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與牧塵當然是站在同一條戰線的，哪怕是麵對林動。但此刻不論再怎麼怨恨，再怎麼憤怒，也不該將這些感情宣泄出來，不能說出任何對那位不敬的話語。
一方是翱翔九天的巨龍，另一方不過是匍匐在地上的螻蟻，巨龍未必會理會螻蟻的咆哮，但沒準引起對方注意後，隨便吹口氣把你給滅了。
牧塵深呼吸一口氣，冷靜了幾分，化去九幽封在自己嘴邊的靈力，看了一眼九幽，見她似乎還隨時準備來堵自己嘴巴，聲音低沉地說道：
“我知道輕重……會控製住自己的。”
九幽不清楚第二夢與林動交戰至虛空前在牧塵心中說的話，不過看他這樣子，猜測情況應該對第二夢很不利，凶多吉少。
曼荼羅很是頭疼，與武祖結怨，憎恨著他的牧塵在她看來像是個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可她也不能對牧塵出手，或者在武祖尚未表明態度的時候主動將他送出去撇清乾係，那又會得罪另一位詭異恐怖的存在。
仙狐宗主猶如狐狸般的眼瞳微微眯起，盯著牧塵，眼中時不時閃過凶光。
林靜看著神情猙獰，不複溫和從容的少年，心中充滿歉意。
柳天道覺得這裡已經沒有自己的事情了，存在於此隻會礙眼，便帶著柳暝與穆長老匆匆離開。
天空中空間的裂縫還在擴大，不斷有鏡子碎片般的東西崩解、掉落，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無限的黑暗之中，不時亮起雷光、火焰，或者暗淡的星芒，偶有能量波動傳來，那都是極為恐怖的波動，便是仙狐宗主，曼荼羅這種天羅大陸上的一方霸主，也為其色變。
光線明滅間，英武偉岸的男人從虛空中緩緩走出，他除了氣息有點急促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依然那樣厚重雄渾，如淵渟嶽峙，刀削斧砍般的臉上表情冷硬的像是刀的鋒刃一般。
牧塵看著幽暗的虛空，臉上帶著忐忑與期盼，可是始終看不到那個一直嘻嘻哈哈插科打諢的紅發女孩，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眼中湧動著越發深沉的恨意。
他不敢去看林動，擔心自己藏不住心中的仇恨，忍不住無從宣泄的怒火。
林動走到女兒身邊，輕聲說道：“走吧。”
“哦。”
林靜乖巧的異常，她不敢提起牧塵，甚至不敢向他那邊多看一眼，擔心父親注意到他，順手把他捏死。
林動忽然駐足，林靜、九幽心中一個咯噔，以為林動要對牧塵不利，不料他隻是用平靜沒有波瀾的聲音說道：
“感受到自己的無力了麼？那就努力變強吧，現在的你，根本守護不了她……
“曾經我也有一個阿蒙一族的友人，不過他死了……”
林靜好像看到父親的臉上多了一絲緬懷，不過轉瞬即逝，讓她有點懷疑自己看錯了。
林動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不是你的敵人。認清你的敵人是誰，你那位朋友最大的威脅又來自哪裡……
“隻要那位族長存在，阿蒙一族就不會有真正的自由，所有成員都不過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生死隻在他的一念之間。
“奉勸一句，不要與阿蒙一族的有太過深入的交流，他們隻會帶來悲劇。”
牧塵恍惚了一下，不解其意，大聲問道：“什麼意思？”
林動沒有繼續解釋。
“等等，把話說清楚。”
林動與林靜離開了。
仙狐宗主幽幽一歎，對著曼荼羅點了點頭，消失不見。
一道虛弱的聲音在牧塵的心中響起：“小牧牧，我回來了。”
“阿夢！”牧塵喜出望外，直接喊出了聲音。
九幽眉頭一挑，見牧塵轉悲憤為喜悅，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了轉機。
曼荼羅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小臉上露出明顯的不安，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與阿蒙扯上關係！
“不用這麼大呼小叫，像以前那樣，在心裡默默的說就行了，我聽得到。”第二夢說道。
隻聞其聲，不見其形。牧塵找遍了自己的至尊海，也沒有找到第二夢藏在哪裡，她虛幻的像個幽靈。
牧塵有些忐忑，擔心是自己幻聽了。
“不用找了，我就在這裡。不是幻覺，我回來了。”
在至尊海的中央，濛濛微光綻放，一個透明到接近不存在的小蟲子蜷縮著身體，病懨懨的，像是死了一般。
牧塵借著光亮看見了它，光亮很快消失，蟲子便又失去了蹤影。
“咳……被打的有點慘呢，不過還好，還留了一口氣……嘻嘻，小牧牧是不是有些失望？你欠我的沒能賴掉哦，百分之四十的邪王真眼！”
牧塵失笑，沒有任何猶豫地說道：“給你，都給你……我現在就和你交易，用剩下的百分之六十，換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第二夢沉默了許久，音調有所變化，像是嘴巴裡堵著什麼東西一樣，似乎有些哽咽：
“小牧牧，你這也太賴皮了吧，邪王真眼是用來換取我的幫助的，你竟然想把我整個換走？”
“我的意思是，不論如何，邪王真眼我隻要能拿到，就一定會給你。至於你，腳長在你身上，如果你哪天不想待在我身邊了，就離開好了。”牧塵回應。
“小牧牧，你竟然想趕我走！”第二夢拔高音調，她又佯裝泫然欲泣的樣子，“嗚嗚嗚，我好傷心，小牧牧過河……不，還沒過河就拆橋，見我沒用就想把我拋下。”
牧塵：“……”
好吧，看來就算差點被武祖打死，第二夢還是那個第二夢，一眨眼就把剛剛經曆生離死彆的氛圍給破壞的一乾二淨。
第二夢微微收斂，聲音空冥，帶著一絲縹緲以及淡淡愁緒地輕聲歎息：
“如果是一整個邪王真眼的話……大概真能換到我吧。”
牧塵難得地感受到了她脆弱的一麵。不由地想起之前她也曾露出過與洛璃相似的神情，像是背負著什麼，難以反抗，隻能默默承受。
他一直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第二夢神秘又強大，永遠那麼自信，仿佛在她麵前沒有難題一般，有時甚至給人一種無所不能的感覺。
沒有誰是無所不能的，再怎麼強大的人都會有脆弱的地方，第二夢在被武祖擊傷後，終於在牧塵麵前暴露出了自己的柔軟的一麵。
牧塵覺得她比以往更加真實了，不再那麼遙遠，那麼難以觸及。
思索了幾秒鐘，他組織語言說道：
“武祖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們阿蒙一族的族長，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武祖似乎是在告訴我，你們的族長，才是我的敵人……你沒有人身自由，被他控製著？”
第二夢沉默了，沒有馬上回答。
有些話，不能在一開始就直接告訴牧塵，需要一個契機，在雙方關係已經進展到一定程度後，才能吐露。
在遙遠之地，暗中注視著此地的青年撫了撫右眼上的單片眼鏡，嘴角勾勒笑容。
有些事情，需要牧塵主動去追尋，主動將其攬下，才能讓他更有動力，更加重視。
一場生死危機，能極大地促進雙方之間的感情，重傷虛弱時的真情流露，也更容易使牧塵伸出援助之手。
阿蒙之前對林動的圍殺之所以會失敗，除了林動臨陣突破，大千宮援助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阿蒙對他的殺心沒有那麼堅定。
死掉的武祖有死掉的用法，活著的武祖也有活著的用法……
阿蒙的計劃是層層推進的，前麵的一些“失敗”，對於全局而言，可能並不是“失敗”，而是一種戰略性的退讓。
第二夢的太高了，整個大千能對她造成威脅的人不多，想要讓她經曆生死危機，在牧塵眼前表現出柔弱的一麵，讓牧塵順理成章地了解一些“真相”，主動去幫她，需要一個合格的工具。
有資格做這個工具的不多，又適合拉進計劃裡的，就更少了。
林動就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