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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半條皮帶,怎樣珍貴的信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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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沒做出結果來……那也不能一直等你們啊。

沈樂頭大如鬥。然而,看著老教授滿頭大汗,眼巴巴看著他的樣子,他還是歎了口氣:

“好吧,那我把順序稍微換一換……我先修補那條皮帶。皮帶修完了,再製作帶銙缺損的部位,最後拚接。這樣總行了吧?”

再不行也得行啊。老教授黑著臉,把沈樂做到一半的照片甩到學生麵前,指指點點:

“人家出錢給項目,是為了幫自己乾活的。現在人家都做得七七八八了,你們這裡進度還不到一半,人家要你乾嘛?啊,你說,乾嘛?!

何況人家又不是沒給錢!這段時間的項目經費,也是人家付的,來不及做完,無非就是沒論文而已,你們也沒損失嘛!”

這樣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罵得他自家學生低頭不語。長安交大的學生嘴唇蠕動,無聲嘟囔,也沒啥好說的:

競速科研就是這個樣子,同樣一個項目,彆人做出來了,你沒做出來,你雞飛蛋打,連之前大筆科研經費都打了水漂。

這一次,科研經費也好,申請項目當中付出的人情和信譽也好,至少還是彆人承擔的呢!

“那……至少追加一點經費吧?要搶時間,我們需要更多人幫忙改算法,核對結果,需要更多算力!”

這個倒是可以的。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在沈樂這裡就不算問題。更不用說,這筆項目經費,對於敦煌所算是一筆大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光是南華街那些租出去的房子,每個月的租金,就夠給他們開項目了!

他大方地又補充了一筆經費——大概是整個項目經費後半部分的15倍——就一頭紮進了自己的工作當中。

給皮帶拍照,掃描,上各種各樣的儀器——這個是非常需要的,隻有經過掃描,了解上麵的元素分布,才有可能猜測這皮帶原本的樣貌。

一千多年沙漠中的沉睡,皮帶已經完全褪色了,就像秦始皇陵出土的兵馬俑一樣:

然而,經過儀器掃描,上麵的顏色,基本上能推算出來:

“鐵元素分布……”

沈樂用廣域x射線熒光掃描成像技術,哢哢掃描,再把各種元素分布得出的圖層分開、迭合。

很快,黯淡模糊,然而依然生動的圖像,就出現在他的電腦屏幕上:

“鐵元素為底……雖然皮帶是鐵甲的裝飾物,但是,這麼均勻的鐵元素分布,應該是紅色赭石調出的漆色……”

“砷元素蜿蜒的曲線……嘖,這個不是雄黃就是雌黃,混合在大漆裡麵,調出黃漆……”

“還有一部分鈣元素?用貝殼粉或者石灰調的白漆吧……”

一遍掃描下來,皮帶上的圖案,就基本上能夠確定了。唯一遺憾的是,這條從沙地裡扒拉出來的皮帶,坑坑窪窪,殘破到了一定境界:

連長度都比正常短了一半多!

“這就沒辦法了……”

沈樂歎了口氣,把這根皮帶捧在手裡,翻來覆去,左右打量。皮帶背麵,緊緊貼合身體的部分,蜿蜒著一條長長的線條:

左擺右擺,扭動如龍蛇,線條邊上,還能看見星星點點的黑點。左右兩側,更有許多線條,一橫一直,攢成一個個“正”字。

“這是……什麼?”

沈樂用儀器掃了一遍,再用放大鏡仔細觀察了一遍,才確定這線條和黑點,不是用毛筆劃的,也不是用烙鐵燙的。

它的製作過程相當精細,是用細針在皮帶上麵,刺出一個一個,細細密密的小孔,再往小孔裡麵滲入墨汁,讓它深深地沁入皮帶內部。

這也就是落在皮帶上,如果落在活人身上,大概率就是在“紋身”和“刺配”當中選一樣了……

而左右兩側的線條,又和當中蜿蜒的線條與黑點不同。沈樂努力研究半天,才確定左邊的正字,絕大多數都是用柴火燙的:

線條位置有明顯的蛋白質變性,也有明顯的碳元素深入;

而線條右邊的正字,大部分是用利器割劃的,有些地方,還能檢測出殘餘的血漬,也不知道是刀上有殘血未乾,還是割劃之後,蘸了敵人或己方的鮮血。

左右兩邊的正字,一段一段,一簇一簇,明顯與線條邊上的黑點齊平。

沈樂抱著皮帶看了好一會兒,靈光一閃,調出和田河的地圖,把皮帶豎著貼在河流地形邊上:

“是了……應該就是這樣了……”

他把皮帶倒過來,再倒過去,來回折騰兩次,終於拍下圖片,送到白教授那裡。

很快,一群教授蜂擁而至,盯著皮帶上蜿蜒的線條,人人激動:

“這就是地圖啊!”

“沒錯,這上麵的線條,很明顯是和田河的地圖!這些黑點,應該是周圍的聚居區,綠洲什麼的?”

“我有附近的考古地圖!等我拿出來!”一個教授奮力跺了一腳,扭頭就跑。沒多久,他抱著一本大16開,比辭海都厚的書冊,狂奔而至:

“看!看這裡!”

封麵翻開,扉頁向外舒展,一折、再一折、再一折。和田河兩岸,星星點點的聚落,寺廟,墳墓,標注在地圖上,恰與皮帶上的黑點相似:

“就是這個了!這條皮帶,它是,它是——是一份軍事地圖!!!”

灼灼目光盯住沈樂——和他手裡的圖片。看一眼,望一望隔壁,再看一眼,再望一望隔壁:

“小沈啊,這個皮帶地圖,對國家非常有意義,你看——”

沈樂沉吟了一下,還是無奈搖頭。這皮帶但凡沒有點兒神異性,他也就捐出來;

問題是,它和那個鎧甲,是一體的!

“我覺得,這件會打人的鎧甲,恐怕不適合放在博物館裡吧……”他猶猶豫豫地回答:

“要不然這樣,等我把它修複完整了,讓你們做個複製品出來?現在先等等?”

說到會打人什麼的,教授們的臉色都有點難看。鎧甲打彆人,那是樂子,打自己,那就是驚悚:

不是每個教授都和虯髯客那樣,能握錘持盾,和鎧甲對打,幾十個回合不落下風的。他們這裡大多數人,都是一錘立撲,二錘破腦,三錘逝世……

如果它被放在博物館裡,砸破玻璃,出來追打遊客,那就更是可怕的亂子了!

“呃,再說吧。——小沈啊,這皮帶修複過程中,有什麼新的消息,你可一定要分享給我們啊!”

沈樂連連點頭,抱著圖片飛奔回去。前期探測工作結束,他才端坐到皮帶麵前,開始進行修複的第一步:

“清潔術!清潔術!清潔術——”

不要去掉彩漆留下的最後痕跡,不要去掉針孔裡的墨痕,不要去掉地圖左右,正字上麵留下的碳灰和血跡……

隻把那些汙垢去掉就可以了!那些粘附的灰土和砂礫,那些跟著砂礫一起,牢牢粘在皮帶上的,不知道是油垢,還是動物糞便,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無形無質的力量在皮帶上卷動。來回卷完一遍,灰塵,汙染物,析出的鹽類結晶,全部消失不見。

再塞進消毒櫃裡,用環氧乙烷消毒,去除它上麵的黴菌;

最後,放進恒溫恒濕的回潮箱裡,進行回潮,讓它一點一點變軟,那些開裂、起甲、僵硬的部分,一點一點回到柔軟而有彈性的狀態:

“這樣就可以了吧?修好了吧?可以開始往上塗漆了吧?”

沈樂乾活的過程中,老教授們不斷探頭探腦,努力觀察。皮帶的修複,比皮鞋要方便很多,至少不用做個楦子,給它一點一點矯形;

皮帶修複到柔軟有彈性,長長的一條,基本上就算成功了……

“早著呢。”沈樂輕輕舒一口氣。他搓搓手,找出一個又大又平的淺盤,比了比,發現皮帶能夠在裡麵完全舒展開,就嘩嘩地往裡倒絲素蛋白溶液:

一瓶一瓶,一瓶又一瓶。每倒下去一瓶,工作室外麵,盯著屏幕看的老教授都要哆嗦一下:

“一千塊!”

“一千塊!”

“又是一千塊!”

“這一小會兒工夫,已經倒下去五千塊了!——他是拿絲素蛋白溶液給皮帶洗澡嗎?!”

沈樂當然不會考慮。區區絲素蛋白溶液而已,他修紅嫁衣的時候,修畫卷的時候,也是這樣一瓶一瓶倒的:

能讓這些絲織品、皮質品恢複活力,這點錢算什麼?

如果教授們有他的本事,能讓這些古代絲織品吸收溶液成分,自己長好,他們也會毫不吝嗇的!

“見證奇跡的時候到了!”

終於把皮帶全部浸沒在裡麵,沈樂搓了搓手,站到桌前,下意識地蹲了一個馬步。深吸口氣,開始往裡麵丟法術:

“治療術!”

“治療術!”

“治療術!!!”

【他又來了。】

【是的,那時候治我們,就是這個樣子的。】

小家夥們竊竊私語。幾身羅裙站成一排,裙裾飛舞,萬丈青絲延伸,幾乎籠罩了整個工作室:

【修我們也就算了,畢竟頭發隻是角質層,真絲也隻是蠶吐出來的絲,它不會突然長成活物……用這種法子修牛皮,膽子真的好大……】

【我就擔心他又把皮帶修成一塊牛肉了……上次就是的,幾次控製不好,最後都是刮掉下麵脂肪層,從頭再來……】

【之前控製不好也就算了,反正皮繩也好,頭盔的襯裡也好,都沒什麼額外信息。這一次,長出來脂肪層,萬一把地圖衝掉怎麼辦?】

沈樂努力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集中精力,不斷嘗試。控製皮帶生長的方向,往前長,往皮帶缺損的方向長,不要長到其他方向……

控製皮帶隻長皮膚層,不要長出脂肪層、血管、毛囊……

順便還要和皮帶溝通,你記得你原來的樣子嗎?你被製作好,束在人身上的樣子?你作為鎧甲一部分的樣子?

還原成那個樣子就好,不要還原成最初的,長在牛身上時候的樣子……

要做到這一點,精神力需要極其細膩,才能延伸到皮帶的每一個角落,無孔不入。

沈樂不斷扔出法術,看著皮帶吞吸著絲素蛋白溶液,一毫米、一毫米向前延伸;

感覺溶液淡一點了,少一點了,就再倒點兒進去;又缺少了,皮帶又沒有“生長”的原料了,再倒一瓶進去……

前前後後,工作台上擺了一箱玻璃瓶,皮帶的生長才停了下來。沈樂連續催動幾次法術,都沒能成功,眉頭緊皺:

“你怎麼不長了?你這才長到三分之二!後麵還有一大截呢!”

皮帶末端,隻有一個洞眼,還有半截洞眼,邊上是再明顯不過的撕裂痕跡。哪個皮帶是這個樣子的?

後麵不應該還有至少五六七八個洞,最後一個洞眼末端,還有長長一截嗎?

我又不是沒有給你治療術,又不是沒有給你絲素蛋白,你怎麼了,不記得原來的模樣了嗎?

皮帶在溶液裡搖擺了一下,沒有反應。沈樂想了想,洗淨雙手,伸到溶液當中,按住皮帶:

“是需要更多能量嗎?我給你——”

熱流浩浩蕩蕩,湧入皮帶當中,從最前端到最末端,從地圖的到終點,再到洞眼部分。

皮帶在水裡輕輕震動,就是不繼續延伸。忽然,整件鎧甲都震動了一下,皮帶末端反卷而起,繞上沈樂手腕:

一時間,大漠風沙,呼嘯而來。

沈樂眼前一暗。再睜開眼時,恍惚身在沙丘背後,蜷縮成一團,咬著牙解下腰間的皮帶;

攤平在麵前,用粗糙的、滿是老繭的手,一點一點順著上麵的地圖摸索:

“這裡有個彎……這裡還有個彎……這裡……沒錯了,再往前十裡,就到駐地,應該就有我們的人……”

他摸索了一會兒,拔出腰間彎刀,咬牙切齒,在地圖右側刻畫。一豎,一橫,又一豎:

“三個!老子今天乾掉了三個!總有一天,要把你們這些家夥,從安西趕出去!”

所以地圖右側的線條,記錄的是殺敵數目?那麼左邊呢?

沈樂打了個哆嗦,不敢去想。咕嚕嚕的腸鳴聲很快響起,他,或者那個皮帶的主人,在懷裡摸索了一陣,苦笑出聲:

下一刻,他連割帶撕,切下了皮帶最末端的一截,又細細割成小條。一根一根,送進嘴裡,艱難咀嚼:

“撐過這一段就好了!撐過這一段……老子到了龜茲……吃羊肉!喝葡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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