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踏出忠義大廈的門，任躂榮恍然間，才從沉思中脫離，眼神轉向路旁，出聲叫道：“莊sir。”
莊卓言剛要上車，打了個手勢，叫四名配槍下屬原地等候，邁步來到任躂榮麵前，神情凝重道：“任sir，有指教？”
任躂榮笑道：“談不上指教，跟尹生做事久些，想問問你，回去打算點辦。icac的事，麻煩嗎？”
莊卓言掏出煙盒，分煙時道：“很棘手，廉署是聘用製，衛sir掌有一切人事權。但我在l組有點人手，可以嘗試把衛sir搞掉。”
任躂榮叼著煙，吐氣道：“搞掉衛sir，總督也有權不任命你吧？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拿到委任狀？”
莊卓言搖搖頭：“冇，頂多六成。”
任躂榮點頭，並不意外，揮手道：“六成不係尹生要的答案，警隊可以配合你。”
莊卓言神情巨變，警惕道：“有警隊插手，廉署上下反應會很大，最多剩下兩成。”
“警廉衝突”後，不止警隊對廉署帶有敵視，廉署也對警隊非常抵觸。因為，廉署踩著警隊出頭時，亦付出過血的代價。
如果，話事人和警隊關聯過密，難以獲得底層調查員的支持。連莊卓言都不禁暗生疑竇，覺得任躂榮想借機插手廉署人事。
任躂榮卻一臉輕鬆，吹著煙霧，出聲道：“今時不同往日，你回廉署要乾的事，不是調查反貪，係搶班奪權啊，莊sir！”
“剛剛尹生的態度，很明顯，有一場大戰要打。既然要搶班奪權，就得快，就得狠，能用暴力，何必繞彎子？”
“我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手中有槍。”
莊卓言斯文白皙的臉上，浮現震動，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振，表達著內心的情緒。
“可是”
任躂榮笑道：“算了，我隻是給個建議。廉署的事，還是廉署說的算，今天，係廉署同港府切割的日子，往後，我想大家都係同誌。”
“好好乾，等你的消息。”
莊卓言低頭吸煙，沉思片刻，叫住要上車的任躂榮：“任sir！”
“還有事？”
任躂榮回過頭，表情玩味。
“搶班奪權，你在行，等我電話。”莊卓言眼神堅定，出聲叫道。任躂榮放開車門，立正敬禮：“馬到功成！”
“多謝！”莊卓言緩緩抬手，回上一禮，丟掉煙頭，帶著下屬匆匆上車。
大廈內。
尹照棠拿出一部衛星電話，撥出號碼，叫出熟悉的名：“阿豪，安排一下，帶兄弟回港幫我？”
“要多少人。”
遠在伊朗的蔣豪，沒有推辭，沒有詢問，義無反顧。
“全部！”
尹照棠抿著雪茄，看向窗外，為了保證法案落地，必須把全部的籌碼押上。誰都猜不到，鬼佬準備多少張牌，既然如此，得要做好梭哈的準備。
為港島，
為統一，
為那班臭學生仔們，
值得拚儘全力。
蔣豪錯愕片刻，明白大佬碰見難關，一口答應：“冇問題，我安排兄弟們，最快的時間，分批次，搭飛機抵港。”
“八百人，一周內抵達行不行，再快的話，需要從歐洲搭航班。”
尹照棠笑道：“三天時間回來，霍梅尼港，暫時不用管了。包機到濠江，有人接你們。”
“我會安排一批兄弟，馬上啟程接你們的班。”
蔣豪鬆了口氣，活動起胳臂，提起興趣：“大佬有安排就行，回港辦事，嘿嘿，做個馬殺雞，再陪鬼佬練一練。有時間，還可以看看榮仔和嘉慧。”
“等我啊，大佬。”
尹照棠微微頷首，安心許多：“等你回來。”
廉署大廈。
莊卓言回到辦公室裡，打開保險櫃，取出一份機密文件，抬頭朝叫來的秘書喊道：“叫所有高級調查主任到隔壁會議室，包括l組的謝sir。”
“馬上去。”女秘書看出有大行動，踩著高跟鞋，立刻轉身打電話。莊卓言掏出一部私人手機，撥出任躂榮的號碼，低聲道：“任sir，我準備做事，需要支援。”
任躂榮早有預料，坐在辦公室內，出聲答道：“兩支衝鋒隊，正在廉署門口買下午茶。情報科的人手，已竊聽所有電話線。”
“隻要響槍，三分鐘，衝鋒槍進門，五分鐘，飛虎隊到場，十分鐘，總署機動部隊會抵達支援。”
“你隻需要安排好門衛，其它的，交給我們。”
莊卓言頭一次感受到有靠山的強大，深呼吸一口，底氣頓足，答應道：“多謝。”
任躂榮笑道：“大家都係同誌，多的是人支持，鬼佬，能掀起多大浪？”
這時秘書回到辦公室，敲門道：“莊sir，人都到齊，衛sir打電話來問，什麼案子，開這麼大會？”
莊卓言掛斷電話，拿在手上，冷聲道：“同衛sir講，我已經在開會，完事會同他講。”
他帶上文件，進入會議，正抽煙聊天的十二名高級調查主任，連忙起身喊人：“莊sir。”
“莊sir。”
莊卓言在廉署內，威望斐然，連五位鬼佬調查主任，收到命令，都毫不遲疑的趕來開會。
壓了壓手，叫眾人坐好後，兩組共二十四人的廉署行動人員，已經荷槍實彈，趕到門口，藏在走廊背後的死角，暗中控製住現場。
調查主任陸續坐穩，有人從莊sir的表情上，看出事情不小，有人從陣仗上，覺得有大案要發，有人甚至注意到，莊sir不僅帶著衛星電話，腰間還配著槍，叫人暗暗皺眉。
l組高級調查主任謝法新，忍耐不住，出聲道：“內部會議，莊sir堂堂首席調查主任，帶著配槍做什麼？”
莊卓言掃向謝法新，猛地把文件拍在桌麵，振聲道：“紀律部隊，戴槍執法，有什麼問題！”
謝法新叼著香煙，吐出濁氣，咒罵道：“神經病，談案子，發什麼飆。l組直屬專員，不參加了。”
隻見謝法新站起身，一腳把椅子踹開，用混不吝的樣子，掩飾心中的驚恐，起身就要往門走。
莊卓言甩手把文件扔向他，再解開槍袋，掏出武器，用力拍在桌上，厲聲道：“l組怎麼做事的，看完再走！”
此時此刻，在座的廉署高層，都被充滿火藥味的開場震驚。謝法新接住文件，驚訝當中，下意識翻看兩眼，隨後眼神震恐，麵帶殺氣，大喝道：“你資格調查廉政專員，私下搜集，已違背條例，準備解職吧，莊sir。”
“哢嚓！”
莊卓言毫不猶豫，抽動槍膛，指向謝法新：“公平，公正，公開，廉署精神，你有幾項？”
“身為l組高級調查主任，監管不力，形同瀆職。身為廉政專員，帶頭貪汙，違反廉署條款，如何服眾！”
“今天，專員不辦的事，我辦，督爺不查的人，我查。謝sir，唔好意思，你已被解職，麻煩交出證件。”
其餘高級調查主任，見到莊卓言造反，一個個大驚失色，不敢開嗆。謝法新更是抖成篩子，怒不可遏，用力推開會議室房門。
嘩啦啦。
埋伏在走廊兩側的行動組員，見到情況有變，立刻持槍衝突，大聲喊道：“彆動！”
“廉記辦案！”
謝法新望著身穿西裝，外披防彈背心，手中拿槍的華人行動探員，攥緊拳頭，出聲道：“好，好，好。”
“我看你怎麼同督爺交代。”
兩名行動組長，受到眼神示意，上前把謝法新扣下。莊卓言拿起槍道：“我不用同督爺交代，把人帶到調查室看好，由劉sir接替l組的職位，叫他前去辦案。”
一名心腹探員，立正敬禮，出聲道：“yes，sir！”
莊卓言沒有親自去捕衛理欽，而是留在辦公室內，坐鎮大局，看向在場的高層，朗聲道：“衛sir任職不到兩屆，貪汙受賄，超一億港幣。在淺水灣一棟豪宅，價值就三千萬，仲持有長實，彙豐，怡和天價股票。”
“這是查的，仲有沒查到的。身為廉記的話事人，知道廉字怎麼寫嗎，知道廉政精神為何物嗎？”
眾人沒有去看地上的文件，但都信的都信，不信的都不信。麵對莊卓言的提問，無人敢答，又無人敢駁。
莊卓言單手叉腰，掃過全場，義憤填膺的道：“廉記是中文，由我們寫的！心裡還有廉政精神的人，回到位置上，管理好下屬。”
所有華人高層，頃刻間明白莊sir是在為哪邊辦事，頓時有數。立刻有五人起身，立正敬禮：“yes，sir！”
一個人的反叛，和有國家支持兩碼事。前者是獨走造反，莽夫無腦，後者改天換地，時代潮流。
聰明人都知港島未來在邊度。
有五位高層作表率後，剩下的三位華人連忙跟上，敬禮離開，奔赴現場。餘下三位鬼佬，竟然也立正敬禮，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要前去辦事。
莊卓言麵帶輕笑，發聲把人攔下：“你嘚留在會議室，飲飲茶，喝杯咖啡就算立功。廉署總是需要英國人的，做做樣子，都少不了你們的退休金。”
三人乾笑不已，重新坐下，倒也沒反抗。
搞定戰略上的部署，莊卓言立刻提著槍，帶人趕往一線，直奔專員辦公室。
衛理欽在劉傑楷接手l組的時候，便收到暗線發來的短信。l組作為直屬專員的內部監察部門，連底層的普通調查員，都常常能見到專員。調查主任級彆的人，更係隔三差五和專員一起打高爾夫。
總有一兩個不怕死的人，覺得鬼佬勢大，莊sir不成氣候，趁亂搏一搏。短信自然是發出去了，但號碼也被暗地裡的情報科記下。
衛理欽大驚失色，拿起電話，想打給督爺，呼叫軍方支援。可電話線竟被物理切斷，隻得翻找衛星電話。
這時l組探員已趕到辦公室門前，劉傑楷調查主任推開房門，立刻奪走衛sir的電話，出聲道：“衛sir，你涉嫌重大貪汙，不再允許向外界通訊，麻煩你”
十五名l組探員，全部雙手握手，緊盯衛理欽。隨著衛理欽要發怒駁斥，一名早有準備的探員，猛地開槍。
“嘭！”
一槍貫穿劉sir後背。
“營救專員！”
這聲怒吼引得兩人共振，三人一起調轉槍口，在危機時刻，朝向同僚開槍。能被劉sir帶來做的事，肯定是平日交情好的心腹。可就算如此，依舊有三人早變心變色，當場變節不用驚奇。
隻見他們飛快開火，連續有四人大意下中槍。餘下的人分清敵我，迅速開槍，辦公室裡，一時間大火大作，彈聲不絕。
衛理欽慌張中，拿起配槍，加入戰場。
當莊卓言帶最核心的行動組抵達時，槍聲已停，血泊中躺滿探員，現場一片狼藉。
劉傑楷躺在地上，捂著傷口，氣息衰弱，出聲道：“莊，莊sir”
發起內亂的探員，全部身中數槍，現場死絕。餘下的探員裡，受傷較輕的正發出哀嚎，傷勢較重的已瞳孔渙散。
十多條人命，轉瞬間消失，叫行動組的人都不免傷感。莊卓言親眼見到同學咽氣，已是暴戾到極點，來到衛理欽麵前，出聲問道：“衛sir，大家都死了，你憑什麼還活著？”
剛剛探員們互相射擊時，除了有幾發子彈，自衛性的朝衛理欽朝擊發。餘下的子彈都繞過了他，大家有意識要留衛sir一命。
這時莊卓言卻在衛理欽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舉起槍，扣下扳機：“砰砰砰！”
每一發子彈都打在衛sir腦袋上，清空一個彈匣後，辦公室的樣子，宛若地獄。
“莊sir，怎麼，怎麼同港督和民眾交代？”其實留著衛理欽一命會方便很多，但當見到變革的殘酷後，莊卓言也有新的決心，回頭道：“革命，是要留血的，現在，我要港督給我一個交代！”
為了圖方便，革命不徹底，不如麻煩點，徹徹底底的把廉署洗一遍。
同時，守在門口的衝鋒隊總督察，在監聽器裡，聽見槍聲響起，馬上放下耳麥，出聲下令：“進門，做事！”
“快！”
兩支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精銳小隊，收到命令，瞬息間跳下衝鋒車，直奔廉政公署。廉署大門立刻打開，全程無人阻攔，插入廉署大樓。
何君鴻負責現場情報，把消息上報後，機動部隊，飛虎隊頃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