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管路燈燈光下落進地底，虞雁眼睛一亮，驚覺目之所及已經有所不同。
在她眼裡，能看到的世界劃過數據流光，新版係統地圖不知不覺已經和肉眼視角完美融合。
她眼皮輕輕眨動，對慢悠悠走出來的老奶奶露出微笑。
“死豬，又亂跑。”老人發出口齒不清的低語，彎下佝僂的腰背，抱起那隻成年貓咪大小的碩鼠。
梗在白色鼠皮中的乾瘦人手有半截指頭膚色深得突兀，和手背上密密麻麻的老人斑搭配在一起讓老人看起來就像枯樹枝成精。
等老人小小的腦袋從蓬鬆卷發團裡浮出，虞雁這才禮貌開口：“老人家您好，我是老百頭介紹過來這邊找租房的。”她指了指躲在路燈側牆角邊蹲著抽煙的老百頭。
老人鬆垮的眼皮努力掀起，盯著虞雁看了好一會兒，目光逐漸出神，半晌嘴唇翕動著開口：“輪，繩子也沒有……沒有地網滲透，完整，不……還可以……”
“您是在確定我的星籍嗎？哦我是外星來的自然人，前段時間才到的這裡……”察覺到有細微的能力波動拂過自己，虞雁有些遲疑地主動說明自身來曆。
老人孱弱的能力細絲漸漸消失，她驚疑不定看著虞雁：“你聽懂了？”
虞雁訕笑。
小店內似乎很久沒有給室內通風，悶憋已久的陳氣和宗教用具物品散發的氣味讓店裡的空氣有些沉悶。
虞雁抬腿避開地上千手石座台伸出來的佛手，輕輕憋著氣站在櫃台旁，旁觀老人家巫婆婆放下老鼠揀走堆放在桌上的半成品飾品，坐下打開落灰的台式實體網機等一連串動作。
一個上圓下也圓的灰撲撲小機器從網機後邊骨碌碌滾來，攝像頭對虞雁上下掃了一遍，腦袋上的顯示器亮起模模糊糊的微笑表情，裡麵響起年輕女孩的聲音：“你好，我是小巫，進店找什麼商品嗎？”
店門口響起鐵門被敲響的聲音。
虞雁等聲音停下才回答小機器人：“你好。我想在這邊租個便宜點的房子，預算在25萬以下，算上房租、預租金和押金一起。”
顯示器變成加載圈圈。
巫婆婆問虞雁要了id卡核驗身份，隨後讓她看網機顯示屏上的房源。
“哈，這點錢租的房子是人能住的？”門口進來的人明顯聽完虞雁的要求，一臉興味走進來，發出誇張的語氣，她身後兩人也跟著哄笑起來。
虞雁偏頭看著正進來的幾個陌生人，臉上沒有露出什麼情緒。
她知道，有些陌生人樂於旁觀彆人出醜。在以前，碰到這種陌生人用誇張口吻和模糊曖昧的嘲笑來激她，她確實會忍不住感覺羞恥難堪。不過現在，她對陌生人的想法沒有興趣，也就不在意了。
開口的陌生女子是個經過肢體械改的自然人，小麥色皮膚，一頭桔梗紫短發，下巴一直揚著，所以臉上的眼鏡折射了頭頂燈光。
隨著她狂拽的步伐，鏡片時不時就給虞雁閃兩下。
她臉上的笑似嘲笑又似輕蔑，漫不經心掃了虞雁兩眼。
她身後兩個沒有能力的械改自然人跟班進店後左瞧瞧右瞧瞧，看到壁上的千眼佛龕頓時心裡發怵，捏著鼻子跟她打了聲招呼就趕忙出去了：“科羅娜這裡悶死了，我們就到門口等你了。”
被叫科羅娜的紫發女人頭也不回地抬抬手做回應。
又有兩男一女進了店，隔了些距離站在她身後等著，彼此之間應該不熟。
虞雁站在一旁不吱聲，任由自己被剩下幾人打量個遍。
她心裡有點好笑，第一次被這麼多陌生人直白地“感知”自己的能力和精神領域，感覺就像誤入了貓群被一群貓咪小心翼翼地湊過來嗅嗅熟悉味道判斷好壞。
小巫顯示屏給虞雁留了句“請您稍等，晚點會給您看的。”隨後一咕嚕滾回老鼠旁邊被老鼠抱著離開了。
站在最前頭的科羅娜就是來催款的，她笑容透著點惡意，一隻機械鐵手在桌上敲了敲，直白問巫婆婆要了這月和下月的街道維護費還有地皮管理費等等。
虞雁躲在一旁百無聊賴地走神，發現後麵3人中一個和她同族裔樣貌的女孩把臉上的墨鏡往頭上一架，頗感興趣地盯著她。
虞雁回頭看了眼身後又鏽又黑的鐵門和掛牆擺件，又看了看她，發現她的黑眸正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眼睛。
女孩發現虞雁注視回來後，嘴角揚起微笑，朝她勾勾手指頭。
虞雁瑟縮了一下，假裝沒看到，視線往旁四處遊移，愣是不敢再看那個黑發陌生人。
科羅娜很快收了款，吹著口哨轉著手上掛了聯絡器的鑰匙扣，一回頭正好看到身後站了兩個容貌不俗的男生，又露出興味笑容與之搭訕。
黑發女生越過科羅娜來到桌前，站到了虞雁另一側，一邊遞出id卡一邊說明自己的訴求：“不需要地表日，隻要家電齊全的兩室一廳套間，最好是公寓，月租金隻接受510萬的。”
巫婆婆鬆垮的臉皮扯出一個陰陽怪氣的笑來：“嗬嗬地表日，拱窟半年才有一天地表日，還不一定搶到呢……你這卡，假身份啊？”
黑發女生不慌不忙：“押金加預租金我給10萬。”
“可以，房子你自己看看。”巫婆婆遲緩地滑動操控屏，把網頁上房屋租賃信息投給那女生。
最後的兩個男生擺脫了科羅娜，也湊上前來，趁黑發女生挑選的空檔趕忙說明了自己的訴求。
頭上燈光正好照清其中那個五官精致男生的酒紅色發色，虞雁警惕地將他掃描個遍，在對方的瞪視下確認其無害後鬆了口氣。
“最近驛站在維修檢測，預估要一周才恢複正常。你們可以先自己做飯看看，或者備注代送員直接送上門，快遞也一樣。”小巫在科羅娜走後才出來，主動解答了兩個男生關於傳送係統異常的困擾。
酒紅色頭發男生臉色越來越差，最後隱忍地說了句：“還有我那邊的通風係統。”
小巫顯示屏上開始轉圈，很快又發出聲音：“您是修羅伐男士對吧？您這個問題我已經上報維修了，明天上午9點會有師傅上門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