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學樓,初秋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眾人身上。
淡淡的涼意中帶著些許溫暖。
許溫眯起眼,看著校園裡來來往往的學生,有的還穿著軍訓服裝。
他一時有些恍惚,就好像又回到了剛剛重生的那段日子。
剛剛顧星若說的話讓他一時間覺得有些奇怪。
這並不像是單純的幫助。
更像是
牛郎店的客人為了爭奪一位牛郎而點了更多的酒。
許溫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感到有些無奈。
“怎麼了?你看起來像是見了鬼。”顧星若捏了捏他的手臂,關切地詢問道。
許溫搖搖頭,轉頭溫柔一笑:“隻是有點意外你和夏檸,你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他特地斟酌了一下自己說的話。
顧星若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鬆開他的手臂,轉而牽起他的手。
“誰說我們熟了?商業合作而已,我可是很專業的。”她歪著頭,表情天真無邪。
專業。
這個詞從顧星若嘴裡說出來顯得如此違和。
畢竟她可從來都不乾專業的事情,她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許溫想起半年前那個在操場上與夏檸劍拔弩張的大小姐。
很難將那時的她與眼前這個談笑風生的女孩聯係起來。
“再說了,她的新書不是要在閃城打廣告嗎?我幫忙聯係簽售會,也算是為公司做宣傳。”顧星若繼續說道,她的語氣格外誠懇。
說完後她眨眨眼:“股東的義務,對吧?我也是為了公司發展考慮。”
許溫聽到後啞口無言。
顧星若的邏輯滴水不漏,甚至抬出了股東身份,讓他無法反駁。
這借口太合理了。
但他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尤其是看到顧星若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狡黠。
看起來就好像是剛剛做了惡作劇的小孩。
“班長,關於實習生培訓計劃,我做了個初步方案,你要現在看還是回公司再看?”蘭秋生突然開口,聲音輕柔。
她適時地遞上文件夾,再次恰到好處地為許溫解圍。
許溫順理成章地接過文件夾,借著看文件的空隙整理思緒。
紙張上的字跡工整清晰,條理分明,蘭秋生一直都是這樣一絲不苟。
不愧是他欣賞的天選打工人。
蘭秋生現在的身份雖然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為顧星若想幫助她。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她做的很好。
“很完善,就按這個執行吧。”許溫合上文件,遞給蘭秋生。
他看了眼手表,對眾人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們先回公司,我和若若還有約會。”
賈明亮誇張地“哦”了一聲,擠眉弄眼:“明白明白,不打擾二位。”
他拽著萬誌的袖子就要走,卻被萬誌反手扣住手腕。
“輕點!疼疼疼!”賈明亮哀嚎著,滑稽的表情逗笑了顧星若。
萬誌鬆開手,朝許溫點點頭:“明天見。”
簡短的告彆後,他拖著賈明亮快步離開,後者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什麼。
蘭秋生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輕聲道彆:“班長,若若,我先走了。”
說完後她便迅速轉身,一刻也不再繼續停留。
剛剛聽到的那些事情她還需要一段時間消化消化。
目送三人走遠,許溫長舒一口氣,轉向顧星若:“想去哪吃飯?”
顧星若卻沒有回答。
她盯著蘭秋生離去的方向,眉頭微蹙,像是在思考什麼難題。
“若若?”許溫輕聲喚道。
“嗯?”顧星若猛地回神,臉上重新掛起明媚的笑容。
她自然地挽上許溫的手臂:“抱歉,走神了,去之前那家燒烤店吧,我想吃他們家的小龍蝦。”
許溫點點頭,任由她拉著自己往停車場走去。
“你真的不介意嗎?關於夏檸的事情。”他突然問道,聲音低沉。
顧星若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但許溫感覺到她的手臂有那麼一瞬間微微僵了一下。
“介意什麼?她現在看起來很專業,知名作家,完全不像以前那個夏檸了,你也覺得我們的合作沒問題。”她反問,語氣輕鬆。
許溫啞口無言。
這確實是他那晚在餐廳裡對顧星若說的話,如今被她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
許溫並未慌亂,依舊十分平靜的回道:“我隻是沒想到你會幫她這麼多。”
顧星若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麵對他。
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紅唇輕啟:“你還記得上高時候的我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許溫一愣。
他當然記得。
過去的顧星若是學校的大姐大,周圍跟著一大堆狐朋狗友,沒人敢惹她,老師都不行。
她那高傲的眼神,隻要一出現就能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記得,你那時候當你的大姐大,看起來特彆像是以前的《古惑仔》電影。”許溫點點頭。
顧星若聽到後笑了:“那時候的我,看到喜歡的就搶,得不到的就鬨。”
她的聲音輕柔,帶著幾分自嘲:“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伸手撫平許溫襯衫上並不存在的褶皺:“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
陽光從她身後照過來,給她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她金色的長發也跟著閃閃發光。
許溫突然意識到,顧星若真的變了,不再是那個任性的大小姐,她也在一點點變得更加成熟。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成長。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緊,某種複雜的情緒在胸腔蔓延。
“所以,幫夏檸辦簽售會對我來說不算什麼。”顧星若繼續說道,聲音輕快。
她突然踮起腳尖,在許溫耳邊輕聲道:“畢竟,你已經是我的了,不是嗎?”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旁,帶著顧星若特有的香水味。
許溫也伸出手,輕輕把她攬在懷中。
“走吧,我餓了。”顧星若退開一步,重新挽上他的手臂,仿佛剛才的對話再普通不過。
許溫任由她拉著自己往前走,腦海中卻不斷回放著顧星若說“簽售會“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突然有種預感,這場簽售會或許比他想象中要複雜的多。
許溫雖然有幾分不好的預感,但至少在簽售會之前什麼都沒發生。
簽售會如期在承逸酒店舉行。
許靈聽到後哭爹喊娘地求著哥哥帶她一起來。
她說她一定要去參加檸檸姐的簽售會。
許溫本想以“你還要上課”為由拒絕許靈。
但她卻拿出自己的月考成績單,上麵班級排名和學校排名上明晃晃的兩個“1”都在說明她不用去上課。
許溫看到後十分無語。
果然隻要有天才的存在,就會讓他們這些普通人覺得有些惱火。
他沒辦法,隻好帶妹妹一起來,算是月考成績的獎勵。
兩人開車一起來到酒店。
許靈還是第一次來五星級酒店,剛一進門便“哇”個不停。
承逸酒店的大堂內,水晶吊燈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
許溫帶著許靈穿過旋轉門,迎麵而來的冷氣夾雜著濃烈的香水味。
放眼望去,酒店大廳裡站了一大堆人,還都是年輕女生。
許靈今天特意穿了條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隨意散著。
“哥,你看那邊!”許靈突然拽住許溫的袖子,指著大堂另一側排起的長隊。
隊伍從簽售台一直蜿蜒到酒店門口,少說也有兩三百人。
幾個拖著行李箱的讀者正焦急地看表,顯然是剛下火車就趕過來的。
許溫注意到隊伍中不少人手裡都捧著《荊棘標本》,書封上是一朵被荊棘纏繞的玫瑰,格外鮮紅。
許靈踮起腳尖張望:“我們是不是來晚了?這麼多人!”
“彆擔心,我們有預留位置。”許溫揉了揉妹妹的頭發。
他帶著許靈繞過人群,走向簽售台側麵的 等候區。
這個區域用精致的屏風隔開,擺放著幾張舒適的沙發和小茶幾。
茶幾上放著幾本《荊棘標本》的樣書和精致的茶點。
許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迫不及待地拿起樣書翻看。
她的手指快速劃過目錄頁,停在一個標題上:“哥,你一定要看這篇《標本師》,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精神病患者的故事!”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發現了寶藏。
許溫在妹妹身旁坐下,目光掃過會場。
簽售台布置得簡約而文藝,背景板上是放大的書封圖案,旁邊立著夏檸的人形立牌。
立牌上的夏檸穿著米色針織衫,黑發垂肩,嘴角掛著溫柔的微笑。
台前的工作人員正在做最後的準備工作,調整麥克風和擺放簽名筆。
“檸檸姐寫得太真實了,你看這段描寫”許靈的聲音把許溫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翻開書頁,指著一段文字念道:“‘當我把他的心臟浸泡在福爾馬林裡時,它還在跳動,就像他拒絕我時那樣有力,我知道這不是真的,但我的眼睛告訴我這就是事實。’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想檸檸姐是以什麼樣的精神狀態寫下的這段文字。”
許溫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目光掃過會場另一側。
顧星若穿著一條紅色連衣裙,正和幾個媒體記者交談。
她的金發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舉手投足間儘顯優雅。
似乎是感受到了許溫的視線,她轉頭朝這邊看來,衝他眨了眨眼,又繼續和記者們說話。
“彆的作家筆下的精神病角色都是在扮演瘋子,但檸檸姐寫的角色不一樣,他們是真的瘋了,卻拚命想當正常人,哥,你說她是怎麼寫出來的這些內容?”許靈繼續滔滔不絕。
“說不定你檸檸姐去精神病院采風了。”許溫隨口答道,話一出口就笑了。
這是什麼地獄笑話?
夏檸不止接受過心理治療,甚至還在看守所待過,她還親自拿人試驗過書中的內容。
寫的能不真實嗎?
許靈卻沒注意到哥哥的異樣,她的注意力被會場中央的騷動吸引了。
夏檸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走了出來,現場立刻爆發出一陣歡呼和掌聲。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連衣裙,頭發鬆鬆地挽在腦後,露出纖細的脖頸。
與立牌上溫柔的形象不同,真實的夏檸看起來更加生動,眼角眉梢都帶著淺淺的笑意。
“今天的檸檸姐比她那立牌上漂亮多了,我們快去排隊吧!”許靈激動地抓住許溫的手臂。
許溫看了看表:“再等等,現在人太多了。”
他的目光追隨著夏檸的身影。
她正在和前排的讀者打招呼,簽名時偶爾會抬頭對讀者微笑,說一兩句話。
許靈繼續翻著書:“哥,你知道為什麼簽售會選在這裡嗎?承逸酒店這麼高檔,一般作家都不會選這種地方吧?”
“這是你若若姐家的酒店。”許溫語氣平靜。
說的人淡定,但聽的人可一點都不淡定。
許靈猛地抬起頭,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什麼?!若果人姐家的酒店?那她她知道今天是夏檸的簽售會嗎?”
她的聲音因為震驚而提高了幾分。
許溫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僅知道,還是她幫忙聯係的場地。”
許靈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的這才注意到工作人員的角落裡站著一道靚麗的身影。
那是她的若若姐。
許靈的眼睛最後定格在哥哥臉上:“這,這怎麼可能?她們不是情敵嗎?”
她故意壓低聲音。
會場中央,夏檸已經開始為第一位讀者簽名。
她低頭寫字時,一縷黑發垂落在臉頰旁,顯得格外溫柔。
顧星若結束了與記者的交談,朝簽售台走去。
兩個女孩在眾目睽睽之下禮貌地握手,臉上都帶著得體的微笑。
沒有人能看出她們之間曾經有過怎樣激烈的衝突。
許靈看著這一幕,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們她們”
許溫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簽售台前,夏檸正專注地為讀者簽名,顧星若站在一旁與工作人員交談,兩人的身影在光影中顯得格外和諧,卻又透著某種微妙的距離感。
許靈看看哥哥,又看看遠處的兩個女孩,最後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書,仿佛在重新審視書中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她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今天算是讓她大開眼界了,她莫名有種世界觀被震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