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樂捧著半條皮帶,沉默了很久很久,到底還是打消了把它徹底修補完整,或者剪一根新皮帶,強力縫上去的念頭。
——這皮帶上的每一條割痕,每一道撕扯痕跡,都是永不磨滅的勳章,是皮帶主人的喜悅、悲哀、自豪和痛苦。
這樣的皮帶,哪怕放到博物館裡去,也有資格這樣坦坦蕩蕩地進去,無需任何修飾。
就像國博裡麵的那條皮帶,背後的字跡,和末端的割痕,都銘記著曾經的苦難與輝煌……
他把皮帶翻過來,小心展平,凝視著正麵的凹槽和小孔,仔細觀察。
這些帶銙,如果是金屬片,那麼連綴在皮帶上麵的方式,就是在皮帶上打出小孔,再用釘子把帶銙釘上去;
玉帶?玉帶就在底部用金屬做成托盤,再把金屬托盤的側麵做出小孔,釘在皮帶上。
無論如何,這樣的連綴方式,經過天長日久,帶銙都會在堅硬的革帶上麵,壓出淺淺的凹槽;
小孔邊緣,能觀察到明顯的開裂和形變,可能是革帶勒緊,也可能是帶銙上麵掛了什麼東西,下墜所致……
沈樂把皮帶捧在手裡,來回看了許久,又覆蓋上一張極薄極薄的硫酸紙,側過鉛筆,在紙麵上輕輕塗抹。
一片細微的沙沙聲響過,沒多久,一團又一團模糊的黑影,就在紙麵上連續出現:
“嗯,這些帶銙,有一個大的圓形,兩個月牙形,四個半圓形,兩個方形,兩個長方形……”
他挨個數著。總共加起來11枚,是相當高規格的金帶了。
至於這上麵的花紋,抱歉,帶銙在革帶上壓出的痕跡,隻能看到背麵,看不到正麵,無從推測,隻能從帶銙本體來猜想。
而且,還有一點非常奇怪的地方:
“這革帶正麵……和帶銙接觸的部分,為什麼這麼臟?像是帶銙早就沒了,革帶又被主人束在身上,經曆了很久很久?”
沈樂撫摸著手裡的皮帶。猶豫了好一會兒,到櫃子裡翻出一管魯米諾試劑。
關燈,關門關窗,保持周圍環境一片黑暗,舉起試劑,在皮帶正麵細細噴灑:
“亮了……果然亮了!這片血跡,是大範圍平鋪在革帶上的,帶銙凹下去的部分,有血液滴落的痕跡,有擦拭痕跡!”
沈樂趴在皮帶前方,飛快拍照,雙眼在黑暗中瑩瑩發亮:
“這個痕跡說明,有一段時間,帶銙已經消失,血液是直接落在革帶上的!”
所以……
發生了什麼……
革帶不語,隻是平平鋪展。沈樂長長吐了口氣,又去觀察那些碎裂的金屬片:
金屬片凹凸不平,有花紋,有斷裂的痕跡,有在歲月當中被擠壓、被磨損的痕跡,還有層層迭迭的鏽跡。
許多痕跡都極其細微,用肉眼幾乎看不見,要在放大鏡下、顯微鏡下,才能看到那些細小的劃痕。
沈樂也就是親手錘打過、鏨刻過,才能辨彆這些痕跡的來源,區分它們形成的早晚:
“這條是鏨痕……”
把所有金屬片小心除去鏽跡,儘可能不傷到表麵的加工痕跡之後,沈樂拿了張紙,一筆一筆,在上麵描繪金屬片的紋路:
“這條也是鏨痕……這裡凸出的部分,應該是錘痕,是把金帶銙錘打出圖案,不,大概率是現成的衝壓模具,在上麵錘出來的花紋……
這條也是錘痕,從正麵向下錘擊,應該是鈍器傷,腰帶替主人擋了一下,這一下應該不輕……這一條……”
他用精神力浮起金屬片,捧在麵前,盯著它細看。金屬片越飄越近,越飄越近,近得沈樂幾乎成了鬥雞眼,仍然看不出到底是什麼:
“奇怪……這種痕跡,是怎麼留下來的?邊緣扁平,旁邊隆起,還有一些扭結的痕跡……這個……”
來回看了許久,仍然不得要領,隻好把微距照片傳給幾個老教授,請他們指教。
白教授看了一眼就笑起來,左手捏著a4紙,右手食指、中指張開,對準紙張邊緣,合攏,再張開,再合攏:
“不就是這樣子嗎?”
“剪的?”
沈樂愕然。這是金帶銙啊!
是朝廷的封賞,是官員的榮耀啊!
怎麼會被剪成碎片?
什麼人能下這種狠手?這一剪子下去,除了黃金本身的價值——裡麵還摻了很多白銀和銅,其實沒有太多黃金——不就啥都沒有了?!
“應該就是剪的。”白教授神色唏噓,顯然很可惜這種黃鐘毀棄的做法,一雙老眼裡,仍然透著見慣不驚的冷然:
“這些東西啊……到了最艱難的時候,都隻能發揮出來貴金屬的價值,甚至,能當貴金屬用,已經算是運氣很好很好了……”
沈樂黯然。他自己動手,用3d打印的方式,複製了幾片金屬片,再根據彎折、錘擊的痕跡,把這些外來形變全部複原,恢複到最初的樣子;
然後,一片一片,放在白紙描繪出來的,金帶銙最初的輪廓當中。這樣一比對,金帶銙曾經的圖案,就出來了一個大略:
“嗯……看上去差不多了……當中是獅子捕獵的圖案,旁邊兩個月牙形,應該是一對跳起來伸爪子的獅子,再旁邊四個半圓……”
他複原圖案的速度一日千裡。與此同時,長安交大那一組折騰算法的學生,也在沒日沒夜乾活:
“快點!”
“老板已經快乾完了!”
“我看到他今天已經畫了三張圖了!一共就五種不同的輪廓,如果一一對稱的話,還有兩種就徹底畫完了!”
“到時候就用不著我們了!”
“彆催彆催——我這邊也快搞定了!這次跑出來的形狀,已經基本吻合,隻有一點點奇怪的地方——等我再改一遍算法,然後再跑一遍!”
“你行不行啊!要不要去找彆人來幫忙!不然去問問西工大?他們不行的話,國防七子,總能再拉點兒人……”
“你怎麼不說去拉幾個大廠的哥們呢!那種靠著算法出人頭地,一畢業就進大廠,年薪百萬的!”
“我倒是想,這不是沒人脈嗎?要不然問問老板?他是2出來的,他總有人脈?”
“那我們還乾什麼活?!”
吐槽,抱怨,相互人參公雞,努力乾活,努力乾活,努力乾活。終於,在沈樂繪出各個金屬片模擬圖的時候,算法組也交出了他們的成果:
“老板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們覺得,已經做到極致了……”
沈樂:“……”
不要喊我老板,我不是你們老板,我充其量隻是個甲方——你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導師的不是嗎?
站在屏幕另一邊,一手打印紙,一手3d打印做出來的金屬片,把沙漠裡扒拉出來的文物金屬片一枚一枚排開。
放下皮帶輪廓的紙質版,將3d打印出的金屬片一枚一枚,安置到各個輪廓上:
“很好,嚴絲合縫,第一關過了。等等啊,我看看圖案……”
“圖案我們比對過了!”
白教授的博士生,仗著自己好歹和沈樂一起吃過幾次飯,迫不及待,第一個開口。
沈樂抬頭向他笑了一笑。慢條斯理,捧過皮帶,把打印出的金屬片一片一片,放在皮帶凹槽上;
停一停,再把原品按照應有的位置,放在打印出的金屬片上。屏住呼吸,靜靜等待:
沒反應。
半點反應都沒有。
“老板?你這是?”
算法三人組探頭探腦地看。明明視角是固定的,再把腳踮起來,也不可能看得更清楚一點,偏偏非要趴到屏幕前麵,眼珠子恨不得貼到屏幕上:
咱們做的金屬片,和原品保證一比一複製,您不用這樣放在上麵比的!
然後,幾個人眼前就是一黑——真的一黑。沈樂“啪”地關掉了攝像頭,切斷了兩邊交流的通道,雙手按在皮帶兩端,開始輸入熱流:
“諸位,你們感受感受,擺的位置對不對,合不合你們心意——下麵那些金屬片的形狀,是不是你們記憶中的樣子。
是的話,就給個反饋啊,點個讚都可以的!”
他在心裡默念著。熱流衝蕩,從皮帶蔓延到金屬板,再從金屬板升騰向上,蔓延到最上麵的金屬片。
漸漸地,這一枚枚金屬片悄然浮動起來,窸窸窣窣,在下方金屬板上擦出一片聲響。沈樂眉頭緊皺,盯著它們:
“你們稍微悠著點啊——都那麼薄了,再摩擦就穿孔了!我好不容易把你們修好的!”
金屬片不語,隻是挪動。幸好挪動的幅度也並不算大,絕大部分隻是歪一歪,傾側一下角度,把旁邊的哥們踢開一些。
最激烈的一個,也不過是從它所屬的那片輪廓左上方,挪到了右下方,距離不超過2厘米。
然後,所有的金屬片集體往下一沉,和算法組交過來的金屬板,緊密結合到一起:
“等等!你們等等!”
沈樂汗都下來了。他趕緊鬆開手,停止熱流的輸出:
“不要急著沉進去啊!你們要吃金行力量,我給你們吃現成的,配好的,不要把彆人的作品吃進去啊!”
幸好他停手得快,那些金屬片動彈幾下,悄然浮起,與算法組交過來的作業分開。
沈樂鬆了口氣,趕緊拍照:
不錯不錯,看來這些金屬片,對它們原型的認可度挺高。那就好,他就可以用算法組做出來的外型,直接給金屬片們補配了……
“不錯,基本上可以了。”他重新打開攝像頭,向對麵的算法組比了個“v”字型:
“等我把這些金帶銙修整複原,你們就能給論文收尾了!恭喜!”
“耶!!!”
算法三人組抱在一起跳了起來。這一單,能發什麼樣的論文暫且不論,賺到了多少錢也暫且不論,重要的是,他們終於!
終於啊!
搶在老板把東西全部做完之前!
現在,他們終於可以說:我們做的東西是有點用的,是幫到了出錢的金主的!
並不是沾老師的光,並不是金主大方、手鬆,是他們拚死拚活乾出來的!
呃,雖然沈樂讓了他們一段時間,扭頭去修複皮帶去了,那也是他們拚死做出來的……
隻有白教授的學生戰戰兢兢。他隔著攝像頭,拚命向沈樂揮手,拚命大喊:
“沈先生!沈學長!你修複的時候稍微手下留情一點啊!留下修複痕跡,拍幾張照再說!”
有照片,有帶修複痕跡的照片,放到論文上去,他們這篇論文才能過審!
如果像沈樂之前修複的那樣,用超能力把兩塊金屬片貼合,看著就像一塊完整的金屬片,沒有任何修複痕跡——
這種照片交上去,論文也會被打回來的!
沈樂笑著向他們揮了揮手,用力點頭。
他弄了一塊按照金屬片測得的比例,熔煉出來的金、銀、銅合金做成的金屬板,開始手動鍛打,手動衝壓,手動鏨刻:
“不就是幾塊金帶銙嗎?容易得很,我跟盧員外學過打金了!我能搞定!”
最重要的是,3d打印出來的金帶銙形象,可以倒模做成模具,然後用模具直接在金屬板上錘打,省了好大工夫呢!
沈樂乒乒乓乓,一口氣打了兩三天,很順利地打出了一套完整的金帶銙。
然後,比著原有金屬片的樣子,剪出碎片,把它們和原版放在一起:
“差不多了,拍照!”
拍照,多角度拍照,仔細掃描。交付一批照片,得到認可“這個應該能夠用在論文裡”之後,沈樂就開始放飛自我:
“這些金帶銙不能用純金打,真是太可惜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是當地生產,還是長安賞賜的。
總之,我先搓一個純金的出來,看它們自己意思吧!”
他乒乒乓乓,又轉身動起手來。純金相對柔軟,比之前的合金版本更容易打,沈樂之前練過一次,速度也快了不少;
隻花了兩天不到的時間,就打出了一批純金版本的金帶銙碎片,把它們一上一下,迭合在一起,與沙漠裡扒拉出來的金屬片拚好。
停一停,取出兩盒不同的金屬,把沙漠裡扒拉出來的金屬片夾在中間,小心讓它們儘量貼合:
下麵是一塊薄薄的金屬板,按照金屬片測得的比例,熔煉出來的金、銀、銅合金;
上麵是一迭金箔,由高純度的黃金製成。披在金屬片上,儘量不給金屬片造成壓力,不讓它們產生形變。
最後,端起鐵甲,平放在桌上,革帶平鋪在鐵甲上,再將金屬板平放到革帶上方:
“好了!能給你們的加成,我都給你們了——來吧,看你們想要哪一種!”
他雙手按住鐵甲。頭盔,肩吞,護膊,身甲,同時輕輕顫抖起來,一時間如在發光。
沈樂恍若不覺,努力讓自己體內的熱流,在整個鐵甲當中循環,喚醒這些碎片的靈性:
而碎片們的靈性果然被喚醒了。很快,覆蓋在碎片上麵的金箔,如同遇到熔爐的雪花,一點一點變軟,融化,滲入金屬片,消失不見:
“看來你們也想用黃金是嘛?你們也希望自己是純金?
是啊,純金多好啊,如果是大唐全盛時期,拿到應有待遇的話,本來就應該是純金來的……”
金箔一片一片化去,一片一片融入金屬片。幾個小家夥都蹲在旁邊,屏息凝神,觀看沈樂的修複工作;
一片金箔消失,就有一縷青絲悄然揚起,從旁邊托起一片,覆蓋在金屬片上。動作行雲流水,點塵不驚。
漸漸的,那些被扭曲,被彎折,被重錘砸得變形的金帶銙,煥發出了燦燦的亮光,開始舒展身軀;
那些被剪成兩截的斷口,開始向旁邊延伸,和沈樂給它們補上的純金碎片貼合在一起;
再過一會兒,下方的金銀合金,也悄然融化變形,成為細細的釘子,連接在金屬片的小孔上:
“搞定了!終於搞定了!”
沈樂長長鬆一口氣。精神力覆蓋的範圍內,十一片燦燦的黃金飾片排成一排,橫陳在革帶上;
雖然還沒能落入它們原有的凹槽,與革帶融為一體,卻已經是舊貌換新顏。
“你們剛剛被製造出來,準備贈送,或者發放下去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沈樂輕輕撫摸著麵前的黃金飾片,神色悵然。
當中那枚最大的圓形飾片,上麵鏨刻雄獅捕獸圖,雄獅肌肉一塊塊墳起,刻刀鏨刻出的鬃毛絲絲張開,幾乎能聽到它的咆哮聲;
兩邊的半月形飾片,兩頭獅子用後腳站立,前腳向上伸起,扒拉著不知道什麼東西,神態生動;
再兩邊的半圓形碎片上,獅子滾繡球,母獅帶崽,繡球毫發畢現,母獅的慈愛、幼獅的活潑,一望可見……
“真的很漂亮啊……且不說它代表的品級,就這鏨刻工藝,都美到了一定境界……什麼人,或者,什麼情況下,才舍得把它剪開呢……”
他小心翼翼,把這些飾片一枚一枚,嵌入革帶當中,又輕輕敲擊上麵釘子將其固定。
好半天,全部固定完畢,這才掛起鐵甲,把革帶束在上麵:
“沒有帶鉤,革帶也不夠長,隻能這樣湊合著束一下了……你不滿意的話,我再幫你……啊?!”
眼前猛然一黑,卻是頭盔自行飛起,直接扣到他腦門上。
動作太過粗暴了點,甚至沒來得及調整方向,以至於頭盔後腦勺,對準了沈樂前臉,把他的視線直接遮擋完畢……
“喂!我的鼻子!!!”
沈樂鼻子一酸一痛,差點沒有疼得淌下眼淚來。他雙手抬起,就要去挪動頭盔,剛剛舉到一半,兩肩一沉:
護膊披上肩膀和胳膊,肩吞跟上,然後,整件鐵甲張開雙臂,像是擁抱一樣掛到他身上。
沈樂奮力掙紮了一下,沒有掙動,反而差點把自己摔在地上。剛剛拿樁站穩,眼前徹底黑了下去:
再睜開眼時,已經換了一片天地。耳邊風聲颯颯,水聲浩蕩,自己騎在馬上,正在奮力向前追擊:
“站住!站住!——降者免死!”
前麵五六十步距離,幾個騎兵伏在馬背上,頭也不回地奔逃。沈樂身邊颼颼弦響,跟著就是懊惱的喊聲:
“哎呀!射偏了!——阿李,你怎麼不射?”
我?
射箭?
在飛奔的戰馬上射箭?
沈樂下意識地解下騎弓,反手抽箭。上一次進入盔甲提供的幻境,那些肌肉記憶仿佛又回來了,幫助他搭箭、開弓、校正;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稍稍調整弓箭的方向,在戰馬的奔騰中,在它躍到最高點、仿佛懸停的那個刹那,鬆手,放弦!
前麵奔逃的騎兵當中,有一個背心中箭,應聲落馬。沈樂身邊,戰友們大聲歡呼:
“中了!”
“射中了!”
“阿李還是那麼善射!”
“我還擔心你挨了那一刀,手上沒準頭了呢!”
“那些吐蕃佬,一時下山來搶,一時下山來搶——這次一定要把他們乾掉!讓他們一個都回不去!”
是吐蕃人下山來搶了嗎?
沈樂恍然想起肩吞的記憶當中,那一隊住在高原偏僻處,翻越雪山,過來搶東西的吐蕃人,還有屢敗屢戰的旺堆。
身為唐人,唯一的立場,就是把他們全都乾掉——
他們呐喊著催馬追擊。吐蕃人的戰馬個頭矮小,奔跑的速度也比不上唐軍戰馬,雙方速度漸漸拉近。
沈樂又連發兩箭,射落前方兩人,剩下的人發一聲喊,拐過一個彎道:
“小心!”
“當心前麵有埋伏!”
戰友們互相提醒著,催馬追趕。沈樂左右,兩個戰友快馬加鞭,搶到他前麵,一個摘下長矛,一個握緊長刀:
“你準備射箭!萬一那邊人多,就靠你了!”
馬匹微微減速,踏起一片塵土,衝過彎道。前麵的人剛剛拐過去,一片弓弦聲,兵刃交擊聲,驀然高揚:
“果然有埋伏!”
“就這幾個人算什麼?”
“殺!”
“殺光他們!”
沈樂跟著縱馬向前,才一拐過去,立刻張弓搭箭,向戰團後方連發三箭。跟著抽出長刀,衝入人群:
“殺——”
麵前一注鮮血飆出。他扭頭避開鮮血,就看見一張吐蕃少年風吹日曬,卻猶帶稚氣的麵孔,在他麵前越放越大,越放越大:
少年肩頭,一對銀閃閃、金燦燦,頗有些眼熟的肩吞,獅子仰頭,發出無聲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