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縣令這會兒還被扔在地上了,直到裡屋的門被打開他才重新抬起了頭了:“宵小之輩,你們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夏林沒接他的話,隻是蹲在了他的麵前:“你是當地的縣令是吧?”
“正是本官,知道我是縣令還敢如此放肆,看來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本縣念你年紀尚小,不識輕重姑且能饒你一命,當下你把本縣放了,本縣就不參奏你等謀反之罪。”
“你的直屬上級是誰?”
“此處可是京畿道管轄,京畿道自然便是洪經略使,若是驚擾到了他,你們可就死到臨頭了。”
“好吧,洪經略使要過來需幾日?”
“不知……”
夏林拍了拍這縣令的臉:“去,寫信給他,讓他親自過來一趟。”
雖然這縣令不知麵前這人要作甚,但既然他們想找死那便隨他們的願便了,區區數百人的匪幫還試圖與經略使對話,真是笑話。
“既然你們一意孤行,那可彆怪本縣沒提醒你等,到時你們可莫要被經略使大人嚇尿了褲子。”
他被鬆綁之後便寫了一封信給杭州經略府,隻是唯一的差彆就是夏林和景泰帝一人在上頭印了個印,一張紙上同時出現了大將軍印與玉璽印,而這封信當天就被快馬送去了杭州臨安城。
三天不到,送信之人便已經抵達了經略府,洪經略此刻正在跟當地的刺史聊著關於這些日子陛下動向的事情。
“老爺,外頭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遞上來。”
這洪經略使不是彆人,正是當年的洛陽守備,也就是夏林守洛陽時的把兄弟,他也算是混開了,如今卻也已經是從三品的大員。
可以說哪怕是到了京城,除了三省相國和相國之上的大司馬、大司空、太傅、太師這等位列三公的人物之外,誰見著他都要客氣的寒暄一陣。
他這會兒倒也是漫不經心的拆開了信,因為聽聞送信的是一個小縣城的縣令,他本以為就是一封普通的請安信,因為正經事都會用公文的形式發來。
但當他打開信看到上頭的兩個印章時,本來還站著在那聊天的洪經略膝蓋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天塌了……
“洪大人……這是何故啊?”
“天塌了……”洪經略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說完他都來不及送客便呼喊了起來:“備馬!快!備馬!!!”
數十匹快馬,星夜兼程。專業的偵察兵要走兩天半,他不到兩天就到了。
睡覺!?睡覺是留給死人的,這個點他要是耽誤一下,聽說過刑部水牢嗎?那大概率他最後的長眠地點就是在那個地方了。
洪經略黑著臉來到小鎮外頭的時候也是一樣被攔了下來,下馬、登記,接著牽著馬步行走了上去。
在被老兵接引到了那處院子時,一進門就見那縣令正蹲在角落劈柴,楊縣令見洪經略來了,立刻將手中的斧子一扔,哭嚎著上前抱住洪經略的大腿就乾嚎了起來:“洪大人,您可算來了,那些賊人……”
“賊人!”洪經略一巴掌扇了過去,一把揪住楊縣令的領口:“給老子過來!”
兩人來到緊閉的房門之前,洪經略啪嗒一下就跪了下去:“罪臣洪承豫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誰?”
楊縣令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此刻卻見洪經略已經一個頭磕在地上,他此刻人生的走馬燈亮了起來,接著嘎嘣一聲暈倒在了那裡……
不多一會兒門開了,是一個新軍的政委打開的門,從洪經略的角度剛好能看到景泰帝的側臉,他正一條腿踩在凳子上,耳朵上夾著一支筆在與人爭論到麵紅耳赤。
“但凡你有些腦子都不會用這種方式,海戰跟陸戰不同,迂回有甚用?你以為是騎兵戰術呢?不懂你就閉嘴!”
裡頭這會兒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所謂兵法萬變不離其宗,若是你的打法,仍是要損失半數人,而我的打法就是用戰艦逼對方登陸下船。”
“你個死北佬……我不懂海軍,我還不懂大海嗎?”景泰帝拍著桌子喊道:“你知道不知道大海有多大?”
這會兒洪經略不敢作聲,隻能等裡頭吵鬨聲稍微平息了一點,他才再次開口:“罪臣洪承豫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會兒景泰帝才反應過來,回頭看了他一眼:“起來吧。”
洪經略戰戰兢兢的說道:“罪臣不敢……”
“你是不該敢。”景泰帝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堂堂經略使,連剿匪的事都辦不好,倭寇侵擾多長時間了?沿海百姓都被鬨成什麼樣子,你居然還好像沒事人一般。”
冤枉洪經略了麼?怎麼說呢,說冤枉也冤枉說沒冤枉也沒冤枉,說他不冤枉吧,他其實已經把能乾的都乾了,不然為何一地縣令能調動大營?不就他下了權麼,讓縣令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處理當下的危機。
可要說他不冤枉也沒說錯,他的確是下了權,可問題是這戰鬥力也太弱了一點,五十一百個倭寇占領縣城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三四十人打他們兩三百人能全身而退還把他們打到損失慘重也不是一兩次了。
若不是他們這幫孱弱斷然不至於叫沿海地區的百姓談倭寇而色變,關鍵他的情報係統也是一塌糊塗,幾乎已經被滲透成了篩子,甚至導致連寧波大營的軍事行動都每每撲空。
這都是他的失職。
夏林沒在,因為他要避嫌,但訓斥這經略使的小事景泰帝還是能辦的很好的。
他足足在那罵了有半個時辰,洪經略早就不敢應聲了,特彆是身邊那個還在暈厥中的縣令也被算在了他的頭上,這讓洪經略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那狗艸的楊縣令……
造孽啊……造孽!
“此番我來親自主持剿匪之事,你通力配合就好。”
洪經略能說什麼?他難道還能說“陛下不成啊,你這個門外漢不合適”,狗命不要了是唄,九族消消樂……
“能有陛下支持,臣以為定能萬事大吉。”
“閉嘴吧你。”景泰帝嫌棄的擺了擺手:“帶上你這個蠢貨屬下滾出去!看著你就來氣。”
“謝主隆恩……”
洪經略揪著楊縣令的頭發就生生把他給拖了出去,而當他們走到外頭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這楊縣令居然醒了,洪經略不是傻子,他可是一路從洛陽乾到杭州的三品大佬,哪裡還能不知道之前自己挨罵的時候這狗東西其實早就醒了。
當時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暴起把楊縣令狠狠的揍了一頓。管他娘的什麼利益什麼風骨,現在不把這楊縣令細細剁成臊子都算是他涵養十足了。
楊縣令挨揍也不敢吭聲,想到自己前幾日的口出狂言,他現在還能活著站在這那就得謝天謝地謝主隆恩了,一頓胖揍那性價比真的是太高了。
“還有一人是誰?”
“誰?”
“陛下身邊還跟著的是誰。”洪經略把鼻青臉腫的楊縣令帶去休息的地方,不解氣的踹了他一腳之後便繼續質問道:“大將軍印不能與玉璽在一人手上,兩印同時出現,就說明陛下身邊還有一人。”
楊縣令連比劃帶說:“那人個子高高的,臉是那樣的,有一雙像狐狸似的眼睛,瞥一眼就叫人心中發毛。”
“好好好。”洪經略輕輕點頭:“讓我來告訴你那是誰。”
“還請經略使賜教。”
“夏林夏道生。”
當時那一下楊縣令差點沒控住自己的膀胱,整個身子都是軟的,說陛下仁慈不會輕易殺人,但那爺爺可不是省油的燈,七日屠了金陵七萬世家門閥的事情天下皆知,暴虐之氣可想而知。
“記住了,你能安穩的站在這,要謝的就是陛下。若不是陛下,你早就被製成了人肉乾掛在房梁下了。”
“是是是……多虧了陛下……多虧了陛下。”楊縣令滿頭冷汗忙不迭的點頭:“經略使大人,當下該是如何?”
“給老子候著!你繼續去給老子劈柴乾活!你他娘的是真……哎呀……”
洪經略使此刻真的已經語言匱乏了,他其實迫切的想見一麵夏林,但此刻的夏林為了避嫌,早已經去到了海邊勘察地形去了,要好幾日才能回來。
而這會兒他身邊站著的是寧波船廠的大匠和幾個監軍。
“九江船廠的技術積累雖然不少,但這些年一直都專攻海運了,想要讓它立刻變成軍用的,恐怕還是有些難度的,山長。”
“想辦法,我不要聽你們告訴我有多難,我還不知道難嗎?我需要你們給我解決辦法。”夏林指著前方那片海域:“短時間內沒有合適的海船軍艦,我們就還是要去跟人跳幫作戰,這個損失我受不起,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手底下的老兵沒剩多少了,每一個都是寶貝,是要積攢戰鬥經驗未來帶徒弟的!”
“明白山長……我們這就去想法子。”
“七天,七天之內至少要拿出方案來!不然你們倒大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