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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41章 莫,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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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眼鋒掃來,從前到後地睨了阿磐與謝允一眼。

阿磐還記得自己原本送她出來的目的,不是憂心劍責之後的貴婦人走不穩,也不是無事可做非要陪她立在這階前,聽她掰扯一通關於蕭延年的鬼話。

不過是要提醒那婦人最重要的事,“要瞧什麼呢?夫君有心放你出宮,不是要你出去生事。但願你在想要走著瞧的時候,能多為阿罌想想,他的將來可都在太後手裡了。”

她說的全都是道理,到底要拚死一搏,還是要一個善終,全都看三日後的宗廟了。

殷靈運能在宮中穩坐這數年之久,自然是比雲薑更聰明,也更懂得審時度勢的人,適才的狠話是一時上頭氣憤,因此沒能忍住就脫口而出,但她一冷靜下來,焉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因而,將才那眸中的狠厲頓消,那衝天的氣勢就已經矮了下去。

哪怕再尊貴的鳳冠冕袍加身,到底也比不得這一身清淺衣裳,隻一支木蘭簪子挽起垂髻的謝夫人了。

一旁的謝允雖沒有再說什麼話,然微微俯身,伸出手來,已經做出了送客的姿態。

誰是主,誰是客,從來也沒有過異議。

不止如今的晉宮如此,便是大梁的魏宮,殷氏母子又何曾真正地做過一次主人呢?

殷靈運幽幽地長出了一口氣,再不去逞什麼一時的口舌之快了。

那高傲的下頜到底低了下去,整個人看起來神思恍惚的,然還是習慣性地朝一旁伸出手去。

那柔荑上的紅腫已經消退了幾分,她還如往常在魏宮一樣翹起了好看的蘭花指,寬寬長長的冕袍大袖垂下來,在階前的輕風中飄蕩,等著來人侍奉。

宛娘連忙垂眉疾步上前,頂著兩半紅腫的臉,小心來攙扶住婦人的手臂,“娘娘小心腳下。”

娘娘再不必說什麼了,墮至了下風的人已經輸了棋局,輸了個七七八八,還有再說些什麼狠話的必要呐。

但也許還有些許的不甘心吧,那婦人撐著宛娘那一雙素手,臨下階前,到底轉身回頭望了一眼廊下。

隻是原本在廊下立著的晉君不知何時走了,已經不在那裡了。

廊下不過還立著那些挎刀的將軍們,一個個冷著臉,不管是謝韶,司馬敦,關伯昭,還是那些總跟隨晉君身邊侍奉,但一時叫不出名字的將軍們,那些人呀,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若是仔細數上一數,謝玄身邊最好說話的,大抵隻有謝允一人吧。

其餘的,都可以歸為“粗人”一列。

來時還惦記著能依仗那些虛無縹緲的情意求得王父垂憐,如今美夢被一劍一劍地擊碎,連身為女子的尊嚴都跟著一起碎成了齏粉,因此,是一點兒念想都不必再有了。

那一主一仆在前頭走著,後方緊跟著四五個垂頭拱袖的宮人,一個個弓著身子,碎步下了九丈高階。

天光已漸漸暗淡了下來,縱目往這晉國故宮的深處望去,那明黃黃的一片芸薹輕曳,是這暗沉沉的宮牆之中柔和的裝點。

然蕭延年到底是死了,還是流落到什麼地方,再沒有什麼消息了。

若不是她還留有一縷烏發,一把佩劍,還有這闔宮的芸薹花,蕭延年就好似一場夢,從來也不曾來過,也什麼都沒有留下。

中山君好似在懷王三年就已經薨了,逝了,倘若果真在這亂世之中解脫,那也算是一件好事啊。

那還刻意維持著魏國太後最後體麵的貴婦人攜著亦步亦趨的仆從,總算上了自己的車駕,車輪子粼粼轆轆,把晉國故宮的青石板壓出了沉悶的聲響。

與這沉悶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那參差不齊的馬蹄聲。

是了,不管是來時,還是去時,甫一進了這晉陽的宮門,魏太後的人與馬都處在了將軍們的監視押送之下。

魏宮昔日那數年虛假的尊貴,已經不堪一擊,再也沒有了。

這接連大半日的鬨劇也總算結束了。

謝允在一旁輕聲提醒道,“階前風大,夫人進殿吧。”

是該進殿了。

大殿裡的汙穢已被清理乾淨,殷靈運曾在這殿裡留下的痕跡已一點兒也無了,就好似這一日並沒有什麼人來過。

婢子剪了燭,使這大殿如白日一樣明亮,又熏了香,殿內便充盈著謝玄獨有的雪鬆香。

雪鬆香多好聞啊,見了謝玄,聞了雪鬆香,那些因殷靈運啊因蕭延年啊而生起來的波瀾,立時就風平浪靜,人啊也就安頓了下來。

可也不知道什麼緣故,這一日回到大明台,那人與從前似乎不太一樣。

要說哪裡不一樣,是有些微妙的。

那人坐在案前,案上已經置好了這一日的晚膳,見她來,那人笑著朝她說話,“餓了吧?”

餓啦。

那人拉住她的柔荑,引她至身旁落座,照樣與她一同進膳。

進的是她愛吃的餌餅,魚湯和板栗雞,膳後也照樣用了甜羹和果子。

也照樣沐浴,照樣陪伴孩子們玩了好一會兒。

孩子們大半日都被留在偏殿,早急得團團轉了,因此一有空閒,趙媼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了。

如今幾個孩子裡,阿磐最心疼的就是小小的謝挽了。

無他,不過是因了弱小無辜的孩子,總是更容易得母親的偏愛與垂憐。

因而這一日才入夜的時候,趙媼便引著乳娘一同來內殿喂奶。

因乳娘奶水足,又照顧得十分得力,因此謝挽雖早產了,身子比日子相仿的嬰孩弱小一些,但總算長得不錯,精神頭也一日比一日地足了。

她們看著謝挽吃乳娘的奶,看著她小嘴兒一揪一揪的,一雙與母親極像的眼睛忽閃著,咕嚕咕嚕地四下張望。

趙媼最會帶孩子了,她不止帶了司馬敦,也帶了謝硯,就連謝密,自去歲太行山後,也是由著趙媼親自帶了許久,一直帶到了上黨郡,才算把謝密真正地交給了莫娘。

因此趙媼帶孩子最有經驗,也許是因了年紀擺在那裡的緣故,對孩子說話的時候,也總是慈藹得要化出水來。

你聽聽她多會逗孩子,“哎呀,哎呀呀,女公子的小嘴巴長得多好,多會吃呀!哎呀呀,夫人瞧,女公子這小臉蛋兒一日比一日的圓潤啦,胖嘟嘟的,多待人親呐!你們瞧瞧,女公子長得可真好啊,咱們大梁都說,才出生的孩子要比驢還醜”

說著自己沒忍住噗嗤一笑,連忙輕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哎呀,瞧我這張破嘴!”

一邊扇一邊又忍不住笑著說下去,“這才兩個月的工夫,女公子就已經是個美人胚子啦!”

幾個乳娘也都高高興興地附和著,“是啊,奴在大梁的時候,照看過不少嬰孩,沒有一個是比得上女公子的。”

“是啊,夫人和家宰看,女公子白裡透紅,真是像極了夫人呀!”

乳娘們都是出自鄉裡的老實人,素日裡話不多,也不怎麼會說些恭維的話,但照顧起謝挽來無不是儘心儘力,因此趙媼待她們也都是和顏悅色的。

其餘幾個不善言辭的,便隻是憨厚地點頭笑,“正是,正是啊!”

趙媼呢,趙媼自到了上黨郡以來,她也養得好,養出了從前富態的模樣來,因此笑起來的時候慈眉善目的。

趙媼接著乳娘們的話茬,摸著謝挽的小臉蛋兒笑,“正是這話,不過啊,倒也沒什麼稀奇的,你們想,這可是王父和夫人的孩子,能差到哪裡去呀!”

乳娘們跟著笑,“是啊,王父和夫人都是美極的人兒”

將來自然是像夫人一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呐!”

眼看著殷氏大勢已去,趙媼興致頗好,便與乳娘們閒話了起來,“我從前就說過一句話我想想,大約是在惠王三年春的時候啦!那時候在往大梁走的路上,我就說,那十四個諸侯國裡,就屬魏王父的風姿舉世無雙,那可是鼇裡奪尊的人物啊!”

說著,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扭頭問起了阿磐,“不知夫人可還記得?”

阿磐笑著點頭,“我都記得呢,嬤嬤。”

她既都記得,又一直在聽趙媼說話,趙媼是家宰,這在乳娘們麵前是十分得臉的事兒。

因此趙媼比適才還要高興幾分,清了清嗓子,繼續說話。

“我從前隻知道大公子長得是最好的,王父風采舉世無雙,是這世間最頂尖兒的美男子。大公子與王父極像,現在已經隱約能窺見將來的風采啦!嘿,將來,還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乳娘沒有不讚同的,有的附和道,“正是,正是,大公子真是與王父像極啦”

有的笑著搭話,“那二公子呢?家宰也說說二公子呀!”

旁的乳娘也好奇地望來,“是啊,家宰都說一說嘛,家宰說話,我們愛聽。”

眾人下意識地便去找尋二公子。

可這時候的二公子人在何處呢?

隔著珠簾,眾人望見莫娘正攬著謝密笑著與謝玄輕聲說話。

她微微抬眼,一張看起來尋常的臉上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說話時候聲腔也是溫柔的,她說,“王父的字,寫的真好。”

關於莫娘,這也是一個不聲不響的老實人。

她很不起眼。

總是低眉順眼的,垂著頭,是見一麵就能忘記的臉,也不怎麼愛說話。

說的最多的大約就是,“二公子不哭。”

“二公子快回來。”

“二公子長大了,就讓讓哥哥,讓讓大公子吧!”

因而,她說的最多的就是“二公子”這三個字了。

若不是總是要照看謝密,因此就總要跟著往謝玄跟前來,莫娘此人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的。

也因了這個緣故,從前阿磐與趙媼都極少留意莫娘。

何況有趙媼在的時候,莫娘也極少從上前現眼。

可這時候,在無人留意的地方,她正在謝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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