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星君道：“羽仙子，你可知道‘天帝’的使命？”
小羽道：“統禦三界，維護天道秩序。”
她太淡然、太自信，太白星君感覺四大天王還不太穩妥，決定好好跟她說道說道。
用語言勸說，也是他最擅長的地方。
“直接說統禦三界、維護天道，過於籠統。
具體又概略地說，天帝要守護天命不被‘異常因子’乾擾。
守護天命，乃天帝之本職。
任何神靈都有自己的神職，任何神靈也不能違背自己的神職。
所以，天帝守護天命的決心，十分堅決，不會容許任何挑釁。
但天帝胸懷之廣，三界無出其右。
天帝得道的時間比較晚，在遠古之後、人道興起之初。
可在更早的荒古時代，開天辟地之後，祂已經誕生。
三皇五帝全是祂的晚輩。
人族史上每一個朝代，每一任君王，祂都親眼見證他們興起、衰亡。
天帝從來不會特彆針對誰，完全沒必要。”
這是實話，卻不是百分百的事實。
單從結果來看，天帝的確很能忍。
但天帝能忍，不是祂胸懷廣大。祂是經曆了太多，見過太多，看透了意氣之爭，隻在乎真實不虛的利益，對一切“非永恒之存在”都不在乎、不在意。
當年的“刑天舞乾戚”事件，鬨得很大吧？
天帝想拉攏刑天當自己得力乾將，刑天卻想要他的寶座。
這是何等深仇大恨？
可到了今天，刑天在哪？
刑天隻存在於人族的故事中。
啥也不是。
嬴政把人間視為自己的禁臠，自認“人間之主”，欲與“天界之主”並駕齊驅。
天帝和天庭，卻隻能步步退讓，完全奈何不得嬴政。
甚至要退避三舍，隱忍低調。
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
可“史上第一人皇”嬴政，也已經成為曆史。
人皇政統治大秦的這段曆史，在天帝漫長的統治中，隻是值得記憶的一瞬間。
在荒古時代、遠古時代、太古時代，玉帝還“忍了”更多的屈辱與卑微。
“張百忍”可不是浪得虛名。
開天之初的荒古時代，玉帝與諸位先天魔神一起誕生。
先天魔神就是天生地養，無父無母，誕生過程與盤古大神有直接關係。
比如三清為盤古元神所化，十二祖巫為盤古精血所化，妖帝誕生於盤古眼睛，冥河老祖誕生於盤古肚臍眼
悟空也無父無母，但補天用的五彩石，不是先天之物，是女媧娘娘後天煉製而成。故而悟空算個“後天人造·先天魔神”。
玉帝卻是純正的先天魔神，是先天稟賦最弱的那一檔，隻能給道祖當看門童子。見到一個個大仙大神，明明與他是“同輩人”，卻要點頭哈腰，伏低做小。
遠古時代，和他一個時代的先天魔神帝俊，成了統治妖族天庭的妖帝，道祖都敬畏其三分。玉帝還在當童子。
沒人看得起他，他還在忍。
太古時代，妖族天庭終於成了曆史，他以“百忍”成道，被推選為了“天帝”。
彆人的“忍”，是心口上插刀。
即便當時忍住了，心口也會留下永恒的傷口，傷勢會累積，終有極限到來、忍不住的那一天。
張百忍的“忍道”，是心口插一刀，當時好痛，可很快傷口愈合，好了傷疤丟掉疼。心口之傷不會累積，他的“忍道”永遠沒有極限。
說白了，他的“忍”，並非極限忍耐，而是一種對大道的執著，對與大道無關之事物的漠視。
他親自經曆過，見證了一個個“意氣之爭”的結果：失道自逝，消失於曆史長河。
越是這樣，對影響自己永恒大道之事，玉帝越發不能忍。
以上這些，太白星君倒是沒有詳細講述。
他滔滔不絕，跟小羽說了很多眾人皆知“曆史傳奇故事”。
不會泄露天帝的秘密，卻能向小羽證明，天帝是多麼胸懷寬廣，又多麼無法容忍天命之擅改。
“過去大秦有天命，橫掃六合，統一天下，天帝在努力維護這一天命。
不是祂多喜歡嬴政。
現在大秦失去天命，當亡，天帝也會儘力維護這一天命。
不是祂多討厭大秦好吧，玉帝的確很不喜歡大秦。
因為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嬴政一人之天下。
現在天帝對你也是一樣的態度。
不摻雜私人情感，隻為了維護天道秩序，讓天命不受乾擾。
此乃天帝自身之天命，永不改變。”太白星君沉聲道。
小羽歎道：“我承諾會帶著贏氏西遷，為什麼一定要逼我？
星君一直強調天帝在守護天命，我就不懂了。
我不是人呐？我也是個‘現代人’啊！
我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都是天道秩序的一部分。
我存在於世，是自然秩序中正常的一環。
我的行為，影響了世界局勢的自然演化，也屬正常。
強行將我從天地秩序中抽離，反而是非自然、非正常的。
天帝應該保護我，讓我安心在神州隨心所欲地踐行自我意誌。”
太白星君神色平靜，道：“你如果自然正常，天命怎會改變?”
小羽道：“或許天命本就該如此！”
太白星君眸光轉冷，道：“你的意思是，天帝還沒你懂天命？”
小羽歎道：“我的意思是，如今天地大劫期間，天機蒙昧，天命不昭。
陛下當如上次封神大劫，穩坐靈霄寶殿，靜觀人間風雲變幻，不是更好？
一旦親自下場，對人間事務乾涉過多，祂自身便成了大劫中的一部分。
縱然是天帝陛下，進入大劫，染上了劫氣，難免會受到劫氣影響。
就像封神大劫期間的諸位聖人。”
太白星君淡淡道：“你這番說辭，不僅沒有錯，還十分正確。
陛下聽了都得點頭讚同。
所以，往日任憑你如何折騰，陛下都寬宏雅量，隻要你不違背天律便不理睬你。
這次卻是你主動闖下滔天大禍。
你是個‘自然現代人’，難道閻王就不是人了？
你砍殺了閻王，閻王到靈霄寶殿告你。
你該不該‘順應自然秩序’，去天庭接受審判？
此乃天數！
天帝是在維護天律之威嚴的過程中，間接捍衛了既定之天命。
這才是大道啊，洞見萬物，無為而有為。”
小羽沉聲道：“如果我隻是‘散仙羽鳳仙’，陛下的確可以審我。
現在我依舊萬分尊敬昊天上帝陛下，可我已經不單純是我。
此時‘羽鳳仙’還是大秦太師。
大秦太師若因為天帝一句話，就乖乖上天庭受審，大秦威嚴何在？
‘人道正朔’的名位，還有什麼意義？”
太白星君冷聲道：“你的意思是，天帝還沒資格審判‘羽太師’？”
小羽歎道：“我十分尊敬昊天上帝，我也十分敬愛星君您。
我對您的仰慕，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猶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可事實就是事實，改變不了呀！”
太白星君老臉有點扭曲：不愧是沙蠻子出身，忒無恥，忒不要麵皮，也忒囂張跋扈！
“什麼是事實？”他悶聲道。
小羽故作糾結，“不太好說，說了傷感情。”
“你說！下麵四大天王、十萬天兵天將，可不是擺設，不是一句‘不太好說’能打發走的。”太白星君道。
“沒有十萬，隻五萬。”小羽糾正道。
“對你而言，又有什麼區彆？都是高山仰止、不可逾越之存在。”太白星君沒好氣道。
小羽道：“那就彆說什麼十萬天兵了，不夠威風。五萬大軍，亦能號稱‘五十萬’。”
太白星君怒道：“不需要‘號稱’，你若想要，本星君稟報上帝，一紙令下，可以立即再征調四十五萬大軍過來！”
小羽點頭道：“我信！可事實卻是，彆說現在的四大天王、五萬天兵天將。
即便真的湊足五十萬天兵天將，甚至把天上所有星君喊下來，布置周天星鬥大戰，依舊奈何不得鹹陽城內的‘大秦太師’。”
“好個狂妄無知的沙蠻子！你鐵定是夾腦風了。地府僥幸之勝，讓你失去了理智。”
以太白星君的涵養，這會兒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小羽無奈道：“你看，你看，你急了，急得上火了。所以有些實話，不太好聽，我真不願說出來讓人難受，讓人誤會我是個無知無禮的沙蠻子。”
太白星君咬牙切齒，道：“你知不知道為何是本君下界招安你？”
小羽笑道：“三界誰人不知，您老就是昊天上帝的宰相，猶如李斯之於人皇政！”
太白星君得承認，這句馬屁拍得他有點舒坦。
他麵色稍緩，道：“讓我擔任天使，是因為我脾氣最好！如果連我都忍受不了，天庭沒人忍得了你。
十萬天兵天將一旦發動，你立即灰飛煙滅！”
小羽微微一笑，“那就試試唄！不過，晚輩醜話說在前頭，一旦開打，十萬天兵天將，必定威勢驚人，瞞不住人，自然也遮不住醜。
到時候死傷慘重，丟了人、沒了臉，又說我故意針對天帝，把我說成‘臭狗屎’。
我冤得很哩！
現在提前說清楚，叫做‘勿謂言之不預也’！”
“好好好，好個羽鳳仙，當年的刑天、蚩尤、嬴政，都沒你囂張跋扈！”太白星君冷笑連連。
“唉，我明明如此謙遜有禮，你們硬要逼我，還說我囂張”
小羽搖了搖頭，乾脆利落地問道：“星君，你們打算在何處開打？
是天上，還是地下？是水裡，還是山上？
我對這五萬天兵不熟悉，不曉得他們擅長什麼。
你們自己選個優勢之地，也算成全了本太師的待客之禮。”
她如此直接且坦然，完全不像在虛張聲勢，太白星君反而驚疑不定起來。
——難道這家夥真有底氣對抗四大天王統率的十萬天兵？
她憑什麼？
如果她擁有當年聞太師的權威，能調動此時關中秦軍，讓諸位軍侯全力配合，倒是無懼十萬天兵。
可他們甚至要趕她滾蛋，他們又拚了命想要巴結天庭，怎麼可能配合她對抗天兵天將？
“星君，兩軍陣前，十萬大軍即將對壘，你發什麼愣？場麵很嚴肅，也請你嚴肅點！”小羽喝道。
太白星君被她喊得既羞又惱，叫道：“羽鳳仙，你且去下麵等著吧！十萬天神即刻發動。
隻是本星君提醒你，一旦大軍啟動，就不是你半途求饒能夠叫停的。
到時候身死道消，灰飛煙滅，不要怪天帝不仁，怪本星君不仗義，是你失道失智而自逝！”
“我在下麵等你們！你們彆磨嘰，快點來呀！”
小羽擺了擺手，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她如此灑脫，太白星君又開始驚奇懷疑。
可事已至此，他已經沒得選。
天庭開出大好處招安，她都拒絕。
彆說威壓三界的天庭，換成人間朝廷，這會兒也該怒而興兵了。
“四大天王接旨！”太白星君摒棄心中憂慮，表情威嚴，托舉一角文書，“沙蠻羽鳳仙依仗神通，大鬨地府，殺死閻王，破壞輪回秩序，罪大惡極。
爾等速帶天兵天將，將魔頭羽鳳仙擒拿歸案。
她若敢反抗，殺無赦~~
誰若敢阻攔，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