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空蕩蕩的街道上,一輛車不起眼的停在街角的位置,與四周的場景融為一體,看似尋常。
明媚的陽光,打在車窗上,形成了一個耀眼的光圈。
在那光圈之內,一張蒼白的麵龐倒映在了窗邊,雖未睜眼卻眉頭緊鎖,好像正在做著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不是我……”
夢中囈語,含糊不清,他輕輕搖著頭,仿佛在與誰爭辯著什麼,又像在證明著什麼。
“他們的死與我無關,所有的事都不該與我有關……”
他開始變得激動起來,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平靜,也有了幾分慌亂,好像知道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原來是你和他……”
很希望,有一個掌控靈魂與記憶的人能夠出現,將視角伸進這場夢境之中,這樣就能探知為何他會說出這樣三句話。
但可惜,沒有人能具備這樣的能力,至於鬼……
季禮慢慢的睜開了雙眼,刺眼的陽光讓他睜眼即閉眼,艱難地將身子從車窗旁挪開,坐在空空的車廂中,聆聽著死城的靜謐。
他的雙眼也是一片死寂,大腦裡什麼都沒有裝著,就這麼坐著望著窗外。
這條路的儘頭,向下滴滴答答落著雨珠的紅綠燈,進入了最終的倒計時。
風吹動著樹枝,一下下地打在電線杆上,枯萎的葉子承受不住的雨水的壓力紛紛脫落。
紅綠燈交替閃爍著,像是進入了某種錯亂的儀式中。
一個靠在垃圾桶旁的編織袋裡裝著滿滿的廢品,它的主人可能是一個流浪者,也可能是撿垃圾貼補家用的保潔員。
隻是這場突如其來的靈異變故,讓ta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隻留下這麼一個滿滿的編織袋。
輕飄飄的風吹落了一片樹葉,正正好好地飄到了那個沒來得及係上的編織袋,也讓它承受能力正巧達到了極限。
編織袋輕輕地倒下了,一個空空的易拉罐恰好從袋子裡跌了出來,正順著這條下坡的街道,不住向下滾去。
季禮呆呆地看著前方,什麼都沒想,夢裡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他全都忘記了。
這場夢來的奇妙,去的也快,像是有一隻手在他醒來前快速將一切都抹除,可醒來後的若失感卻很強烈。
恍惚間,他才記起一條規律。
每每逢起店長任務前後,他總是會做一場夢,有關五十年前後的那些事,隻鱗片爪,零零碎碎,既像回憶,也是碎片。
大腦的重啟狀態,讓他不會注意到有一個易拉罐,正在跌跌撞撞,卻又快速地從上至下,朝著他所位於的車輛滾來。
“嗡嗡嗡!”
恰好此時,躺在掌心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那頻率極快,像是淋雨後聽筒受損,聲音異常得大。
季禮下意識地抖了一下,手肘自然地碰到了中控上的某個按鈕。
車載屏幕上開了機,啟動畫麵是一個轎車的標識,幾個圓正在緩慢地加載著,冷冷的光投在了他的眼眸裡。
他沒有在意,大腦還在重啟和加載,愣愣地看了一會屏幕上跳躍的號碼,以及那個名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直到常規鈴聲走到了最後時刻,他才將其接了起來,卻沒有選擇貼在耳邊,而是點開了免提。
電話接通後,漫長的沉默,時間仿佛陷入了靜止。
對方為何沒有說話,沒人知曉,但季禮不肯開口,是因為這通電話的署名,來自一個許久前就該死掉的人——楚玥。
沉默,就與這座死城一樣,表麵看起來無比正常,卻又透著說不出的怪異。
半晌後,季禮感受到了車子輕輕地晃動了一下,仿佛有什麼東西撞上了車輪底部,這變化很細微,如果不是場景太靜,他很可能無法察覺。
電話也在這一刻,沒有任何預兆地被掛斷,正如打來時那麼沒有道理。
季禮皺了皺眉,他沒有嗅到任何靈異的味道,但一種潛移默化的不安,卻突然籠罩在心頭,以至於陽光都有些發冷。
他不自然地拉開了車門,拐杖先出點在了濕滑的路麵,下車後慢慢走向車子的前方。
剛剛一蹲下,他就看到了一個掉了漆的易拉罐正躺在右前輪的位置,表麵的包裝被磨損得差不多。
受損嚴重的瓶麵上,一個模糊不清的lo被陽光照的有些晃眼,那是一個鋒利的爪子圖案。
像是一尊野獸的抓撓標記,也像是一個人死前留下的抓痕,但隻有三個。
季禮看了它幾秒鐘,若有所思地抬起頭,腦海中對這三道抓痕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怪異感。
而就在這個時候,轎車之內突然響起了一陣極為吵鬨的噪音。
那是沉重震撼的金屬音樂,從車子上八個音響同時傳來,嘶啞到極致的咆哮與死亡怒吼般,震耳欲聾的背景如同要將生命毀滅的狂暴。
季禮蹲在車子的前方,背靠著另一輛車的車尾,正要站起身。
但還沒等他直起腰,背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極致的冰涼,接著是壓迫的逼近。
他猛地回過頭,卻見先前一直停的很穩的前車,竟突然開始了溜車,像是手刹在無人狀態下被按下一樣。
這是街道上的停車位,在市中心地區本就緊張,兩輛車離得非常逼近。
季禮被那易拉罐吸引,上前查看基本是鑽進了兩輛車的縫隙之中,一旦有任何一輛車位置發生變化,那麼原有的身位眨眼就成了負數。
他幾乎是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瞬間就被前車的車尾擠在了自己車子的車頭上。
最碰巧的是,他要是一直蹲在車下還會有一絲躲開的機會,可偏偏是在他直起身的那一刻,前車溜車了。
這就導致,他的腰部正正好好被夾在了兩輛車的中間,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留下。
這兩輛車就像是一台液壓機,季禮成了那個已被按住的物品,碾碎的力道已在強勢迫近。
一係列的碰巧,沒給他更多思考的機會,因為他已是動彈不得。
在狂暴的金屬音樂中,那個三道抓痕的易拉罐,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樣,從車底溜走,繼續向坡下滾去。
季禮的拐杖,乃至裡麵的戲劍躺在地上,沒有機會去拿,也沒有從外力破開的機會。
在這種沒有鬼的怪異死亡方式裡,他成了一個意外溜車事件中的倒黴蛋。
腰部的劇痛,快要讓人窒息,強烈的緊張感不自然地浮現,這是一種超出靈異範疇的方式。
季禮的麵色不自然漲紅,在緊迫中,他沒辦法去做更多思考,背對著那不斷施壓的前車下,他隻能抬起手掌,召喚青銅古棺。
“砰!”
玄黑鎖鏈出現,青銅古棺下落,將施壓的前車砸了個稀巴爛。
然而,大量的玻璃碎片,乃至分崩離析的鋒利鋼板,也在這一刻全部飛了起來,對著季禮的背後卷了過來。
一個環節,製造了一個意外,一個解救卻又激活了嶄新一環。
青銅古棺的重磅下落,不是一個普通家用轎車可以承受的,那種重量擊碎的玻璃,鋼板,直直的刺向背對著它的活人。
季禮無法回頭,可卻分明察覺到了來自非靈異的死亡威脅。
這種怪異的殺人手法,讓他甚至分不清是意外,還是其他,又或許隻是厄運平等地到來。
震耳欲聾的金屬音樂還在滾滾而來,蓋過了這條街上所有的聲音,甚至是青銅古棺的砸落,都仿佛融入了音樂之中。
季禮心煩氣躁,背後汗毛豎起的那一刻,隻能抬起手中的鐵鏈,拉動棺蓋,勉強擋住了背後。
“叮叮當當!”
大片的玻璃碎片,還有立起的鋒利鋼板,基本被棺蓋擋住,少量的玻璃打在背部,也僅有一些表皮的刺傷。
但也正是隨著棺蓋的又一次躍起,帶動了一塊撕裂的車皮朝著季禮飛了起來,正對準了他抬起來拉住鎖鏈的左手。
劇痛與鮮血,同時到來。
季禮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與無名指,被那塊撕裂的車皮齊刷刷削斷,殷紅刺眼的血順著袖子向下流淌。
他僅剩下了三根手指,就如同那個易拉罐上的lo一樣。
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