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奧古斯特。
凱修斯仍舊盤踞在原來的那座山上,穩固境界,感受著自己晉升所獲得的力量,順帶研究著從紮瑞爾胸膛中剖出的那枚地獄之核。
突然,一則緊急通訊打斷了他的試驗。
“陛下,我們在太陽神高塔那裡找到了一些非同尋常的東西。”朗普的魔法影像出現在凱修斯身前。
此刻,這頭食人魔醜陋的臉上浮現出難得的緊張與亢奮,作為朗普多年來的上級,光從那表情,凱修斯大概就能猜到他找到了什麼。
神祇。
現如今,隻有跟神祇有關的東西,才能讓這位現任帝國首席大臣如此失態,甚至加急聯係他。
“我馬上過來。”凱修斯的回答格外簡短。
隻見紅龍的鱗片表麵微光閃爍,那龐大的軀體急劇縮小,化為滾滾白煙,而白煙中浮現出高大的人形身影。
煙霧逐漸散去,隻用了短短數秒,原本如山嶽般龐然的紅龍便化作一位氣質高貴、赤發金瞳的年輕男人——這便是化為人形的凱修斯。
“還是小心點吧,如今的奧古斯特城說是萬眾矚目都不為過,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中注視著那裡。”凱修斯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一笑。
為了不引人矚目,他特意化為人形,這法術已經許久未用,就連他都有些生疏。
那淡金色的瞳孔中掠過光芒,空間瞬間扭曲起來,凱修斯的麵前浮現出一道烈焰傳送門,而他毫不猶豫,一步跨入。
“唰——”
下一刻,凱修斯已經來到了永恒太陽神高塔的頂端,太陽圓盤的上方。
周遭裝潢華貴、金碧輝煌,卻顯得有些空曠,因為這裡除了朗普之外彆無他人,而朗普的手中正緊緊攥著一張金色的卷軸。
“主人,您終於來了!”
見到皇帝到來,朗普連忙神情激動地迎了上去,恭敬地跪伏在對方的腳邊。
因為凱修斯化為人形後遠比食人魔矮小,朗普還特意對自己施展了縮小術,讓自己變成不到兩米高的模樣。
凱修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吩咐道:“起來吧,這東西應該沒讓人看過吧?”
朗普趕忙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將那枚卷軸遞上去,並回答道:“稟報主人,我已經將閒雜人等全都打發走了,侍衛都沒留在身邊,我還用法術製造了預言迷霧,連九環預言法術都無法輕易窺探。
另外,我以靈魂起誓,這張卷軸我也隻看了前麵的一部分,絕對沒有半分覬覦之心”
“不錯,你用心了。”
凱修斯微微頷首,隨即接過卷軸。
朗普立刻識趣地退下去,並說道:“主人,請您放心,我已經向駐守在周圍的侍衛下了死命令,任何膽敢擅闖者,格殺勿論!”
在朗普退下後,凱修斯才展開卷軸,映入眼簾的第一句話便讓他頗為驚訝,也終於明白了朗普急匆匆喚他過來的原因。
《烈日手劄》
——法德蘭皇帝,阿拉貢一世
新曆1753年,星墜之夜
我同大牧首大吵一架,他認為我們不該用太陽神賜予的力量開疆拓土。
但我提出質疑,我們法德蘭人生來便是太陽的子民,這世間的光明都應被我們所擁有。
大牧首與我不歡而散。
新曆1759年,無星之夜
我們派出的軍隊從遺跡中帶回了耐瑟瑞爾的古書,從那本書上,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原來神並非生而為神,哪怕是那位高高在上、受千萬人景仰的太陽神也曾是肉體凡胎,與我們並無差彆。
我的心中湧現出一個堪稱僭越的想法——我能否取而代之,成為神祇呢?
新曆1762年·枯麥之月
極北斥候帶來了卡爾薩斯留下的石板,從那裡,我看到了初代魔法女神死亡、魔網崩壞的真相。
不過這樣讓我得到一個更加重要的信息——原來神也是會死的,儘管這難如登天,但是神祇也會被凡人所殺死。
“神非永恒,乃竊時之賊。”
新曆1773年,旱季,無雲
經過十多年的搜尋,奧術軍團的首席法師為我帶來了最後一塊卡爾薩斯石板,讓我得到了完整的登神術。
但阿曼納塔教會的大牧首卻前來覲見,提醒我不要被力量蒙蔽了雙眼。
真是可笑,眾神將凡人囚禁在物質位麵內,貪婪地占據著無與倫比的力量,可這些愚蠢的忠犬卻還在維護著他們所謂的神
於是數月後,我殺了他,剖出了他的心臟,並用卡爾薩斯的秘法蒙蔽了太陽神的雙眼。
果然,我再次論證了一件事——神並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
新曆1778年,滿月之夜
我不會像那位“瞬時之神”卡爾薩斯那樣,短暫地享受神祇的權柄後便死去,那樣實在是太愚蠢了。
我將成為永恒的神祇,讓我的帝國也成為永恒不滅的國度。
我將建立起三座太陽神高塔,愚蠢的太陽神教會以為我終於皈依了他們的信仰,殊不知這將成為我的信仰錨點,成為我登神路上的墊腳石。
新曆1785年,霜月
祭祀即將開始,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我將大牧首的心臟做成了一件神器,相信我親愛的神祇會很喜歡這個“祭品”。
我挖取了一千名晨曦時出生的盲人左眼,將其做成了“蝕瞳冠冕”,以此來完成這個針對太陽的褻瀆儀式。
不過,當我下令全國搜捕日出時出生的盲人時,備受我重視的近衛軍統領有些猶豫,於是我砍下了他的腦袋。
果然,這群凡人無法理解我偉大的理想。
新曆1786年,烈日之時
(字跡狂亂,夾雜灼燒痕跡)
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祂不可能贏了。
祂說弑神者終將成為腐朽的墓碑,說黑夜不過是祂闔眼的瞬間,祂說我的名字正被祂的血液書寫在每顆星辰背麵
不可能,這又是祂蠱惑凡人的謊言!我將永生不死!
時至今日,我已經不能回頭了。
(最後一行被反複塗抹,隱約可辨「我即太陽」)
“果然,這便是那位老皇帝的執念——取代阿曼納塔,成為永恒的太陽神。
隻可惜他的生命過於短暫,百年的奮鬥,終究敵不過彆人成千上萬年的積澱,最終他還是成了一位‘瞬時之神’。”
凱修斯仔細看完這份手劄,頓時歎了口氣,頗為感慨。
不過很快他就收集起了卷軸中記載的關鍵信息,並且將其一一整理起來——這哪裡是日記,簡直是一份完整的“弑神說明書”。
不過片刻,凱修斯便得到以下要點:
1封神需要奪取神性的火種。
2需至少十萬虔誠信徒,三個聖地來維持自己的神格,以此來作為自己的信仰錨點,否則會如卡爾薩斯般崩解。
3需要有合適的法則容器,承載新神的權能,否則很有可能像阿拉貢一世般當場爆炸。
4封神需要三個聖地同時舉行儀式,用信仰之力將托舉自身,點燃神火。
同時應以褻瀆之血澆灌祭壇,輔以卡爾薩斯石板中的咒文,並刻上真神之名,這樣才能奪取目標的神職。
望著自己整理出的信息,凱修斯陷入沉思,“這儀式倒不算嚴苛,對我而言,其他的條件還算能達成。
隻是這登神的咒文被分成了三份,分彆存放在三座太陽神高塔內,而那完整的登神之法很有可能就埋藏在法德蘭的‘聖城‘之內’。”
隻有將整個法德蘭統一,才能拿到完整的封神之法,這應該也是老皇帝留下的後手——隻有他最優秀的後代才能繼承他的意誌。
隻可惜,天不遂人意,那位早已魂飛魄散的老皇帝恐怕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一頭紅龍半路殺了出來,直接將他的遺產截胡。
“嗬嗬,也難怪這三位國王要不惜一切代價爭奪聖城了,原來他們是看到了封神的希望。”凱修斯略顯嘲諷地笑了笑。
與此同時,凱修斯也敏銳地觀察到——奪取神位也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第一個代價便是神性汙染,失敗者很可能會當場消散,甚至畸變為神孽。
阿拉貢一世在儀式前瘋瘋癲癲、神誌不清的狀態,恐怕就是遭到了神性的汙染。
第二個風險便是法則的反噬,神火將逆流焚毀宿主,使其魂飛魄散。
第三個風險則是諸神的圍剿,幾乎每位新誕生的神祇都將承受神係戰爭,更何況是太陽神這樣的強大神位,必定有無數神祇在覬覦著這個寶貴的位置。
凱修斯將那份金色卷軸小心地收起來,隨後站在太陽高塔的頂端,居高臨下地望向廣袤無垠的大地。
“不過哪怕是九死一生,我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他將手攥緊,淡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法德蘭帝國的一切,都將屬於燃燼帝國。”
“主人,有人說要見您。”
太陽神高塔下,朗普等待已久,將一張羊皮紙遞了上來。
凱修斯仍在回憶著老皇帝留下的手劄,連頭都沒抬一下,隻是隨口問道:“是誰?”
“不知道。”
“連你都看不出來他的身份?”凱修斯這才略顯重視,抬眼看向朗普手中的羊皮紙。
那張羊皮紙泛黃陳舊,似乎還有斑駁的血跡,但奇怪的是——上麵連一個字都沒有。
“他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凡人,沒有半點特殊的地方,甚至預言法術顯示出的結果也是如此”
“嗬嗬,魔網是會騙人的,隻要施法能力足夠強大,編織謊言輕而易舉。”
凱修斯這才提起了點興趣,摩挲著下巴,又問道:“那個人還跟你交代了什麼?總不能留下張紙就跑了吧。”
“當然,隻不過”
食人魔低下頭來,羞愧、恥辱、憤怒等情緒在那張醜陋的臉上交織,凱修斯都很少能夠在他臉上看到這樣豐富的表情。
沉默片刻,朗普才咬著牙恨恨地說道:“主人,那個膽大包天的家夥自稱為您未來的上司。
“他還說如果您不來,他一定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說到最後,朗普的語氣中滿是殺意,恨不得將牙齒咬碎了吞下去。
“哦?”
“竟然還有這種事?”
凱修斯眸光閃動,終於是來了興趣。
朗普“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略顯窘迫地低吼道:“主人,這是對您的侮辱!也是我的失職,竟然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在眼皮子底下。
請您放心,我一定會連夜徹查出他的身份,讓他感受到帝國尊嚴不可侵犯!”
“未來的上司”
凱修斯眼簾低垂,陷入沉思。
這樣的稱呼,這樣的手段,以及這樣的肆無忌憚,將身為傳奇強者的朗普視作愚笨、孱弱的玩物。
不過是片刻的時間,凱修斯大概已經猜出了來者的身份,並為之心頭一沉。
想到這裡,凱修斯擺了擺手,“退下吧,不必再查了。”
朗普以為皇帝發了火,連忙懇求道:“主人,求您再給我個機會,我定會”
凱修斯卻拿起朗普手中的羊皮紙,語氣平淡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以那個人的身份,隻要他存心隱藏,恐怕連我都沒辦法將他找出來。”
“竟然連您也”
聽到凱修斯話,朗普頓時心頭一震,滿臉驚愕,再不敢多嘴。
凱修斯展開卷軸,其上果然浮現出用鮮血寫就的字跡,除他之外,旁人根本無法看見。
【枯萎玫瑰酒館】
“枯萎玫瑰”酒館就開在帝國境內,位於黑石堡的偏僻一遇,以店內的卓爾精靈舞娘的豔舞而聞名於世,是吟遊詩人們的最愛。
這裡的生意向來火爆,不光是本地居民,許多人不遠萬裡從外地趕來,隻為了欣賞卓爾精靈的美豔舞姿。
“好啊,跳得好啊!”
“再來一段!”
在酒精的作用下,人們麵容紅潤亢奮,聲音格外激動,恨不得把這屋頂都掀起來,還有紙幣翩翩灑落。
此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一位身材精瘦,留著山羊胡的男人出現在酒館的角落中。
他隨便找了個位置靜靜地坐下,以黑色手杖撐地,姿態格外慵懶,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那雙漆黑的眼眸格外深邃,在黑暗中透出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