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光嗎?
回應馮矩的是一前一後兩聲震天巨響。
第一聲爆響傳來時,他還死死含著黃金,迷迷糊糊的的大腦還以為是地震了呢,整個彆墅都在晃。
緊接著第二聲轟然炸裂,吊燈的爆碎聲嘩啦啦徹底將他震醒了。
然後,就是“蹬蹬蹬蹬”的腳步聲從在上樓梯!
“???”
馮矩嚇得差點魂兒都飛了,腦殼差點直接裂開。
恐怖到極點的惡寒從屁股尾巴直竄上脊背,他猛地一哆嗦,猛地後仰,卻因動作過急
“嘎嘣——”
門牙狠狠磕在已被腐蝕軟化,但邊緣依舊堅硬的黃金窟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顆門牙劇烈鬆動,另一顆則齊根斷裂。
染血的斷牙混著唾液,從他麻木的唇間墜落,不偏不倚穿過蝕洞,正落在洞內的羊皮卷上。
“嘶——!”
馮矩倒嘶口涼氣,移開的嘴唇迅速恢複知覺,隨即以驚人的速度腫脹起來,兩片唇瓣紅亮發脹,活像掛在臉上的兩根劣質香腸。
再配上他滿臉油汗與漏風的門牙,映在黃金櫃麵上的倒影有種說不出的滑稽。
但馮矩哪還顧得上這些,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濕潤的窟窿眼兒。
突然伸出雙手,將兩根食指狠狠捅進窟窿裡。
被腐蝕出的窟窿眼兒尺寸恰到好處,剛好容得下兩根手指粗暴地插入。
畫麵稍稍有點容易令人產生億點點擬人的聯想——像被二指禪倒插的菊花。
下一秒,馮矩雙指悍然發力。
機械手指功率全開,硬生生往裡狂鑽,另一根肉指則靈活的彎曲,朝內壁摸索,尋找合適的發力點。
雙指同時發力,肌肉與機械的偉力擰成一股繩,作用在黃金菊花…啊不,是黃金窟窿上。
哢嚓!嘎吱——!
令人酸爽的聲音中,窟窿眼兒越撐越大,最後徹底從中一分為二,裂成了兩瓣,各自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一卷約莫小腸粗細的羊皮卷應聲滑落出來。
馮矩眼中迸射出癲狂的喜色。
成了!
他終究還是得手了!
他當即彎腰朝羊皮卷抓去,甫一入手,就感覺到一種血肉相連般的觸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切感從羊皮卷上傳來。
那種感覺玄之又玄,明明是一件死物,給他的感覺卻好似這羊皮卷,與他有著跨越時空的血緣羈絆似的。
就尼瑪…天生與我有緣啊!
就在馮矩攥住羊皮卷,心頭激蕩的刹那。
“嘭——!!!”
厚重的實木房門被撞開,左白如出膛炮彈般撞了進來。
儘管襠部仍在滲血,背上紮著數枚銀針,電子眼卻依舊寒芒逼人。
視線如雷達般掃過狼藉的書房,瞬間鎖定房內的身影——造型怪異、嘴唇紅腫、門牙漏風、手裡死死攥著個羊皮卷,滿臉狂喜的男人。
左白一時間都難以準確的總結出眼前男人的樣貌特征。
老黃因為臉色蠟黃,所以被他叫作老黃。
那眼前這個應該叫作……
左白並不認得馮矩,還在思索如何給其起個貼切的名字。
馮矩卻一眼認出了左白,他張了張嘴,門牙泄出更強烈的漏風聲。
左白壓根兒沒給馮矩說話的機會,因為後麵馮雨槐的腳步正在急速迫近。
電子眼中藍光暴閃,他猛地蹬地前衝,掠過數米距離,繞至馮矩身後。
布滿蛛網裂紋的手掌如鐵鉗般,狠狠扼住了馮矩的咽喉。
馮矩僵立原地不敢妄動,他認出左白是下水道裡的怪物科學家了。
就他現在這殘血狀態,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跟左白碰不了一個回合。
最好的辦法就是束手就擒,然後等待冥冥中的偉大再庇佑自己一次。
“再一次!”
“最後再庇佑我一次!”
“我曆經九死一生終於拿到羊皮卷了,總不能讓我死在這兒吧,拜托再庇佑我一次,就最後一次!!!”
馮矩在內心瘋狂的祈禱,前所未有的虔誠。
“彆過來!再上前一步我就擰斷他的脖子!”
左白扼住馮矩的喉嚨,將他如同盾牌般擋在自己身前,朝門口厲聲威脅。
如此輕易就製服了屋裡的人,反倒讓左白心頭湧起失望。
這人的戰力很弱,當不了第二個“老黃”,充其量隻能當個人質來使一使。
左白五指緩緩收力,馮矩頓時呼吸驟停,眼球可怕地外凸。
他十分配合地從喉嚨裡擠出斷斷續續的哀鳴:
“救——救——我——!!”
門外走廊裡傳來陰森森的合成音,沁入骨髓的陰冷:
“嘻嘻,拿人質威脅守夜人,你是在逗我嗎?”
笑聲尚在走廊回蕩,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疾掠而至,腳步在門口驟然折轉,黑袍翻卷間掀起刺骨陰風。
漆黑麵具下,猩紅詭異的圈圈眼瞳孔散發著噬人的饑渴,可吐出的話語,每個字都踩在正義的鼓點上:
“守夜人從不向罪惡妥協啊!”
最後一個音節還在空氣中震顫,黑袍驟然如魔花綻放,層層疊疊地怒張開來!
“嗤嗤嗤嗤——!!!”
數以萬計的銀針從黑袍下暴射而出。
這一次,銀針不再局限於手指,而是從她全身上下噴薄而出,宛如一具人形刺蝟突然爆炸。
因為在彆墅裡,不必擔憂被外麵的同伴窺見,馮雨槐終於能徹底放開自己。
隻見她靜立原地,衣袍無風自動,無數銀針拖曳著猩紅光痕,如同倒懸的血色瀑布轟然傾瀉。
眨眼間,就要將屋內的一切人和物都吞沒在緋紅之中。
“要死!這次真的要死啦!”
“莫非,沒有冥冥的偉大在庇佑自己,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我要死在這兒了?”
馮矩嚇得心臟都驟停,無邊無際的惡寒籠罩住自己。
馮矩極度絕望,極度不甘,他明明都已經拿到羊皮卷了啊。
左白在馮雨槐“噴射”的瞬間就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
他毫不遲疑地鬆開馮矩的喉嚨,腳跟如彈簧般一躍而起,隨即雙腳蹬踹馮矩的後背,將其如同沙包般踹向對麵的血網。
與此同時,他後背弓成一道緊繃的弧線,借著蹬踏的反作用力,整個人宛如一尾銀鱗大魚破浪而出,朝著身後那扇鋼化落地窗飛射而去。
就是大腿用力扯動了碎蛋,在空中又滋出一條血線,這畫麵看起來有點像是尿褲子了,略顯不太文明,有失科學家的體麵。
“轟嘩啦——!”
鋼化玻璃在他全力的撞擊下脆如薄紙,左白的身影裹挾著晶亮的玻璃暴雨,從二樓翻滾著墜向草坪。
觸地刹那,他順勢一個戰術翻滾卸去衝擊。
不然碎蛋真的受不住,真的是太痛啦~
甫一穩住身形,左白便猛地扭頭回望,死死盯著犬牙交錯的玻璃豁口,做出攻擊的前搖。
足足等了13秒鐘,也未等到黑袍的身影,甚至連根針都沒追出來?!!
馮雨槐為何停止追擊了?
是被人質絆住了手腳麼,總不能是真的去解救人質了吧?!!
亦或是又讓我誤打誤撞遇上了第二個“老黃”?
即便以左白最頂尖的科學頭腦,此刻也完全無法想象出窗內正在上演的畫麵。
馮矩被踹的重心失穩,不受控製的向前踉蹌撲去。
鋪天蓋地的針線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躲避。
他雙臂徒勞地在空中抓撓,如同溺水者試圖抓住根本不存在的浮木。
他的瞳孔收縮到極致,也收縮成了針尖狀,仿佛已經看見自己全身都被針線穿透的死亡場景。
求生的本能驅使馮矩抬起顫抖的雙臂擋在了臉前,儘管連他自己都知道,這不過是自己騙自己。
他的眼球暴凸欲裂,血絲在蒼白的眼白上虯結成猙獰蛛網。
死亡的氣息如刀鋒刮過麵頰,近在咫尺的銀針尖端,那抹妖異的猩紅反光清晰可見。
然而,預想中被萬針穿身的劇痛並未傳來。
就在那千百枚致命銀針即將洞穿他身體的刹那——
“嗡——!”
空氣突然發出詭異的震顫,仿佛有看不見的巨手按下了世界的暫停鍵。
那傾瀉而下的銀色死亡,那狂亂舞動的猩紅絲線,在距離他皮膚僅有一厘米的位置,突然……
靜止了!
千萬根銀針懸停在半空,針尖微微顫動,折射出令人眩暈的冷光。
紅線如被凍結的血色蛛絲,詭異地凝固在馮矩的鼻尖前方,形成一幅妖異至極的立體畫卷。
所有的銀針都懸停在半空,針尖閃爍著猩紅的光芒,違背重力法則地凝固著,像一場被突然凍結的金屬暴雨。
而那些倒卷傾覆的紅線,則如同活物般將他層層纏繞。
細密的血線無孔不入地穿透他周身每一寸空間,有的緊貼著他的太陽穴蜿蜒,有的纏繞在他脖頸間…將他籠罩在中間。
整張血網散發著甜膩的鐵鏽味,隨著馮矩瀕死的喘息輕輕顫動。
那些紅線時而繃緊時而鬆弛,仿佛貓科動物在享受獵物最後的掙紮,隨時都可能將他碎屍萬段。
可這一幕落在馮矩的眼裡,他隻會自然而然的生出一個念頭:
“我沒死?!!”
“冥冥中的偉大又一次庇佑了我?!!”
儘管,還未完全從死亡中逃脫,儘管死亡的紅線仍緊貼著他的咽喉,儘管下一秒可能就會被絞成肉泥。
但馮矩的靈魂深處,某種荒謬的篤定正在瘋狂滋長。
七成八成九成…不,絕對是十成!
他又他娘的活下來了呢!
馮矩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著,扯出一個扭曲到詭異的笑容。
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身體還不能自由動彈,他恨不得當場五體投地,給冥冥中的偉大狠狠磕一個了。
可惜,冥冥中的偉大並不會回應他的虔誠感恩。
回應他的是……
“親愛的父親大人,您身上的血透出一股怪味兒呢,嘻嘻~”
漆黑麵具下傳出陰森森的合成音。
陌生的聲音,卻透著億絲絲熟悉的腔調,令馮矩後頸汗毛根根倒豎,隻覺一陣難言的毛骨悚然。
“等等等,他她叫我什麼來著?”
馮矩僵硬地抬起下巴,難以置信地望向門口。
那道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此刻正歪著頭,用某種他記憶中非常熟悉的乖巧姿態注視著他。
馮矩此刻如遭雷亟,宕機的大腦才似從生死恐怖中重啟,思維如生鏽的齒輪般艱澀轉動起來。
轉的很慢,但至少是重新轉動起來了。
馮矩一寸寸抬起下巴,僵硬的轉動眼球,重新再看向眼前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紅色絲線時。
同樣的紅線,方才看來隻覺得毛骨悚然,此刻細看卻在恐怖之外,竟滲出絲絲縷縷的親切感?
能不親切嗎?
他人生中第一次死亡,就是這些紅線在陪伴著他啊。
不怪馮矩遲鈍,畢竟,他第一次死的太快太安詳,而且是背對著紅線的纏繞,看的不甚真切,有種說不出的朦朧美。
但這次不一樣。
成千上萬的紅線從正麵鋪天蓋地湧來,聲勢浩大卻蠻橫粗暴。
前者是偷偷摸摸的背刺,後者是正麵強殺,一時之間,聯想不到一起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守夜人的黑袍黑麵就很有迷惑性,馮矩的確想不通女兒會變成守夜人啊。
記憶中的紅線屬於女兒,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而守夜人,眾所周知,是專門披著黑皮殺怪物的…人類!
這兩重身份就像水火不容的正負極,怎麼也不可能重疊到一起啊。
簡直就沒道理啊!!!
理智在瘋狂叫囂著不可能,但耳膜上殘留的聲音好像不是幻聽吧?
眼前的守夜人是叫了自己一句“父親大人”啊,而且還在前麵特彆加了“親愛的”三個字。
隻是馮矩的記憶中孝女從未這麼叫過他。
她從來都是直接叫自己“爸爸”。
這種特彆禮貌的語氣腔調,倒更像是馮睦那個逆子的語氣。
馮矩隻覺口乾舌燥,喉結上下滾動數次。
他嘴唇開合幾次,卻遲遲沒有開口吐出一個字來。
馮雨槐見馮矩久久不語,也不催促,隻是歪頭的角度愈發詭異,麵具眼部的紅色線圈旋轉的越來越快。
那姿態既像等待父親原諒的女童,又像是張網待食想吃夜宵的毒蜘蛛!!!
漆黑的麵具下,她舔了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