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可兒被大家看的臉紅,當即羞怯地跺了跺腳:
“哎呀,你們真討厭,不跟你們說了!”
說罷,她轉身跑了出去,卻正好撞上了來找她的宋瑾安,她差點摔倒,幸虧宋瑾安眼疾手快扶住她。
隻見兩人說了幾句什麼,便走遠了。
紅玉見狀,不由得蹙眉擔心:
“姑娘,小郡主似乎對宋少俠有些心思,雖說此事不該我們做婢女的多嘴,但小郡主乃城王獨女,與宋少俠並不很門當戶對……”
沈憶舒聽了這話,淺笑著搖搖頭:
“小郡主心裡是有分寸的,她不是一個會為了感情衝昏頭腦的人,更何況我看她那樣子,似乎對宋師兄隻是崇拜,並非傾慕。”
蕭可兒乃城王獨女,她基本是被當成女世子培養長大的,跟一般的閨中女兒不一樣,而城王之所以放心她跟著沈憶舒出門曆練,也是相信她心裡有數。
這些事,並不需要沈憶舒插手。
紅玉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也不再說什麼,便伺候沈憶舒睡下。
沈憶舒一路爬山上來,的確累了,沾枕頭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幾個丫鬟見她睡下,便也輪流去休息了會兒,一直到晚上,杜聽荷派人來請,說是晚膳準備好了。
給沈憶舒準備的接風宴,安排在花廳,正好弄了一桌。
七星門人很多,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跟沈憶舒關係親密,因此參加接風宴的,也就是掌門、大師伯、小師叔、宋瑾安以及沈憶舒、蕭可兒這幾個人。
紅玉綠柳她們幾個丫鬟在花廳旁邊的小廳安排了一桌,也算是陪同吃接風宴了。
桌上幾乎都是按照沈憶舒的喜好做的菜,當然,杜聽荷也提前找紅玉打聽了蕭可兒的口味,做了幾道符合蕭可兒喜好的菜色。
蕭可兒一看,就知道這場接風宴是用了心的。
她不由得感慨——雖說沈憶舒父母兄長皆亡,但在這世界上,還是有關心她的人,真替她開心。
席間,小師叔杜聽荷一邊給沈憶舒夾菜,一邊說道:
“阿舒難得回來一趟,不如在門中多住些日子吧,也好讓我多做些好吃的給你補補身體,你看你消瘦的,都沒怎麼好好吃飯吧?”
“是啊,難得瑾安也在,你們這一代的小輩,經常在外麵亂跑,一年到頭不回來,門中冷清得很,這次你們都回來了,難得熱鬨。”大師伯宋彥暉也附和著。
沈憶舒聞言,開口解釋道:
“大師伯和小師叔盛情挽留,阿舒本不該拒絕,隻是我這次南下,是因為收到了師傅的信,說是找到了七星海棠葉的下落。”
“七星海棠葉是最後一味藥材,有了它,我身上的美人消餘毒,便可儘數解了,以後便不必再拖著一身孱弱的病體。”
掌門聽了這話,當即激動起來:
“此話當真?那美人消的毒據說無藥可解,裴穀主當真已經研究出了解藥?”
“師傅說,有九成把握。”沈憶舒點頭。
“好好好。”掌門一臉欣慰的樣子,“裴穀主醫術高明,當世無雙,既然他說有九成把握,那必定是心有成算的,等了這麼多年,你身上的毒終於有希望了。”
此話一出,大師伯和小師叔他們便不好留沈憶舒長住。
畢竟,七星海棠葉的下落難尋,好不容易有了消息,若是因為在七星門長住而錯過了,影響了沈憶舒解毒,那他們這些長輩可要良心難安一輩子了。
“你解毒要緊,我就不說要你留下來的話了,不過阿舒,你定要記得,七星門永遠是你的家,等拿到了七星海棠葉,解了毒,定要及時寫信告訴我們,也讓我們為你高興高興。”杜聽荷說著。
“是,小師叔。”沈憶舒點頭,“等我身上的毒解了,我定然回來長住一陣子,多陪陪你們。”
杜聽荷點點頭,又怕冷落了蕭可兒,便又道:
“蕭姑娘日後若是有空,也歡迎隨時來做客,咱們七星門是江湖門派,比不得京城富貴,但五湖四海,性情相投便是朋友。”
“多謝小師叔,等沈姐姐身子好了,我定然要跟著她再來玩的。”蕭可兒笑著開口。
一時間,席上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一頓飯慢慢接近尾聲,桌上杯盤狼藉,菜幾乎都被吃了個乾淨,宋彥暉和宋瑾安父子倆推杯換盞,很是高興。
就在這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沙沙聲,細細密密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摩挲著樹葉。
過了好一會兒,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帶來絲絲潤意。
桌上的眾人愣了愣,突然臉上不約而同閃過一抹喜色,蕭可兒直接站起身,一邊說話一邊往外跑:
“是不是下雨了?”
沈憶舒和其他人緊隨其後出去了,站在花廳門口,看著院中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庭中樹葉上,發出沙沙聲。
“真的下雨了。”沈憶舒臉上掛著笑意,“乾旱了這麼久,終於盼來了一場雨,百姓們終於有救了。”
“是啊,老天爺還是長眼的!”蕭可兒也很高興。
她從濟州到滄州,這一路見過了很多因為缺水而瀕臨死亡的百姓,也見過了各種人心險惡。
而現在,老天爺開眼,似乎是不忍心百姓因為這場天災太過痛苦,所以特地降下一場雨,來緩解旱情。
宋彥暉和杜聽荷很久不曾下山,對山下的情況不太了解,聽沈憶舒和蕭可兒這麼說,不由得問道:
“山下的旱情很嚴重嗎?那百姓們的收成如何?七星門倒是有些存糧,若是需要,可以捐給需要的百姓。”
“小師叔不必憂心,我們從濟州離開的時候,陛下已經派了四皇子總領賑災一事,朝廷會調度的。”沈憶舒笑道,“更何況,今日這場雨下了,給百姓們帶來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蕭可兒索性拉著綠柳,跑去外麵雨中奔跑,張開雙臂,掌心向上,接住這場久違的雨。
“唉,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
一聲歎息,衝淡了這場雨帶來的喜悅,沈憶舒循聲看去,卻見掌門仰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看著飄落的雨絲,眉頭緊蹙。
“掌門,您似乎並不開心,是在擔憂些什麼嗎?”沈憶舒問道。
“我擔心,雨無好雨。”掌門說道。
“怎麼會?這場雨可是百姓們期盼已久的,怎麼會不是好雨呢?”蕭可兒不解問道。
掌門目光渺遠,似乎透過重重雨幕,看到了過去,他說道:
“阿舒,你或許聽說過,當今陛下在南境打仗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件事,南境乾旱,糧食顆粒無收,軍隊沒有了糧草,還是你的爹娘拿出錢財,購買糧食,親自送去南境軍中,讓將士們不至於餓著肚子打仗。”
沈憶舒點頭:
“我聽說過,陛下和皇後娘娘感念父母當年的恩情,才破例冊封我為縣主。可這件事,跟下雨有什麼關係?”
掌門歎息了一聲,解釋道:
“當年的情況,跟今年幾乎一樣,大安國也是好幾個月不曾下雨,南境尤其嚴重。可當持續幾個月的乾旱之後,突然來了一場雨。”
“起初,大家都很高興,以為是老天爺開眼,終於舍得下雨緩解乾旱了。可是卻不曾想,這場雨從落下開始,便持續了整整十幾天,不曾停歇。”
“更有甚者,雨勢一天比一天大,第一天也像現在這樣,是絲絲小雨,可等到第二天,便成了大雨。”
“阿舒,你且想想,那樣的瓢潑大雨、傾盆大雨,持續下十幾天甚至二十天,會是什麼樣的光景?這還算是一場好雨嗎?”
掌門的這番話,語氣平靜,可沈憶舒卻從這份平靜中,聽出了些許驚心動魄的意味。
她從來不曾知道,當年父母帶著糧食支援南境軍的後續。
她隻聽說過南境軍打了勝仗,隻知道父母帶著糧食及時趕到,隻知道永安帝在那一戰中,把南疆打的落花流水。
卻不知道,後續是一場持續了十多天的傾盆大雨。
沈憶舒不是那種不諳世事的閨中女子,她很清楚,如果雨越下越大,甚至持續十幾天二十天不停,就不僅是緩解乾旱,而是會造成另一個極端——
洪澇。
南方多湖泊河流,持續不停的龐大降雨量,會讓河流湖泊水麵上漲,超過邊界線,屆時水流湧出,向著周圍蔓延。
農田可能被損毀,房屋可能被衝垮,而百姓們,也將在經曆旱災之後,又要經曆一場洪災。
怪不得掌門歎息,原來他曾經經曆過同樣的事情,一切都有跡可循。
蕭可兒也明白了掌門的意思,隱約有些臉色發白,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開口說道:
“或許,這次不一樣,或許,這場雨就下一夜。”
大家都沉默了,暫時沒有人回答她,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場雨到底會下多久,誰也不知道這場雨會不會演變成幾十年前那樣。
良久之後,掌門才開口道:
“好了,現在擔心這些沒有意義,天色也晚了,你們都回房歇著吧,具體什麼情況,明日便清楚了。”
一場接風宴,從最初的開心到現在的沉默,眾人滿腹心事散去。
沈憶舒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坐在窗邊,看著外麵的雨淅淅瀝瀝下著,腦海中卻在思索——
萬一掌門說的是真的,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