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顧母馮母馮家幼祖孫三代，在忙碌著中午的年飯。
馮母又是舊事重提，要她爸媽搬回去住。
這燕郊幾十公裡路，她平時根本就沒時間過來照看，她們老兩口子進一趟城就更不容易。
之前小年後的周末，馮母就有回來過一趟，要邀請兩位老人進城過年，卻被她們兩口子給婉拒啦！
現在馮母又提及，馮家幼也在旁邊連連點頭，勸著她外婆。
以前家裡就那個情況條件，兩老口不想成為女兒女婿的負擔也就罷了。
可現在條件也改善了！
家裡並不是沒有住的地方，而且她家老馮也快分房子了。
把兩位老人接到身邊照料，已經被馮父馮母提上了日程，畢竟他們這上一輩的老人，也就這老兩口子啦！
加上馮母的兄弟姐妹，現在基本都在外麵，聯係都斷了好幾年。
在國內的也就馮母這個女兒！
馮母不照料他們老兩口子，誰來照料啊？！
“我知道你們的孝心，可我跟你爸在這邊其實也蠻好的！”
“老啦老啦，不想動不想折騰了！”
顧母依舊還是連連擺手搖頭，可不想去麻煩女兒女婿了！
本來女兒女婿他們因為家裡受牽連，下去鍛煉了十來年，現在好不容易都返城了，老兩口子真不太敢亂動，怕又什麼時候會牽連到女兒女婿。
所以現在這樣蠻好蠻好的！
見自家女兒又要再說什麼，便直接岔開話題笑著問道：“家末她在說什麼啊？你爸好像是在跟敬仁說那個改開先鋒的事吧？”
“呃？”
突然提到這個，這下馮母一個錯愕，進門忙著張羅這些，把這事給忘腦後啦。
馮家幼也是詫異的看向自己老媽馮母！
沒說嗎？
她媽竟然沒有跟外公外婆提及學民的事？
馮家幼本以為，她們剛才進門的時候，外公外婆就會逮著這一點，跟她男人說話的。
可哪知道！
好像外公外婆就壓根不知道，今天人民日報發表的改開先鋒，就是他們外孫女婿！
她媽竟然沒有跟外公外婆提過，這好像不是媽吧？！
雖然改開先鋒是今天才報道的，但《喬廠長上任記》可發表有段時日了，老喬就是他們外孫女婿的事，她媽真的沒提？
馮家幼母女兩個一度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隻聽外麵的馮家末又是跟著疾聲說道：“外公，伱沒看完嗎？！”
“報道最後麵有改開先鋒老喬的個人資料啊！你翻到最後看啊！”
外公顧父聽了這丫頭片子的話，也是連連眯笑著眼，連連說道：“好嘛好嘛！這個報紙你外婆剛剛拿回來，我確實沒看完！”
“怎麼？這個改開先鋒老喬喬廠長，是我們熟悉的人嗎？”
“你們可彆說這是你爸寫的，我是肯定不相信的！”
外公顧父見外孫女這麼一說，女婿他們一家人，臉色都是十分的古怪，人老但不糊塗的老人家，瞬間就想到了一個可能。
這改開先鋒喬廠長可能就是身邊認識的人，否則家末這丫頭可不會突然插話，跟他說這個。
既然是身邊的人！
首先第一個肯定排除他女婿馮敬仁，自己女婿什麼樣的人，當了他三十多年老丈人的顧父，當然清楚的很。
以敬仁沉穩保守的性格，絕無可能寫出像《喬廠長上任記》那樣極儘放開的稿子，也更不可能敢寫《拜年》那個極其隱喻的稿子。
可不是他這個女婿馮敬仁，又該誰是這個改開先鋒喬廠長，才能讓自家女婿這一家子，都是麵露這種欲言又止古怪的臉色？
當即！
笑話了一句女婿馮父，外公顧父也便聽了外孫女的話，重新翻起，也想知道這個改開先鋒喬廠長，到底是身邊的誰？
難不成還真能是自己女婿？
說實話，外公顧父心道絕無這個可能，但多少也有點希冀。
萬一真就是自己這個女婿呢？
“後麵確實有老喬的信息！”
翻到最後，發現人民日報確實在文章末尾，介紹了一下作者老喬的相關信息，外公顧父連連點頭，接著繼續看！
原名程學民，以‘老喬’的筆名，先後在《人民文學》《十月》《收獲》等雜誌刊物，發表了《喬廠長上任記》《拜年》《陳煥生進城記》《內奸》等優秀文章。
後麵就是一些有關程學民的信息資料！
“程學民？！”
認識的認識的確實是認識的！
外公顧父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覺得這個名字耳熟，肯定在哪裡聽到過。
可就是不太深刻，腦子裡也過了好幾遍，也沒反應過來程學民是誰。
“誰？！”
廚房裡的外婆顧母也在等著自家女兒的回答，可外麵自家老頭子已經爆出了一個名字。
當場就豁然轉身出來，驚問道。
“程學民啊！這名字我聽著耳熟，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誰來！”
“老婆子，你知道啊？！”
外公顧父再次過了一遍腦子，依舊是沒反應過來，見他家老婆子的反應竟然這麼大，那就沒錯肯定是他們認識的誰。
“學民，喬廠長上任記是你寫的？”
外婆顧母都懶得搭理自己這個老糊塗，剛才還一個勁的招呼外孫女婿身邊坐，可轉身就把人家給忘得死死的！
“學民……不是……學民學民……學民你就是程學民喬廠長啊？”
見自家老婆子滿眼驚駭的問及旁邊的外孫女婿，外公顧父這才懵神反應過來，連連驚駭的問道。
“啊！外公外婆……我就是程學民啊！”
程學民也著實愣了一下，是真的沒想到老爺子會是這個反應。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
畢竟是新上門的外孫女婿，像老爺子這樣一時半會兒喊不上名字的，大有人在。
“爸，雪晴沒跟你提過啊！？我以為她跟你提過的呢！”
馮父也是忍禁不禁極力克製著笑意，幫女婿程學民搭了一句，又把鍋甩給了自家那口子。
都以為馮母已經告訴過她爸媽，可哪知道沒有。
“雪晴沒跟我們提及啊！”
外婆顧母連連搖頭，便又進了廚房，顯然是問她女兒去啦。
“爸！雪晴可能也是不敢跟你們說！”
很快，馮父也反應過來了，他那口子應該是沒敢說。
畢竟！
今天人民日報出來之前，學民的這篇稿子可是處在漩渦中心，到底最後會是怎麼個風向，誰也說不準。
所以自家那口子沒跟老兩口子提及，不意外。
“不敢說！？”
外公顧父聽女婿這麼苦笑一句，又是質疑了一句。
“學民那篇喬廠長，是雪晴執意要上的，早在去年年底大會還沒結束的時候！”
馮父又是提了一下，算是變相的又告了一狀！
年初二回娘家，本來就是女婿告狀的日子，全國統一哪個年代都一樣。
馮父這邊也自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他是一直覺得上這篇稿子，太過於冒險激進。
到現在雖然差不多塵埃落定，但心裡有多少餘悸？
“去年年底？”
外公顧父聽了當場直接沉默，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大會沒結束，他女兒就敢把這篇喬廠長，捅上去？
廚房裡！
麵對自己老媽的詢問，馮母也是直接坦言不敢說。
剛開始是因為稿子捅上去不明朗，沒敢跟她爸媽提及這個，畢竟她們家裡成分在這裡，不想老兩口子因為這個整天提心吊膽。
後來又發生了天津日報的事情，馮母就更加的不敢說了。
上次她來家裡接老兩口子的時候，她爸也跟她提及過那幾篇稿子，也說這個叫老喬的作者太激進太鋒芒畢露了！
當時馮母就想說，就是你外孫女婿寫的，可沒那個膽子。
本想著等最後塵埃落定有個說法後，再跟老兩口子說，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
“好嘛好嘛！春江水暖鴨先知，先鋒先鋒，本來就該是第一個衝鋒上去的！”
“現在這個結果，很好很好！”
臉色凝重沉默許久後，外公顧父突然眉開眼笑，連連說好，又是跟程學民說道：“學民，改開先鋒，你要戒躁戒躁順應上麵的政策，一如既往的繼續往前衝，不會有錯的！”
顧父凝思許久之後，心裡也透徹起來，知道他那個女兒為她女婿搏的是什麼。
改開先鋒！
有著那位的四字題詞認可，往後他這個外孫女婿隻要繼續往前衝鋒，前途海量！
程學民則是謙虛受教，陪著她外公跟馮父他們，一起聊著天。
一家人團團圓圓吃了個中午飯，老丈人女婿陪著老丈人好好的喝了一頓酒。
“老馮你這不行，老馮你這不行！”
“實在不行你也在媽這裡住一晚吧！”
原本馮母是要留在家裡多住兩天，馮父則帶著一家子先回去。
可下午趁興翁婿兩個小酌了幾杯，外公顧父已經進屋眯睡去了，馮父則是迷迷糊糊搖搖晃晃，酒都沒有醒。
就這還想騎自行車回去，三十多裡路呢！
當場氣得馮母是直接無語了，老馮平時在家也不是貪杯的人啊！
怎麼今天在她娘家就這麼能喝？
你喝就喝，後麵還耍酒瘋儘告她的狀，幾個意思啊？
馮母可不慣著，也等不了回去再找他算賬，今晚等他醒酒了就得算總賬。
“全部住下吧！這大老遠跑過來一趟，就不能陪我們老婆子老頭子兩個多住一晚啊？”
“家裡有房間，實在不行分開打地鋪啊！”
外婆顧母是肯定舍不得的，一個勁的在挽留著留宿，高興得兩個小家夥直跳腳歡呼。
“媽！學民明天下午的火車，他要回陝北給他爸媽拜年，順便把他爸媽接過來住兩天！”
馮母雖然也意動，希望一家子都留下，反正又不是彆人家。
可想到自己那女婿明天的火車票，可能會趕不上。
“明天下午的火車你們急啥！”
“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出發就是了！”
外婆顧母依舊是堅持要留，跟著又說道：“而且家幼也經不起一天這麼的折騰，讓她在家裡休息一晚上吧！”
“還有，怎麼沒讓家幼坐公交車過來？”
外婆顧母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家這個寶貝外孫女已經有六個月的身孕。
今天過來更是坐自行車過來的！
這真是不知道個輕重，不知道該罵呢還是該罵呢？寶貝外孫女也是過來給她們老兩口子拜年來著。
“公交車哪擠得上去啊！”
當然想過讓馮家幼坐公交車過來，可根本擠不上去好吧。
今天大年初二，整個燕京城都出來拜年了，能擠得上公交車才怪。
而且，就是擠得上去，也得她們敢讓她去擠啊！
“那也不能真就坐自行車啊！”
外婆顧母心疼的很，跟著說道：“晚會兒等她外公醒酒後，去問問明天有沒有進城的順風車，帶家幼一程！”
“你這個當媽的，也是真敢讓她們這麼折騰！”
最後又是說起了女兒丈母娘的不是來，可謂是一物降一物，半點毛病都沒有，丈母娘馮母愣是沒敢懟一句。
行！
你是老大你說的都對，既然您老能弄到進城的順風車，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這麼一下一家子大大小小正好十口人，就這麼全部住下啦！
外公顧父傍晚時分醒的酒，便第一時間趕緊出門，去打聽明天有沒有進城的順風車。
好在他們這邊是機關大院，住著的基本是退休二線的老領導，今天有著不少子女過來拜年。
其中也不乏有配車的，詢問幫忙帶一個返城，人家也十分樂意。
所以，在外公外婆家打了一晚上的通鋪，第二天趕早又是浩浩蕩蕩的往回趕。
這次丈母娘馮母也沒有再多留兩晚，跟著一起回來。就小姨子馮家末留在了那邊，交待多陪陪外公外婆。
本來幾乎就是外公外婆養大的！
等大家趕到家的時候，發現後麵出發的馮家幼跟兩個小家夥，已經早到家了！
馮家幼更是把程學民需要帶回去的大包小包，全部打包好了！
看得程學民直接頭痛，這麼一大包東西，該怎麼帶上火車啊？
即便帶上了火車到了目的地，可又該怎麼扛回程家灣？
“學民，你知道我是坐誰的車回來的嗎？”
就在程學民看著院子裡一大包的年貨，苦逼該怎麼帶回去的時候，女人又神秘兮兮的湊過來，跟自己說道！
“誰啊！？”
程學民十分配合的問了一句。
也想知道，這媳婦兒今天搭誰的順風車回來的？
要知道！
現在可是1979年年初，全國公車配製本就十分的稀少，能配有公車的級彆肯定低不了！
媳婦兒馮家幼又這麼故作神秘，顯然不簡單！
程學民還真好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