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究竟是什麼山?
好像至今為止,都並沒有從任何人的口中透露過,他們也都不曾提及,總之這絕對不會是天明山。
來自山下的鐘聲,敲響了歸途的訊號。
井底事件到潼關與常念二人碰麵的那一刻,終於結束,似乎是一個相較滿意的結尾。
隻不過,真正的結尾卻遠遠還沒有結束。
在山腳的井底,有一個“人”正佇立在靈異之門前,真正接收人理應到來,但卻又似乎來的不是時候。
在山頂的草屋,另有一個人正趴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瀕死無救。
那雙渙散的瞳孔目睹著一個方向,耳旁回蕩著難以忍受的鐘聲,他仿佛在生命的最後看到了潼關與常念團聚的場麵。
“潼關……”
“潼關!”
無聲的呐喊,不會被潼關聽到,他口中滴出的血已經快乾涸,吐出的氣息充斥著不甘與憤怒。
沒有人再能夠救得了他,甚至已經沒人知道在草屋中還有這麼一個人,正在孤獨地迎接死亡。
他的目光逐漸凝固,最後一縷思想,停留在了不久之前。
靳希提議拉上自己,前往山頂去幫助潼關。
那時的他,打心底是不願的。
他很清楚,第十監管事件現在已經上升到了全市的大型靈異事件,其中落在人們身上的,是一個個不同的小事件。
這些小事件充斥著與過去任務息息相關的情報,可卻如果全部以舊眼光去看待,最終的結果往往都會超出掌控,落得敗北。
李從戎過去的經曆,隻能當做一個引子,卻決不能視作指引。
比起山頂的老板鬼,他更加看重加工廠中的那口井。
於是,他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口:
“莫不如,真到了沒有退路的情況下,集結人力闖入井底,去完成釜底抽薪。”
但這個提議,在那時並無人能夠讚同。
常念給出的理由,讓他也無法再去爭辯——不論怎樣,潼關畢竟在山上。
她這樣看待問題,他能夠理解,因為那是她的丈夫,在麵臨選擇時本就會偏感性。
但其他人也都認為,潼關的性命高於一切,隻有他在這些人才有主心骨,尤其是靳希。
“這些人全是丟魂喪魄的行屍走肉罷了,哪怕那個號稱全店智商最高的女人。”
這是他對所有人給予的評價,充斥著鄙夷與不屑。
在看穿了這批人的真正麵目後,他毅然決定那就隨靳希前往山頂,留下來的話這些人會害死自己。
按照現有計劃,留在山底的這批人,基本就是死一個乾淨,隻能寄托常念會幡然醒悟。
但他又沒能力撇下所有人,尤其是常念的幫助,進入井底去執行自己的計劃,那麼或許唯有離開,等待轉機才是他唯一的選擇。
事實也當真如此,後續的事態證明了他的判斷是多麼精準,或許證實了他離去是正確的。
留在井底的人,全都死光了,常念在最後一刻醒悟,帶著洪福跳進井中,終結了一切。
但這些在他踏上這座山的那一刻,都與之無關了。
在上山的路上,他思考了許多,也思考了這一路走來的曆程。
初次登場即穆念梅任務,這個與梅聲同時期到來的新人,與季禮正麵鬥智,不勝不敗,平分秋色。
他從來都是一個極度純粹的人,他的聰明是無時無刻不再確認自己要得到什麼,從而才會去謀劃去做什麼。
對自身定位極為精準,從而去剖析局勢,找出最利己的那條路,是他一直去做的。
這樣的一個人,與季禮、方慎言或許更加適配,但也正因為太過類同,他一眼就看中了要害。
季禮不需要自己,反而格局較大,卻優柔寡斷的潼關,才是他最好的歸宿,因為他們正缺了一個自己這樣的角色。
但可惜,他的眼光儘管獨到,卻免不了與整體陣營不相容,甚至許多時候這些人都是拖後腿的存在。
至於殺死靳希,那都是後麵的事了……
登上山頂的經曆自然不會輕鬆,期間老板鬼曾現身過,這也預示了井底事件的確產生變化,而潼關也沒那麼順利。
為了逃命,他毫不猶豫地拋棄並除掉了靳希,用來換取自己上山的時間。
“靳希早就該死,我殺了她不僅僅是為了掙脫鬼物,她注定就活不到最後……”
靳希慘死於山腰的不知名處,任由雨水衝刷殘軀,除了“季禮”外,無人能夠見證她最終的結局。
而在他在殺死靳希後,的確成功上山與潼關彙合,並在最關鍵時刻,他及時出現救下了潼關,親手送對方進了靈異之門。
那時的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會落得與靳希如此相同的結局。
明明他是一個如此利己的人,最後卻因送了潼關一程,致使自己被拋棄於山頂草屋,重傷無救的下場。
在靈異之門出現的那一刹那,潼關看到了被碾壓的自己,或許他認為沒有人能在那種情況活下來吧,所以他丟下自己走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在死前的最後一刻,對潼關產生強烈的怨恨。
現在,似乎說什麼已經晚了。
這無非就是一個瀕死之人,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前的混亂思緒罷了。
他漆黑的瞳孔放大到了極限,貼在冰涼地麵上的手抽動了一下,最後的回光返照即將結束。
死亡,如約而至。
然而就在最後的時刻,一隻皮靴突然擠進了他的眼眸裡,踩碎了那摔在地上的無框眼鏡。
一個做作的惋惜長歎在耳旁響起,陌生的嗓音念出了他的名字:
“解正……”
斷裂的骨頭,捏碎的血肉,在這一刻突然有了重組的跡象,那已被掐滅的生機,竟驟然複生!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不在第七分店,怎麼會落得這種結局?”
急促的喘息聲重新生長於乾枯的喉管,充滿血腥味的空氣吸進肺裡,煥活了這幅殘破的身軀。
“潼關不是自詡君子嗎……為什麼救下他的人是你、最後被拋棄的人也是你?”
手指的骨骼發出脆響,伴隨著那個聲音已經撐在地麵,沉重的頭顱變得輕盈,可以抬頭凝視聲音的來源。
解正在最後關頭,透過地上留下的那攤血,看到了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身影,那頭標誌性的金色卷發如此乍眼。
而這個男人對著自己,伸出了攙扶的手掌,抓緊了他內心的那抹憎恨。
“跟我走,我們一起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