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正坐在人小姑娘的閨房裡,房間裡隻剩他們兩人麵麵相覷。
可能是這個原因,陳久看起來坐立難安。
“你有感覺了嗎?”
年幼的螺女端坐在椅子上,長著尖銳指甲的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膝蓋上,就像校領導來查課時學生們的狀態;脊椎末端延伸出的軟骨質尾刺,在她的裙擺後方搖擺。
聽到岑冬生的問題後,陳久搖搖頭。
“他的‘注視’還停留在我的身上,沒有離開。不過,有段時間沒有動靜了。”
極樂盛宴之上,雲集了中華大區的大半特等咒禁師,且他們無一例外有資格成為未來的“祖”。
除去安知真與伊清顏之外,萬獨古已經在麵對姐妹聯手的戰局中落入下風,而岑冬生的任務就是先盯住剩下的兩位。
所以,他會來到這裡。
孟化凡的上一具軀殼蜃主死亡,加之前兩位螺女接連掙脫束縛,在這艘海市蜃樓號之上,他隻剩下一具能順利控製的分身。
能用的手段都用了,他降臨到陳久身上的概率似乎是最大的。
但是,他在彆處一定還藏有分身。假如孟化凡不是那種自尊心強烈的人,岑冬生想不出他非要留在這已成為破爛的海市蜃樓號上的理由。
以及,陳久和螺女們為掙脫束縛而的所作所為,一直被孟化凡看在眼中。如果換成岑冬生,他自覺不可能選擇陳久作為宿主。
哪怕他再看不起自己的造物,都不至於冒這個險。
“我,我不知道……也許——”
“放輕鬆。”
岑冬生安慰道。他本就對小姑娘的計劃不抱希望。
為了轉移話題,他還問了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說起來,你今年幾歲了?”
陳久呆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答。
“今年十四歲。如果我還是個普通人,現在應該在上初中吧。”
果然。看樣貌就知道,她還是個孩子。
“比我妹妹年紀更小。”
“伊小姐是岑先生的……妹妹?”
小螺女對這個話題好像有些興趣。
“是的。剛才聽到聲音了吧?”岑冬生指了指上空,“那是特等咒禁師之間發生的較量。”
作為孟化凡的助手,不需要再解釋“特等咒禁師”究竟代表了何種含義。見螺女微微頷首,他繼續說道:
“我妹妹就是其中一員。”
“……”
小姑娘的瞳孔中流露出尊敬的神色。
“伊小姐比我大上幾歲……要是我能擁有那樣強大的力量,就不會身不由己了。”
在停頓片刻後,她又繼續說道。
“我其實早就聽說過她。”
“是嗎?”
“嗯。就在最近幾個月。”
在螺女壹離開後,陳久代替她成為了孟化凡的助手。這是她感興趣的事業,但這並不意味著不辛苦。
孟化凡可不在乎這孩子究竟幾歲,反正已經被改造成螺女,不會隨隨便便累死在實驗室裡。如果跟不上他的節奏,大不了換個助手。
她必須去努力學習、理解,將孟給予的知識刻入腦髓。
興趣,加之堅持的結果,是陳久在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水平突飛猛進,從一介白紙,到能對孟化凡施加的禁製實施逆向解除。
“他偶爾會和我提起彆的特等咒禁師的事。”
孟化凡時常會邀請來自世界各地的咒禁師上門做客。在外人麵前,他表現得“熱情好客”;背地裡則將他們看作冰冷的實驗素材。
咒禁師究竟是如何得到違背自然規律的力量——這種追溯本源的研究,令他很感興趣。
有的“客人”甚至會被直接囚禁起來,落入殘酷的陷阱後;
有的客人則不好粗暴對待,但還是能從對方身上收集到重要的觀察數據。
在此基礎上,孟化凡早就有了招待其他特等咒禁師的想法。
他知道,那是一群偏執、任性的“同類”。為了讓自己親手製造出來的財產不至於白白浪費在他人手裡,孟化凡專門做過提醒。
“伊清顏是他眼中最危險的那個人。”
借助龐大的情報渠道,他在鬼市之戰前就已掌握她的存在。
在孟化凡看來,伊清顏是個無法溝通、難以理解的狂徒,有著與年紀和樣貌不匹配的不可知性。
在她身上,充斥著缺乏理性的瘋狂、毫無意義的野蠻與殺戮,她不追求利益,更不像是追求某種信念,隻是在肆意妄為。這對他而言是最棘手的對象。
“我聽了之後,卻隻覺得……她很‘自由’。”
陳久的麵龐浮現憧憬。
“我相信,伊小姐一直是個隨心所欲的人,對吧?”
岑冬生點點頭,笑著回答道:
“她要是聽見你的話,肯定會覺得很高興。”
……
陳久是個奇怪的小姑娘。
自從登上船,他才第一次認識陳久,兩人見過幾次麵,難稱熟悉;況且,就算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她的哥哥陳遠,都很難理解這孩子的想法,最後隻能與她暫時告彆。
不過,這寥寥幾次的對話,岑冬生還是能從中看出女孩的性格:
她有著一種不像她這個年齡段會有的成熟,性格堅韌,有主見,不會因他人的態度而動搖,簡直像是個“生而知之者”;
她唯一的目標,就是從孟化凡手裡奪回屬於自己的人生,而這件事隻能由她親手完成。
以上種種,都使得她給人以“情感淡漠”的印象。
但岑冬生突然發現,陳久對他的妹妹,有種特彆的在意。
可能是因為在聽說過伊清顏的事跡後,從她身上看到了不屬於自己、又渴望的特質;可能單純是因為伊清顏,是連孟化凡都需要忌憚的人……
在聊起這位本應素不相識的女高中生時,那張平日裡小大人般冷靜的臉蛋變得生動起來,向男人追問了好些關於她的事。
又過了幾分鐘,岑冬生再度接到來自安知真的訊息。
他在心中默默回複,覺得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於是再度將目光望向陳久。
“現在,你——”
岑冬生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陳久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她的表情急遽變化,雙手抱著肩膀。似是有陣陣寒意不斷翻湧,她那瘦弱嬌小的身軀,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快、快了……我感覺……他的腳步正在靠近……他就在我麵前……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