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楚路從天牢深處緩步走了出來,神情有些疲憊。
隻能說李柱不愧是司首,意誌力極為頑強,哪怕在五十五點修正值麵前都能負隅頑抗,以至於楚路折騰了一晚上才攻破他的心理防線。
當然故事線成功收束的收獲也是不錯的,首先是修正值增加了五點,現在已經有六十點了,其次便是得到了剩下兩個司首的情報。
這兩人一個是司庫監主事周明。此人長期監守自盜,通過篡改庫房賬目、偽造支出記錄的方式,中飽私囊。每隔一段時間,便會趁著月黑風高,利用掌管庫房鑰匙的便利,將大量庫銀裝入特製的箱子,再通過一條挖了許久的秘密暗道運出宮外,用以資助背後的江湖勢力。
另一人,則是欽天監監正,王高遠。
這兩司首職位之高,讓楚路得知後都忍不住吐槽:“這皇宮都要被滲透成篩子了。”
“秦素。”楚路一邊朝寢宮走去,一邊問道:“對付這兩人需要多少修正值?”
秦素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王高遠有些偏高,暫時不用考慮。至於周明,以你目前的修正值,要完美處理掉他,差距已經不大。再漲個三點就夠了。”
“是嗎?”楚路頗為驚喜道。
“嗯。”秦素點了點,又繼續道:“而且成功解決掉周明和王高遠這兩個司首之後,再想辦法找到並且處理掉最後一個天樞,你的修正值就能徹底拉滿了。到那時,你就不需要再顧忌什麼,直接大殺四方就行了。”
“所以隻剩下三個了嗎?”楚路一挑眉問道。
“倒也不是,我是把這期間可能會來找麻煩的大女主們也算進去了。不然估計還會差一些。”秦素回答道。
“這樣啊。也行吧。”說話間,楚路忽然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哈欠。
緊接著一夜未眠帶來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秦素見狀便說道:“楚路,你該休息一下。”
“嗯。”楚路感覺困意越發強烈,便點了點頭,加快了步伐。
回到寢宮後,他脫下外衣躺到床上,沒一會兒呼吸便變得悠長,麵容神情變得寧靜。
然而,這份安寧並未持續太久。
朦朧中,他感覺自己被拖拽著,墜向一片冰冷幽暗的無邊深海。
那下墜感令楚路驟然驚醒,但精神醒來,身體卻依然紋絲不動。他先是震驚疑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直到下一刻前方亮起一個光點,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是上次那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它又來了。
明白過來之後,他便也冷靜了下來。根據上次的經曆,他清楚這夢沒法掙脫,隻能老老實實看完夢境內容,自然醒來。
——既然如此,那就老實看著吧。看看這次它又想搞什麼花樣。
打定主意後,楚路便靜靜地注視著眼前展開的畫麵。
光點亮起,化作畫麵,依舊是那人偶謝明姝的視角。
她被綁在一個櫃子頂部,動彈不得,隻能竭力伸長脖子,朝下方看去。
窗外天光微亮,臥房內,那個假謝明姝已經醒了過來。她從床上翻坐起身,小小的身影透著一股與其稚齡全然不符的了然。她打量著自己這雙小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仿佛在審視一件新奇卻不怎麼上檔次的玩具。
隨後她像是看夠了,下了床,自己穿戴衣物,梳理頭發。
不多時,淩氏走了進來,見到女兒已經起身,不由驚訝道:“姝兒今日起得這般早?”
說完便要上前幫忙整理衣襟。
假謝明姝卻避開了她的手,語氣頤指氣使道:“不必,我自己來。這點小事,難道還要旁人伺候?”
淩氏的手僵在半空,想起女兒前些日子的冷淡疏離,心頭又是一酸,但臉上還是勉強擠出笑容,溫聲道:“那好,快些梳洗,阿娘讓人備了你愛吃的桂花圓子,用過早膳,阿娘送你去家塾。”
假謝明姝哼了一聲,算是應了。
臨出門時,假謝明姝卻忽然走到櫃邊,將綁在那兒的人偶謝明姝解了下來,隨手拎在手裡。
“呀,這是哪來的小木偶,倒是精致。”淩氏有些訝異,但見女兒喜歡,便也沒多問,隻當是哪個下人尋來的新奇玩意兒。
一般士族,都有家塾,請德高望重的文人前來坐館。平日裡除了本家嫡係子弟,一些出色的宗族旁支子弟也會被允許前來聽學。不過,女孩子們並不與兒郎們同處一堂,她們的學堂在另一側,所學也非五經六藝,多是《女誡》、《女論語》之類的女四書,輔以琴棋書畫、操持管家等技藝,為的是將來嫁入夫家能相夫教子,做個賢內助。
假謝明姝雖然行事乖張,但是對於上學一事倒也並不抵觸。
謝家的家塾設在府邸東側一處頗為僻靜的院落。淩氏親自送假謝明姝過去。假謝明姝手裡依舊漫不經心地拎著人偶謝明姝,人偶謝明姝被晃得頭暈眼花,心中暗罵不已。
穿過幾條抄手遊廊,繞過一座小巧的假山,便到了家塾所在的院子。院內青石鋪地,幾株芭蕉葉正綠,顯得清幽雅致。男子讀書的朗朗之聲隱約從正房傳來,而女孩子們的學堂則設在西側一間略小的抱廈內,此刻抱廈的窗欞緊閉,瞧不見裡麵的情形。
淩氏在抱廈門口停下腳步,蹲下身子,細細替假謝明姝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鬢發和衣領,柔聲道:“姝兒,進去之後要好好聽夫子的話,莫要與同窗爭執,知道嗎?”
假謝明姝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眼神卻飄向彆處,顯然沒將母親的叮囑放在心上。
淩氏見狀,心中微歎,卻也無法,隻得又叮囑了幾句,目送女兒推門走了進去,這才帶著幾分擔憂地轉身離開。
假謝明姝拎著人偶,踏入學堂。
堂內已坐了七八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兒,皆是謝氏族中的姑娘。她們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說笑,或獨自端坐著翻看書卷。見到假謝明姝進來,堂內有片刻的安靜,幾道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帶著幾分好奇,幾分探究,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戒備。顯然,假謝明姝前些日子的豐功偉績,早已在這些小圈子裡傳遍了。
假謝明姝卻視若無睹,徑直走到一個靠窗的空位坐下,將人偶謝明姝往桌案上一丟,便自顧自地發起呆來。
人偶謝明姝被摔得七葷八素,卻也隻能暗自咬牙。她環視四周,這學堂布置得倒也清雅,一色的楠木桌椅,牆上掛著幾幅仕女圖和勸學箴言,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一切都與她記憶中在家塾讀書時的情景大同小異。
“明姝妹妹今兒也來了?”一個穿著鵝黃衫裙,梳著雙丫髻的女孩兒最先打破沉默,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笑意搭話。她是三房的庶女,名喚謝明珍。
假謝明姝眼皮都未抬一下。
謝明珍碰了個軟釘子,臉上有些尷尬,訕訕地坐了回去。其他女孩兒見狀,更不願上前搭話了。
不多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堂內瞬間安靜下來,女孩兒們紛紛正襟危坐,神情肅穆。
一個身著青布長衫,頭戴方巾,年過半百,麵容清瘦,留著山羊須的老者緩步走了進來。他便是謝家女學的夫子,姓王,據說是位致仕的老秀才,學問品行在當地都有些名聲。
夫子走到講台後站定,目光在堂下掃視一圈,見人都到齊了,便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今日,我們繼續講《女則》……”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女孩兒們皆垂首恭聽,不敢有絲毫懈怠。
夫子翻開書卷,開始搖頭晃腦地講解起女子出嫁後需遵守的各項規矩,從晨昏定省到侍奉公婆,再到打理中饋、和睦妯娌,引經據典,講得細致入微,條條框框,不勝其煩。
“……以上種種,皆是為人婦之本分,姑娘們可都記住了?可有何話要問?”夫子講完一段,習慣性地問道。
他本是隨口一說,不料堂下那假謝明姝卻像是抓住了機會,眼中閃過一絲病態的興奮光芒,她懶洋洋地舉起小手,聲音帶著一絲挑釁:“我有。既然嫁了人規矩這樣多,那為何還要嫁?”
此言一出,滿堂俱靜。同窗的幾個女孩兒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像是看什麼怪物一般。
夫子亦是一愣,隨後便微微一笑,溫和地解釋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乃天經地義,自然之理。”
“哦?天經地義?”假謝明姝歪著小腦袋,臉上卻是一副“我倒要聽聽你怎麼狡辯”的戲謔表情,“草原上的狼,就沒有這樣的規矩。難道它們,便不是自然之理了?莫不是這天理還分三六九等,專挑軟柿子捏?”
說完這話,假謝明姝心中充滿了優越感。
自己和其他女人是不一樣的,自己天生便會質疑,會反抗,會為這世間的一切規則感到厭惡,並生出強烈的毀滅之心。
獨立又清醒,崇高又聰明!
“草原上的狼?”夫子聞言不由笑了出來,隻覺得這是小孩子胡言亂語,自然沒有生氣,更沒有當真,隻是調侃道,“人之所以異於禽獸,便在於知禮守序,這便是為人的自然之理。你若自認為是畜生,那確實不需要這些規矩。”
假謝明姝聞言,臉上的戲謔笑容驟然僵住。她何曾受過這等羞辱?當即便想要反駁,卻一時語塞,不知該從何說起,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噗嗤——”
堂下不知是誰先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即,如同會傳染一般,其他女孩兒也紛紛掩袖低笑起來,整個學堂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她們平日裡懾於夫子的威嚴,又兼著閨閣少女的矜持,何曾見過這般有趣的場麵?
尤其是之前熱臉貼冷屁股的謝明珍笑得最為大聲。
那此起彼伏的哄笑聲,無比刺耳。假謝明姝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怒,那雙原本就沒什麼溫度的眸子裡,瞬間燃起了洶洶怒火。
她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怒吼一聲,掀了桌案,幾步便衝到了講台前,滿臉的凶戾。
“老東西!你敢嘲笑我!”
她怒罵著,一把掀翻了夫子麵前擺放著的戒尺和書本。緊接著,她爆發出匪夷所思的神力,一雙小拳頭像雨點一般,毫無章法地朝著夫子身上砸去。
夫子年事已高,平日裡養尊處優,哪裡見過這等陣仗?他被假謝明姝這突如其來的瘋癲舉動駭得連連後退,口中驚呼:“反了!反了!你這劣徒!安敢如此!”
他試圖用手臂格擋,但假謝明姝下手又快又狠,而且力氣巨大,打得夫子衣衫淩亂,狼狽不堪,頭上的方巾都被打歪了。
她越打越興奮,眼尾泛起一抹猩紅。
堂下眾女更是駭得花容失色,尖叫聲此起彼伏。方才的笑聲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驚恐。有的膽小的已捂著臉哭了起來。平日裡隻在話本戲文裡才見過的惡女行凶,如今竟活生生地在她們眼前上演了!
沒一會兒夫子便被打得奄奄一息。
見對方快沒氣了,她這才冷哼一聲,帶著一絲病態的滿足感,停了手。她轉過身,用那雙閃爍著凶光的眸子惡狠狠地掃視著麵前早已嚇傻的眾女,質問道:“還有誰敢笑我?”
眾人噤若寒蟬,瑟瑟發抖,哪裡還敢有人出聲。
假謝明姝見狀,又是一聲得意的冷哼,仿佛打了場大勝仗。她彎腰撿起被自己丟在地上的人偶謝明姝,看也不看散落一地的書本,轉身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連書袋都不要了。
片刻後,假謝明姝便回來了。
淩氏正在房中理事,見女兒怒氣衝衝地從外麵回來,不由一驚,連忙問道:“姝兒,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不快了?”
“以後我都不去家塾讀書了。”假謝明姝丟下一句話,便自顧自躺下,雙腳隨意交叉,姿態慵懶又狂放。
淩氏大驚失色,但她看假謝明姝還在氣頭上,不敢追問,免得自己被她打死,便先柔聲安撫,又命人將早晨沒吃完的桂花圓子熱了端上來。
見假謝明姝拿起調羹慢慢吃著,這才悄悄朝跟去家塾,剛剛才回來的婆子招了招手,低聲詢問究竟。
待從婆子口中得知了來龍去脈,淩氏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她強撐著走到女兒麵前,柔聲問道:“姝兒,今日為何要與夫子頂嘴?”
“我沒有。”假謝明姝放下調羹,抬起頭,語氣理直氣壯,“我隻是問了他一句話。他自己無腦無趣,答不上來罷了。”
“那種話以後可不敢再說了。”淩氏心有餘悸,“若是被旁人聽見了,要說我們謝家女兒不知禮數,沒有教養的。”
“為什麼?”假謝明姝眼裡滿是被冒犯的怒火,她用命令般的語氣反問,“他說的那些廢話,難道是什麼寶貝不成?”
人偶謝明姝被她拎在手裡,聽著這一切,見母親對她如此溫柔,早已酸得直冒泡,忍不住在心裡嘀咕:“還能為什麼?說不過就打人,簡直丟人現眼。傳出去人家要說謝家家風敗壞,教女無方,養出個瘋子潑婦了!!”
嘀咕完,她又暗自疑惑,這假謝明姝明明在謝家乾了那麼多胡作非為的事情,連老太太都敢打,為何一點後果都沒有?大家都傻了嗎?
可惜人偶謝明姝沒有群主光環,如果有的話,她隻要看一眼假謝明姝就能明白為什麼了。
即便是在此時此刻,假謝明姝身後的女主光環都如太陽一般耀眼。
這時,隻見假謝明姝又對著淩氏一字一句道:“我高興說什麼,便說什麼!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誰敢管我?誰配管我?我的嘴,我的手,我想如何便如何!”
人偶謝明姝又在心裡陰陽怪氣:“也就你有這個本事了。這世上,從販夫走卒到皇上,怕是都沒你這麼厲害呢!”
淩氏被女兒這話說得心頭發堵,卻還是耐著性子哄道:“好孩子,為娘不是不讓你說話,而是要你分清楚場合,更不能……不能胡亂動手傷人啊。”
假謝明姝卻發出一聲尖銳的嗤笑,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神中帶著一絲玩味。
“你這又是為何?”淩氏不解。她從女兒的眼眸中,看不到絲毫孺慕之情,仿佛在她不知道的什麼時候,便已經徹底失去了這個女兒的愛。她拚命回想,自己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夠好,才會讓女兒變成這樣。
卻聽假謝明姝直直地看著她,語氣充滿了嫌棄:“我不喜歡你這樣的母親。”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淩氏心上!
人偶謝明姝第一個不答應,若非她此刻隻是個木偶,怕是早已跳起來指著假謝明姝的鼻子罵了:“你少胡說八道!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她哪裡對不起你了?你怎麼能這樣說她?!”
淩氏眼中迅速湧上淚水,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假謝明姝卻沒有半分道歉,她甚至反唇相譏:“你太軟弱了,像被困在籠子裡的鳥。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這樣。隻知道守那些沒用的規矩,哭哭啼啼,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根本不在乎我。”
淩氏聞言,再也支撐不住,淚水決堤而下,她哽咽道:“不……不是這樣的,姝兒,娘在乎你,娘怎麼會不在乎你?你要娘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是不是……是不是要娘把這顆心挖出來給你看,你才肯信?”
“你的心?哈哈哈。”假謝明姝放聲大笑,“我要你的心做什麼?你的心一文不值!我需要的是你站在我這邊,無條件地支持我,無論我做什麼,無論對錯,你都要毫不動搖地支持我!成為我的刀,我的盾,而不是一個隻會哭哭啼啼的廢物!”
淩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點頭:“娘會的!娘一定會支持你的!姝兒,無論你做什麼,娘都支持你!”
假謝明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惡劣一笑道:“那好。如果我要你殺了你的親親夫君,你會答應嗎?”
淩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她驚恐地看著女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爹待她們母女何等情深義重,從未有過半分對不住她們的地方,女兒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下意識地連連搖頭。
假謝明姝見狀,眼中那絲期待的光芒驟然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嫉妒與陰狠。她冷笑著罵了一聲‘沒用的東西’,便不再多言,起身離開了。
此事隨後很快便鬨到了老太太那裡。老太太雖然因為上次之事對這孫女心有餘悸,但如今聽聞她在學堂公然毆打夫子,還是莫名暴怒,拍著桌子道:“她好大的膽子!去把她叫來,我倒要看看她這次還有什麼借口!還有把大奶奶也一並叫來!我要問問她,是怎麼教的好女兒!”
傳話的婆子得了令,氣勢洶洶地便往大房這邊來了。到了假謝明姝的院外,也不通稟,直接便闖了進去,對著正坐在窗邊發呆的假謝明姝道:“大小姐,老太太傳您和夫人過去問話呢。”
假謝明姝連眼皮都未抬一下,手裡正握著一把小刀惡劣地在人偶謝明姝眼睛前轉來轉去,看著人偶謝明姝驚恐的眼神取樂,口中隻淡淡吐出一個字:“滾。”
那婆子何曾受過這等小輩的氣,當即叉腰冷笑道:“喲,大小姐這才多大,這擺的譜兒倒是不小啊。”
婆子話音剛落,假謝明姝隨手抓起身邊一個小杌子,便朝她扔了過去,語氣更加凶狠:“滾!”
小杌子險險擦著婆子的臉飛過,砸在門框上,發出一聲悶響。婆子嚇了一跳,隨即勃然大怒:“反了!反了!奴婢這就去回稟老太爺和老太太,定要將今日所見所聞,一字不漏地告知!”
婆子離開後,淩氏聽到消息,匆匆趕了過來,拉著假謝明姝的手,又是擔憂又是心疼:“姝兒,你怎麼又和老太太的人頂撞起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他們不過是想耍威風罷了,一群無趣的螻蟻。”假謝明姝渾不在意,“若真有什麼天大的事,叫那老太婆自己滾過來說。”
淩氏聽女兒這般說,心中愈發擔憂,但又著實心疼女兒,便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不去便不去。你放心,等你阿爹回來,他定會為你周旋妥當的。”
假謝明姝聽到這話,眉頭卻是微微一蹙,冷聲道:“誰用得著他周旋?我現在就去搞定!”
說罷,便要往外走。
淩氏見狀大驚,連忙一把拉住她,急道:“姝兒,聽阿娘的話,萬萬不可魯莽行事!你不能再打人了!”
她以為女兒是心疼阿爹,又勸道:“好孩子,你莫要擔心你阿爹。你阿爹素來得老太爺看重,在老太太麵前也說得上話,這點小事,他定能處置妥當,不會有事的。你且安心在房中歇著,一切都交給阿爹阿娘。”
假謝明姝停下腳步,轉過頭,目光落在淩氏那張焦急的臉上。她看著母親提起阿爹時眉宇間不自覺流露出的依賴,看著母親那副沉浸在夫妻恩愛、家庭美滿的幸福光暈中的模樣,眼中再度湧出了一絲怨毒。
她忽然改變了主意,點了點頭說:“好。那就等他回來再說。”
淩氏這才鬆了口氣。
傍晚時分,謝承淵回府。果不其然,他先是被請去了老太太處,好一番賠罪請安,再三保證日後定會嚴加管教女兒,這才得以脫身。
回到東跨院時,他臉上帶著明顯的倦色。淩氏一見,心疼不已,連忙迎了上去。
謝承淵強打精神,對妻子笑了笑,示意無礙。隨後他故意板起臉,想做出嚴父的模樣嚇唬一下女兒,然而假謝明姝連一個眼神都欠奉。
淩氏見丈夫已將婆母那邊安撫妥當,這才徹底鬆了口氣,滿眼愛意地看著謝承淵道:“不愧是我的夫君,總能將這些難事處置得穩穩妥妥。”
正因夫君這般優秀可靠,她才不願與他人共享。這些年來,無論外界如何議論,無論公婆如何施壓,淩氏都不肯鬆口讓謝承淵納妾。
假謝明姝將這一切冷眼旁觀。
謝承淵安撫好愛妻,這才轉向女兒,語氣平和地說道:“姝兒,事情為父已經替你辦妥了。家塾的夫子那邊,我也已經勸說過。隻要你明日去與他賠個不是,日後便還能繼續受他教導。”
淩氏聞言大喜,連忙看向女兒。
假謝明姝卻看也不看他,隻冷冷道:“我沒有錯,為何要賠罪?”
謝承淵想伸手揉揉她看起來毛茸茸的小腦袋,卻被她厭煩地揮手拍開。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那你日後當真不讀書了?將來嫁了人,難道還能不管家理事?這些都是要學的,現在學,總好過以後臨到頭了,匆匆忙忙被趕鴨子上架。你且看你阿娘,待字閨中時便是美名遠播,人人稱讚賢良淑德,誰不羨慕阿爹有這般好福氣?”
淩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誇讚說得麵色泛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人偶謝明姝也被這氣氛感染,捂著嘴偷笑,心中暗道:“阿爹阿娘一直都是這樣恩愛甜蜜。”
假謝明姝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刺耳的笑話,猛地看向淩氏,語氣中充滿了嘲諷:“既然如此,她怎麼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謝承淵一愣,正要開口解釋,淩氏卻已回答:“阿娘連讓你阿爹不納妾都做到了,還有什麼不敢的?隻是身為女子,德言容功四者缺一不可,其中‘言’便是指言語得體,不大聲喧嘩,不惡語傷人。喧嘩吵鬨,最為下乘。”
“我偏要喧嘩吵鬨!”假謝明姝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偏要下乘!看著那些凡夫俗子因此驚慌失措,那才好玩!”
淩氏聽女兒字字句句都與自己針鋒相對,想起她先前所說“不喜歡自己這個母親”,一時間悲從中來,又怕被丈夫看穿,強忍著泛紅的眼眶,狼狽地彆過頭去。
可她的情緒變化,又怎能瞞得過朝夕相處的枕邊人?謝承淵見狀,心中疼惜不已,便想先將女兒拎到一旁好好談談,免得她再刺激妻子,於是便麵色嚴肅地對假謝明姝道:“姝兒,你跟我來書房,阿爹有話同你說。”
假謝明姝卻站在原地不動:“就在這裡說。”
謝承淵拿她沒辦法,隻得依她。
假謝明姝依舊站在書桌前,仰著小臉,小小的一隻,這令謝承淵原本升起的一絲火氣又不自覺地散了,語氣也不由放柔了些:“姝兒,你阿娘所做的一切,事事都是為了你好。如今你還年幼,許多道理尚不明白,待到你再長大幾歲就會知道了。我們是不會害你的。”
“胡說,你明明就會。”假謝明姝露出不屑的笑容說道。
謝承淵一愣,隨即訝異道:“怎麼可能?姝兒,你是阿爹唯一的孩子,阿爹疼你還來不及,怎會害你?是不是有人在你麵前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謝承淵身形高大,假謝明姝不喜歡這種需要費力仰視他人的姿態。她爬到書桌上,盤腿而坐。這樣一來,她便能與坐在椅子上的謝承淵視線持平。她很討厭那種被人從上往下俯視打量的感覺,會讓她控製不住地想將對方的臉狠狠踩在腳下。
她正要開口說話,謝承淵已是眉頭緊鎖,伸手便將她從桌上拎了下來,沉聲道:“下來!成何體統!女孩子怎麼能上桌!”
假謝明姝被他拎著,雙腳懸空,立刻用力掙紮開來,謝承淵怕傷到她,連忙放手,倒是躲過了她的神力。
隨後假謝明姝冷冷地瞪了她一樣,又爬上了書桌。
謝承淵見她這副模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終究還是拿她沒轍,隻得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在家裡便隨你,隻是到了外麵,千萬不可再如此行事,免得被人笑話失了教養。”
假謝明姝冷著臉,並不回應他這話,待站穩後,才繼續之前被打斷的話,隻是被這麼一打岔,先前那股子氣勢也散了不少:“你因為娘親傷心所以要指責我,可是傷她心的不是我,是她自己的娘家爹娘,還有你。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謝承淵隻覺自家女兒真是荒唐,為了推卸責任,什麼鬼話都好意思說,他搖頭失笑道:“胡說。這世上最不想讓你阿娘傷心難過的人,便是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你可知你阿娘尚在閨中時,他們是如何將她捧在手心珍視看重?即便後來嫁進了我們謝家,也是千叮嚀萬囑咐,時常再三關照。至於為父,就更不可能讓她傷心了。”
假謝明姝卻隻是盯著他,笑容諷刺:“有趣,沒想到你們居然能自欺欺人到這個地步。”
謝承淵感到匪夷所思,不由失笑道:“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什麼自欺欺人?”
“因為你對我不好。”假謝明姝一字一句道。
這話真如當頭一記悶雷,劈得謝承淵頭暈腦脹,耳朵裡都嗡嗡作響,原本還從容不迫的謝承淵頓時一臉難以置信:“你……你覺得阿爹對你不好?”
假謝明姝歪著頭,反問道:“哪裡好呢?”
她繼續道:“生我的不是你,照顧我的不是你,陪伴我的也不是你。你說你待我好,究竟好在哪裡?”
謝承淵被她這番話說得心頭火起,卻又強壓著怒氣,反問道:“哪裡不好?我若對你不好,你平日裡的吃穿用度是從哪裡來的?照顧你的那些下人是從哪裡來的?你住的這個大院子又是從哪裡來的?你一出門,旁人見了你都畢恭畢敬地叫你一聲大小姐,你以為是為什麼?”
“那不過是你為了自己罷了。”假謝明姝語氣輕蔑,“你怕自己失了顏麵,怕被人說你苛待親女,影響你的名聲罷了!一切都是為了你自己,與我何乾?”
謝承淵有些壓不住火了,語氣也生硬了幾分:“好好好!就算這些都是為了我自己。那我問你,我若對你不好,你哪來的膽子在我麵前這般撒野?便是尋常人家的小兒,敢像你這樣坐在桌子上對著阿爹冷嘲熱諷,都免不了一頓戒尺毒打,更何況我是食朝廷俸祿的命官!
我若對你不好,你前些日子衝撞老太太,我怎麼還會拚命護著你?我若對你不好,你今日痛打夫子,我怎麼還會替你去向夫子求情?我若對你不好,你屢次三番惹你阿娘傷心垂淚,我還會在這裡與你好言相勸?我若對你不好,你前幾日將我們夫妻二人關在門外,我會那般低三下四地賠禮道歉,求你原諒?”
他越說越是憤怒,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我若對你不好,我還會為了怕你受了委屈,寧可自己背負不孝無後的罵名,也堅決不再要其他子嗣?!你告訴我!姝兒!你告訴我!我究竟怎麼對你不好了!?”
假謝明姝被他這一連串的質問說得頓時語塞,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惱羞成怒,顯然她一開始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辯倒。就在這時,她像是終於找到了突破口,猛地大聲反駁道:“什麼叫絕後?難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嗎?”
謝承淵氣笑了:“是是是,你當然是。彆人都不當你是,說我們絕後,可我不在意,我當你是,我這還不算對你好嗎?!”
假謝明姝又被堵了回去,更是又氣又惱,大聲道:“那哥哥弟弟們都能去前院的書房讀書,能騎馬,能打獵,為什麼我不能?連我們謝氏旁支那些不起眼的小子都可以,偏偏我不能!我不喜歡這樣!彆人有的,我通通都要有!”
“因為你從未要求過!”謝承淵看著她,“你連家塾都懶得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又怎麼會想到要把你送去前院跟著那些小子們一起受苦?”
假謝明姝聞言,卻是冷笑一聲,仿佛詭計得逞:“那我明天就去。”
“好。”謝承淵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那你便去吧。”
假謝明姝反而愣住了,準備好的一肚子威脅和吵鬨都卡在了喉嚨裡,說不出來。對方如此輕易的答應,讓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和挫敗,
謝承淵看著女兒錯愕的表情,心中百感交集,聲音也越發輕柔:“姝兒,阿爹為了你,為了你娘,連子嗣都可以不要,你真當阿爹會在乎讓你去前院讀書這點小事嗎?”
假謝明姝一張小臉漲得更紅,又羞又憤,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她本想借此好好與他辯論一番,揭穿他的真麵目,卻沒想到一番唇槍舌戰下來,竟被對方駁斥得無言以對。
謝承淵見她不再說話,便又問道:“女兒,你方才說,阿爹傷了阿娘的心,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假謝明姝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試圖扳回一局:“她平日裡在府中,難道不是一直被人欺負嗎?這難道不是你的錯?”
謝承淵訝然:“你阿娘是謝家主母,在這府中,誰敢欺負她?”
“你娘,還有你爹。”假謝明姝直言不諱。
“那不能叫欺負。”謝承淵皺眉道,“長輩們脾氣或許有些古怪,偶有苛責,但孝悌之義乃是晚輩本分。父母對你我皆有養育之恩,為人子女若是不思回報,何以為人?”
假謝明姝眼神中充滿了對這種論調的鄙夷:“我不這麼認為。”
“那你是怎麼認為的?”
“我即是我。”
謝承淵不解:“什麼意思?”
假謝明姝重複道:“意思就是,我即是我。”
謝承淵又問了幾次,得到的都是這個如同繞口令般的回答。他立刻明白了,這丫頭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隻是在念一些她自己都不甚明了的口號罷了。
於是謝承淵歎了口氣,問道:“照你這個意思,為人子女,便不該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了?”
“沒錯。”假謝明姝答得乾脆。
謝承淵聞言,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受傷的神情,聲音也低沉了許多:“那……日後若是爹娘都老了,沒用了,沒辦法再照顧你了,你是不是就不要爹娘了?”
假謝明姝下意識地便想回答“沒錯”,但看到謝承淵和也露出同樣哀傷表情的淩氏,畜生如她竟也有些說不出口了。
然而她這片刻的遲疑,落在謝承淵和淩氏眼中,已然說明了一切。夫妻二人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悲傷。
謝承淵擺了擺手,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罷了,罷了。你想去前院讀書,那便去吧,我們不會再攔著你。阿爹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了,你……先回房歇息去吧。”
淩氏也默默地轉過身,不再看她。
假謝明姝看著他們落寞的背影,臉色卻十分難看。她不能接受,自己明明是對的,為何反倒被他們當成了壞人?明明他們才是壞人!自己才是代表了先進與正確的大女主,自己才是道德高尚、思想崇高的那一個!
當天夜裡,假謝明姝特意沒有睡,悄悄潛到父母臥房窗外,自然也順手帶上了人偶謝明姝。
月光下,她清晰地聽到房內謝承淵與淩氏的對話,兩人皆是憂心忡忡。
先是淩氏帶著哭腔的控訴:“夫君,你說我們的姝兒……從前那般乖巧懂事,怎麼如今竟變成了這副模樣?不講禮數,暴力愚蠢,自私自利,不懂感恩。這樣下去,日後她及笄嫁人,可如何是好?怕不是要四處得罪人,惹下無數禍端!”
謝承淵亦是長歎一聲:“夫人所言,我又何嘗不知?隻是……她畢竟是我們的女兒,打罵也舍不得,講道理她又聽不進去……”
他們畢竟是真心疼愛著這個女兒,所以擔心的並非她不服管教,而是怕她將來無人庇護,會因此吃儘苦頭。
隻聽謝承淵壓低聲音道:“我想著,還是得早日設法晉升才好。如此一來,隻要我官位夠高,權勢夠重,那麼等姝兒長大了,隻要我還活著一日,這世上,便沒人能輕易欺了她去。”
“夫君的心意,妾身都明白。”淩氏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隻是……唉。隻能希望等她再長大一些,經曆了些世事,也能明白了。”
夫妻兩人皆是溺愛孩子的性子,又都不被假謝明姝所認可,這番話說下來,便有了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淩氏又擔憂道:“隻是這前院書房,可不比後院家塾。女兒家平日裡讀讀書,彈彈琴,描描畫,便也罷了。前院那些夫子,對兒郎們向來嚴苛,動輒便是戒尺板子,姝兒她受得住那份苦楚麼?”
“唉,由她去吧。”謝承淵的聲音裡滿是無奈,“趁著現在年紀還小,讓她去闖闖也好。你我若是一味阻攔,怕是反倒會成為她心裡的一根刺,日後愈發怨懟我們。”
說著,他語氣稍稍輕鬆了些,忽地笑了笑道:“總比等她長成大姑娘了,再鬨著要去前院與那些小子們一同讀書的好。如今她六歲還不到,不同席的規矩,倒也不必恪守得那般死了。”
窗外的假謝明姝聽到這些話,臉色越發陰沉,一言不發地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人偶謝明姝被她一路拖著,此刻再也忍不住,尖聲道:“你聽到了嗎?!阿爹阿娘是為了你好!他們是真心疼你的!你還要怎樣?你快把身體還給我!你根本當不好他們的女兒!你甚至連人都當不好!你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妖怪!是個不懂感恩的畜生!”
假謝明姝卻隻是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將人偶謝明姝往床上一扔,說道:“你再等等。我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改變現在的想法。”
之後數日,假謝明姝果真每日都往前院書房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非但沒有像眾人擔心的那般胡鬨生事,反而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無論是多麼晦澀的經義,還是多麼繁複的策論,她幾乎都是一點即通,過目不忘。
短短數日,她所展現出的才學,便已遠超同窗的那些謝氏子弟,就連前院那位以嚴苛聞名的老夫子,在私下裡對謝承淵提及假謝明姝時,也是讚不絕口,稱其有不世之才。
謝承淵得了夫子這般高的評價,自然是又驚又喜,連忙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淩氏。
淩氏聽聞女兒竟有這般天資,也是喜出望外,連日來的愁雲一掃而空。她特意抽了空去找假謝明姝,拉著她的手,仔仔細細地詢問她在前院讀書的各種情形。
假謝明姝看出淩氏發自內心的好奇與關切,竟也難得地表現出了幾分耐心,問什麼便答什麼,還將夫子如何誇讚她的話,繪聲繪色地學了一遍。
淩氏被逗得咯咯直笑,先前因女兒種種叛逆行徑而積壓在心頭的鬱氣,也消散了大半。她看著眼前這個眉眼靈動聰慧的女兒,心中充滿了驕傲與歡喜。
假謝明姝見狀,便趁勢問道:“阿娘,我是不是很厲害?”
“是!是!我的姝兒自然是最厲害的!”淩氏不假思索地笑著答道。
假謝明姝又道:“那阿娘說,若是我將來也能入朝為官,會不會比阿爹更厲害?”
淩氏依舊笑嗬嗬地道:“那是自然,我們姝兒這般聰慧,將來成就定然不可限量,肯定比你阿爹強多啦!”
假謝明姝聽了,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即又追問道:“那現在阿娘心裡,我和阿爹,究竟誰排在第一呀?”
淩氏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遲疑了。
假謝明姝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她嘴角勾起露出笑容,但是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她說道:“沒關係,阿娘不必現在就回答我。我不著急。”
楚路猛然睜開雙眼,從夢中驚醒。他坐了起來,向外麵看了一眼,窗外晨光熹微,已是天亮時分。
自己竟是一口氣睡了一天一夜。
他喘息著,額上滲著一層薄汗,神情凝重。
他回憶著剛剛夢境裡上演的故事,心中充滿疑惑。
他搞不明白這個如同連續劇一般的夢境,究竟是怎麼回事?
除此之外夢境結尾那縈繞著的,仿佛在預兆即將發生什麼可怕事情的危險氣息,也讓他心中充滿了不安。
“秦素。”他在心中呼喚。
“怎麼了?”秦素問道。
“我又夢見那個謝家了,而且夢境故事居然還連上了。”楚路說道。
“又來?可我還是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秦素的聲音頓時凝重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路見秦素也搞不明白,不由歎了口氣。
他揉了揉眉心,將那紛亂的夢境暫時壓下。無論這夢預示著什麼,既然眼下沒有頭緒,那就隻能暫且放到一邊。
畢竟下一個大女主不知道何時就會出手。
他必須儘快行動起來,儘快拉滿修正值。
“既然不明白,那就先彆管了。繼續抓捕間諜吧。”楚路說道:“你不是說再漲三點就能抓捕周明了嗎?那就儘快把這三點漲上去。”
“嗯。”秦素點點頭讚同。
隨後楚路起身,招來宮女換衣梳洗,接著便快步離開了寢宮。
與此同時,京城正陽門,兩個人影漫步在街道上,一個疲憊不堪,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會當街昏倒,而另一人則站得筆直,遙望著遠方的皇宮,滿臉興奮的笑容
“可算是到了。”姒任語氣充滿了期待,“群主,等著吧。你沒幾天好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