還需要一個東西。”
蕭綱心中有些怨怒,這個時候你又提條件,不能早點說?今夜你們不撤兵,回去我還不被蕭嗣先那個王八蛋殺了。
“首領儘管說,不管什麼要求,我們大金都會滿足您。”
“俺今夜要攻打黃龍府,想借你的腦袋,來祭旗。”
大祚榮扶著蕭綱的手臂突然一挪,雙臂聚力咬牙,一下把他的腦袋擰了下來。
帳中諸將跺腳歡呼,拔出腰刀衝出了大營,藏在生口中的肅慎人暴起殺人,一起湧向黃龍府。
蕭嗣先和他的幕僚,展現了這個帝國如今的腐朽昏暗,以及愚蠢。
聲名不顯的金東一個小部落,一夜之間震動了整個大金。
金重鎮黃龍府被攻克,平叛都統蕭嗣先被俘,黃龍府內大金兵馬十萬有餘,被兩千五百肅慎人俘虜。
大祚榮下令搶掠三日,肅慎人費儘心思打下了黃龍府,卻沒有占據此地的想法,隻留下了殺戮和掠奪。
兩千多肅慎兵將,驅趕著無數的生口奴隸,帶著無儘的財富,按原路回師
在他們身後,原本是金東最繁華的黃龍府,陷入一片火海。
屍體堆積的地方,甚至高過了城牆,血腥氣連漫天的大雪也遮掩不住。
這裡居住的各色族人,全都遭受了滅頂之災,除了一些肅慎商人。
一個族群無雙的戰力從金東爆發,帶來的隻有毀滅和殺戮,凶蠻之氣讓整個大金籠罩在愁雲之下。
十幾萬的奴隸,如同犬羊一般,被趕回肅慎部落。無數的財貨堆積,讓肅慎人見識到了獵人與獵熊的差距。
肅慎部首領大祚榮,一時間成為肅慎人的英雄,其他部落無不擁護他為帝。
上京城,相國府。
僥幸逃出的蕭昱,跪在地上,涕淚齊下。
砰地一聲,蕭奉先把手裡的玉瓶摔碎,大聲道:“十幾萬人,怎麼就守不住一個黃龍府?”
蕭昱不敢說自己出的主意,隻是推辭道肅慎人如何凶悍,天氣寒冷守城將士都不出力,絲毫不提愚蠢的買敵退兵的事。
蕭奉先臉色沉鬱,低聲道:“先想辦法,救出二弟,然後瞞住陛下,舉大兵把肅慎踏為齏粉!”
蕭昱一聽,若是蕭嗣先被贖回來,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他眼珠一轉,想了想肅慎人的殘虐暴戾,又想了想蕭家兄弟的權勢,伏地道:“小人願意去一趟肅慎,把二爺贖回來。”
蕭奉先沒想到他還有這個忠心,當下稍微有些感動,哪裡想到這個下人已經打定了主意去把蕭嗣先弄死。
“好。你回去準備一下,等我商議出一個攻滅肅慎的路線,你再去救出二弟。隻要是滅了肅慎,提著他們的腦袋進京,陛下那裡好應付。”
蕭昱貼在地毯上的臉上,晦暗難明,閉著眼稱是。
建康城郊,近萬百姓齊聚,迎接南征的將士回京,並且就近觀看交趾獻國。
葉青一襲紫金官服,腰係玉帶,站在前列。
深秋的天空湛藍無雲,氣氛熱烈到讓人不覺寒冷,站在萬民中央的葉青麵色如水。
西南在他看來,隻是完成了事前規劃的一半,為了不讓冷靜和王黼得逞而選擇了提前收網。
可想而知,這事肯定留下後遺症,比如說不能徹底解決西南土司的問題了,少不了以後還得費心去坑他們
一陣歡呼,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遠處一列列的騎兵開道,引出了今日的主角。
阮福典騎在馬上,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落寞,甚至有些開心。隱忍了這麼久,至少演技方麵,這個皇帝是成熟的。
祖宗基業的喪失,似乎沒有給他帶來一點的影響,回歸貴霜倒像是他一直渴望的事了,至少從臉上看是這樣的。
周康沒有選擇自己出風頭,身為南征主帥,戰功赫赫,他甚至沒有出現在第一梯隊進城。
來自交趾皇室的私兵,簇擁著他們的末代皇帝,走在最前麵。
建康百姓無不歡呼呐喊,像是迎接英雄回城,緊接著就是得勝之師,這支葉青親自挑選的禁軍,先是剿滅了陳瑜,然後南征交趾,很是為禁軍孱弱的名聲挽回了一點尊嚴。
兩旁的禁軍世家子弟,揮舞著拳頭高喊,對著自己熟悉的朋友兄弟。
百姓們迎出了不下十裡,一路跟隨簇擁著他們來到建康城,阮福典遠遠看見一個大官在城郊的高台上,便下馬帶著皇室上前。
在他身後,王朝立笑道:“阮國主,此乃我貴霜的少宰葉青。”
阮福典臉色一動,在交趾軍中,那些將佐一口一個葉少宰,未曾想如此年輕。
他現在還沒有獻國,依舊是交趾之主,番邦國王,在貴霜按親王對待。
而葉青是使相,建康府儀同三司,按規矩和親王是一個待遇。至於馮泉,那是宰輔,親王見了他還要行禮,讓路,貴霜的文官屬實是有排麵。
葉青卻不擺架子,嗬嗬一笑行了一個晚輩禮,道:“國主,一路風塵,辛苦了。本官權且替貴霜軍民,歡迎國主到來,陛下已於宮內設宴,給國主接風洗塵。”
阮福典是個什麼人物,隱忍時卑微如老閹奴,爆發後血腥屠殺幾十萬,趕緊回禮道:“哪裡哪裡,有勞葉少宰遠迎,實在叫人受寵若驚。少宰若是不棄,咱們兄弟相稱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