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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39章 中山命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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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娘悄然去窺視魏太後,“娘娘在殿內”

魏太後臉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便是周身疼著,也揚起手來,一巴掌朝著宛娘扇了過去,將宛娘一把扇倒在地,咬著牙根厲聲斥道,“賤婢!多嘴多舌!”

是日在殿內吃的憋屈,幾乎憋了她一天靈蓋兒,使得她把所有的力氣全都凝聚到掌心,全都朝著宛娘出了氣。

宛娘沒有料到衛太後竟打得這麼狠,她是衛太後座前大宮女,是宮人都不得不敬重的“姑姑”,一向最為得臉,從前不還跟著春姬一同去東壁,監視謝硯喝下有毒的肉羹麼?

因辦事得力,又慣會察言觀色,因此深得魏太後歡心,平時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作為一個優秀的爪牙,大抵連重話都不曾聽過一句,更遑論要被這麼扇上一耳光了。

直接把她給扇懵了,不敢再問為什麼,甫一回過神來,就趕緊跪伏在地告饒起來,“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是奴多嘴!是奴多嘴”

一邊告饒,一邊扇起了自己的嘴巴來。

在這大明台外,扇得一張臉啪啪作響。

阿磐道,“我適才幫你,不過是看在你還是一個母親的份兒上。”

殷靈運輕哼一聲,“那我還要多謝謝你。”

阿磐笑,“你謝不謝我無所謂,我隻是要提醒你。”

那婦人冷著臉問,“提醒什麼?”

阿磐肅色提醒,“今日回了四方館,最好謹言慎行。你是個聰明人,殿裡發生過什麼事,你不說,我與夫君,自然也不會多說。”

殷靈運冷笑一聲,咬牙道,“我享福享慣了,也習慣了下人侍奉,我這一身的傷,自己是照顧不了自己了,旁人若見了,必定要問起來”

阿磐彆過臉來,一雙好看的桃花眸子望著殷靈運,“那你便說,是你色誘王父,被王父打的。”

殷靈運臉色驟變,“你!”

阿磐不理會,櫻唇啟開,繼續笑道,“色誘不成,春情大發。”

哈,那婦人不愧與魏罌是母子兩人,一張臉在須臾之間就能變幻出多種顏色。

你瞧,黑的,白的,紅的,綠的,黃的那麼多的顏色,全都堆積到這一張臉上,因此就愈發要顯得這一張臉十分難看,不成人樣。

可不管心裡再怎麼羞憤氣惱,最後也隻在齒縫間蹦出了一個字來,“你”

旁的話,到底是一句也不敢多說了。

現在不敢多說,料想她到了燕韓兩國王後麵前,也一樣不敢多說什麼。

阿磐繼續道,“夫君給你的機會隻這一次,回去沐浴焚香,安分守己,等著宗廟讓賢,可記住了?”

被人逼問拿捏的境況,從前大抵是從來也沒有過的。

殷靈運心中不悅,因此不肯正麵作答,反倒端然問了起來,“我來的時候,看見這滿宮的芸薹,心裡有些不解。”

又提起芸薹了。

他們來的時候,必定早把這芸薹議論了個熱火朝天。

婦人既要說,阿磐便也許她說話,“有什麼不解的,說說看。”

那婦人總算有一回能占住上風了,因此忽而清泠泠地笑,“聽說,先前趙宮有許多梨樹,中山君在的時候,命人把這合宮的梨樹鏟了,為你種下了這一宮芸薹。”

是啊,提起了芸薹,就一定會提起中山君來。

這是魏罌母子用來離間她與謝玄最好用的利器了吧?

阿磐望著那滿滿的明黃,糾正著那不肯服輸的婦人,“你怎麼知道那是中山君呢?那是趙王,不是中山君。”

那婦人啞然失笑,也不嫌花枝亂顫會使她扯疼傷口,“睜眼說瞎話,我有什麼不知道的?若什麼都不知道,早就被生吞活剝,骨頭都剩不下一根兒了。”

是啊,這樣的話,她在殿內一樣與謝玄說過。

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誰家沒有細作,誰人又不養耳目呢?

那婦人兀自笑歎一聲,“芸薹命短,不過能開上個一月罷了。”

她還說,“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與中山君一樣,中山命短,他在趙國為王的時候,命也一樣的短。”

這個人,一向說不出什麼好話,便是如今走到絕境,也一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阿磐道,“人都去了,還提他乾什麼。”

那婦人又笑,被敲得通紅的手掩住嘴巴,“因而我不解啊,不解你怎會如此涼薄,辜負了一個愛你至深的人。這才過去多久,竟把他忘得乾乾淨淨了。”

說著,又裝模作樣地輕歎,“他若知道了,你把他忘得乾乾淨淨,定要傷心了。”

阿磐微微笑道,“他已經死了。”

死了,連夢都已經托過了。

那婦人訝然張嘴,好奇問道,“你怎就確定他死了?”

阿磐心頭一凜,攏在那寬袍大袖裡的指尖兀然一下捏緊了。

殷靈運的神色不似玩笑,她既能對蕭延年的私事一清二楚,大抵也知道蕭延年的生死了。

畢竟就在不久前夜半審問趙敘,趙敘也說不曾找到蕭延年的屍首。

阿磐裝作什麼也不知,試探著要套出殷靈運的話來,“這麼說,他還活著。”

殷靈運卻又開始掩唇笑,笑得前仰後俯的。

她說服你,她要你相信蕭延年沒有死,可當你半信半疑,她又不願再要你信,她偏要你半信半疑,偏要你疑心生暗鬼,叫你坐臥不寧,不得安寢。

因此到底人活著還是死了,找不到屍首,追不到下落,誰也說不準。

阿磐才不會信了她的鬼把戲。

你需知道,這是個一敗塗地的政客,她在敗走大明台前,必得說點兒什麼,來將上一軍,挽回一局不可。

說話間的工夫,這便到了階前。

就在這高階之畔,數日之前謝玄曾一巴掌將魏罌扇了下去,扇得魏罌口中見血,把那階上雕刻的瑞獸都染得通紅一片。

這一樁事,不知殷靈運是不是知道,她安插在百官裡的耳目,有沒有仔仔細細地稟了。

見西太後仰起頭來,是,這一日自進了大明台,西太後的下巴是第一次高高地仰了起來。

她的腰身挺得直直的,也許那些被撞的,被打的傷口仍舊還是很疼,但她出了大明台,拿出的仍舊還是一副魏太後的做派來。

她望著這巍峨不見儘頭的宮殿之間那一片片明黃,笑說,“彆以為你就贏了。”

適才在殿內還不必與那婦人爭辯,然此刻,還是要爭上一句,不叫那婦人就這麼得意地走。

因此,阿磐也笑,“是嗎?我看到那一灘水的時候,你在我這裡,就永遠地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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