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郊,春風輕拂,楊柳依依,遠山如黛。
葉青一身白色便裝,背著手立於石亭旁,仰首向天,高聲吟誦著激昂的詩句,聲音洪亮如鐘,引得周圍趕路的行商農人紛紛側目駐足,竊竊私語,驚歎其豪情。
馮泉站在亭中,沒好氣地搖頭笑罵道:“行了,葉少宰,你的滿腔壯誌路人皆知了!這次出征看似尋常邊境小爭,實則關乎我貴霜未來國運興衰。葉青啊,你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呐,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
葉青嬉笑著拱手,眼中卻透出認真:“學生彆無所求,但求恩相能夠居中調度,糧草充足,兵甲齊備。若使我差餓兵,騎瘦馬,挽空弦,那縱有再好的局勢,也萬萬打不了勝仗,徒增將士血淚罷了。”
長歎了一口氣,馮泉招了招手,在亭子外恭候的一個下人快步進來,雙手捧著一樽精致的白玉酒器,器身雕龍刻鳳,瑩潤生輝。
馮泉撫摸著酒器,神色肅然:“這是當年我和二哥同時登科,朱太妃親賜的瓊酥酒,珍藏多年,從未舍得啟封。今日你為國出征,老夫就割愛,在此為你壯行餞行,願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貴霜文官也不都是短視之輩,馮泉身為宰相,如何看不出其中玄機?這次邊境之爭,表麵上不過是金國與肅慎的衝突,實則牽動未來貴霜王朝的國運根基,甚至波及諸國。
若是說朝中有誰,能以最小的代價圓滿拿下失地,馮泉心中篤定,葉青是不二人選。
回想前番西南西北戰事,葉青不動聲色間便收複失土,看似風輕雲淡,實則暗藏機謀,這才是真正的大將風範。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便是古之至理。隻要運籌帷幄,調度得宜,有時無需付出屍山血海的犧牲,便能悄然達成目的,此乃上位者眼中最上乘的成功。
若能順利拿下此役,不說其他,自己這個宰相之位坐起來,不知要少操多少心,夜夜安枕無憂。
畢竟,自家門戶之地被異族占據,終究是心腹大患,每每夜深人靜,馮泉輾轉難眠,憂心忡忡,唯恐北疆風雪肆虐,那些饑寒交迫的蠻族一旦餓極,便南下打草穀劫掠。初時或隻小股騷擾,但打著打著失了分寸,大軍壓境,輕易就能兵臨建康城下,這絕非危言聳聽,而是血淋淋的史鑒教訓。
更何況還有那野心勃勃的蠻族夷狄之輩,本就覬覦著南邊這片富麗江山,虎視眈眈地伺機而動,豈能輕易打開門戶,將主動權拱手相讓,任他們肆意踐踏這錦繡山河。
葉青心中大喜,站起身來,恭敬地為馮泉斟滿酒杯,酒液在燈下泛著琥珀光澤,他嘴角含笑,朗聲道:“那學生就借恩相的美酒,鬥膽敬您一杯,以表寸心。”
馮泉今日親臨此地,便是一種無聲的承諾,彰顯他深知此戰關乎國運,身為當朝宰相,他定會為葉青在朝堂之上撐起一片天,掃清後顧之憂。
自古以來,將士在外浴血廝殺,最令人忌憚的便是朝廷從中掣肘,多少名將因此功敗垂成,飲恨沙場,徒留千古遺恨。
以葉青如今的聖眷之隆,加上朝中幾位重臣的鼎力支持,隻要馮泉明確表態,便無人能動搖其根基,拖其後腿。
馮泉一飲而儘,放下酒杯,細細咂摸著那瓊酥佳釀的餘韻,目光悠遠,仿佛穿越時光,回到了當年金戈鐵馬的歲月。
這美酒越陳越醇香,人卻愈發蒼老,眼看著江山社稷儘在掌控,卻再也尋不回那份少年意氣,隻餘下對眼前年輕人蓬勃朝氣的淡淡羨慕。
他輕歎一聲,舉杯再祝:“遠彆無輕繞朝策,平戎早寄仲宣詩。老夫誠心祝你馬到功成,凱旋而歸!”
葉青聞言,眉宇間憂慮儘散,笑容愈發燦爛,拱手道:“有恩相這番金玉良言,學生心裡踏實多了,定當不負所托。”
馮泉緩緩起身,登上馬車,車簾輕垂,緩緩駛入建康城門深處,葉青目送那車影消失於暮色中,隨即轉身,目光堅定,揮手高聲道:“出發!”
萬歲營的儀仗隊伍浩浩蕩蕩,旌旗獵獵,幡幔飄揚,如同一股洪流般湧向秦隴延安府。這次葉青意在先會晤金國皇帝,探其虛實。
欲擊退那不可一世的肅慎韃子,必須借重女真人之力,金國皇帝麾下可調動的兵馬不下百萬,若能爭取其助陣,勝算大增。
隻可惜如今這位女真皇帝,早已被戰火嚇破了膽,整日盤算著逃往貴霜國享清福,全然不顧江山社稷。
他視身邊的高柄為救命稻草,隻因高柄在眾人倉皇逃命時,仍強作鎮定,挺立不倒,逞著無謂的威風,被皇帝誤作最後的倚靠。
金國皇帝一看,這絕對是名將啊,可惜不是我們大金的將軍,不然何懼他肅慎韃子。
至於燕王完顏淳和完顏昭,早就想把這個皇帝殺了,重新扶持一個雄主出來,振興女真。
在中京,完顏章奴也蠢蠢欲動,想要趁機自立為帝。
在大金一統北境的時間裡,不知道有多少的完顏宗室叛亂,這群人似乎生下來都覺得自己能當皇帝。
八匹駿馬拖動著葉青的馬車,吱吱呀呀地響著。這車轎十分龐大,內中有就寢之所、用膳之所,還有書房。
車轎寢帳之內,精致的菱花銅鏡中,輕粉如雪的花棒拂過玉頰,留下脂粉細膩的香痕。
鏡中的麵孔漸漸變得豔麗,折浣香挑起小指,沾了些胭脂塗在唇上,柔美唇瓣頓時鮮亮起來。
一向喜歡淡掃蛾眉,素麵朝天的姚夫人,自從和葉青勾搭上之後,便迷戀起化妝來了。
葉青側身靠在馬車內的軟榻上,手搭在膝蓋上來回敲打,看似是瞧著眼前優雅的麗人描眉敷粉,心裡卻是在想這次的行程。
“人家好看嘛?”姚夫人回眸一笑,嬌俏地問了一聲,葉青聞言馬上道:“好看,好看極了。”
葉青誇完之後,細細一看,折浣香一張妖到骨子裡的狐媚兒臉脂香粉濃,光彩照人。
聽了情夫的誇獎,折浣香嫣然一笑,這幾天下來,她的眉眼間似乎有著妙微的變化。神情間原來無法排遣的淒然與疏冷消淡許多,眉梢眼角平添幾分柔柔的媚意。
葉青伸手一招,折浣香乖巧地過來,依偎到他的懷裡。
這個男人年少風流,位高權重,相貌俊朗,是所有女人都鐘意的郎君。再加上他一張嘴就跟抹了蜂蜜一樣,慣會哄女人,把人哄得心裡暖流淌便四肢,早晚落到了他的手裡,再難自拔。
自己如此年輕就喪夫,如何能抵擋這種男人的攻勢,折浣香十分想的開,她嫁完人就守活寡,一年後真正的守寡,從來也沒有得到過男人的柔情。
壓抑的有多久,爆發出來就有多炙熱,這次葉青去西北,折浣香正好也跟著一道,回去京兆府。
葉青如今囂張到根本不背著人,就把這個尤物塞到自己車轎裡,姚夫人也隻能咬著嘴唇接受。
甚至還有一絲竊喜,自古妖媚的禍水級彆的女人,都愛霸道的有權勢的異性,這就像是一種叢林的守則。
懷抱著美人,葉青長舒一口氣,管他娘的大祚榮還是大祚衍,你一群沒開化的野人,還能是天命所歸了?老子就不信這個邪!
“疼作甚麼,這麼使勁抓,要殺人嘛。”折浣香嬌嗔道,眼裡噙著淚花。
葉青這才注意到,自己想的太入神了,手上沒輕沒重。
“哎呀,沒事吧,都紅了,可心疼死我了,來,我給你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