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地是【蜃樓境】中開辟的空間，並非那四洲大地，但老唐還是沒忍住跺了跺腳，似乎是想試試腳下大地的實感。
“煉化四洲？他憑什麼？”
老唐不懂，那蕭景到底有何依仗才能說出如此大話。
畢竟，哪怕是自己最顛的時候，都沒有想過這當子事情。
說話和喝湯一樣，這麼大的一塊四洲說煉就煉，那他們這些大修為者還要不要麵子。
張澤沉吟片刻後，開口說了一個猜測，“道爺可知道寄生蜂？”
“知道，鼻嘎大小的東西，會在其他大他數倍的蟲卵或者生靈的體內中產卵，等孵化後難道說！”
老唐突然反應了過來。
張澤的比喻有些貼切。
如果說蕭景是隻寄生蜂的話，那四洲就是那被注卵的生靈，而廢土化的中洲，便是那被‘寄生蜂’切開的傷口。
隻是這傷口有些大了。
也反應過來的莉莉搓著雞皮疙瘩。
“噫~可是如果真如老大你所說的話，那豈不是這件事得從當年的中洲大戰時就已經開始？”
張澤看了眼莉莉，又說了個更壞的猜測。
“不一定，還可能更早。”
莉莉，“！”
他稍作思考，似乎是在整理腦中記憶。
片刻後，張澤左手彈指，一些記憶被他提取了出來，以幾本虛幻古卷的形式，出現在老唐和莉莉麵前。
其上所記的，都是一些東齊舊事。
從東齊初代皇帝蕭青雲的太孫登基開始算起，一直到蕭景的末代仙朝。
張澤，“在察覺小核桃出事後，我就去翻了下香香所藏的白帝城檔案。
“雖然最後分道揚鑣，但一開始白帝城是和東齊皇室曾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合作。
“直到我上輩子翹辮子，方形的我是說阿璃吞了舊白帝城，香香和王姐執掌妖族後，兩家才慢慢不再聯係。
“不過因為我上輩子和蕭青雲關係好的過分，很多情報應該早就泄露了出去。
“而且最開始北境窮的和鬼一樣，很多東西都需要東齊幫忙，他們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所以，蕭家人可能很早就發現了一些白帝城也不知道的東西，然後……。”
隨著張澤手指一勾，古卷書頁翻開，一條又一條記錄展現在二人麵前。
其中有些是宮中密史，也不知是香香從哪裡搞來的。
但更多的則是之前數代天命人上傳回來的任務日誌。
【東齊江東鎮守，魏天擎。】
【聖德三百七十年，率親衛下南疆，鎮壓天石教叛亂。】
張澤，“道爺當年您點子來了，習得逆活一世，將修為注入大頭道人的那個東齊大墓，它就離那天石教叛亂的地方不遠。”
【劍宗第二劍閣，流雲劍仙，嵐俞。】
【慶威八十八年，聞汴州現石魔傷人，嵐俞禦劍西行，卻遲一步。到時，石魔已除，據傳被押入神都白玉京。】
張澤，“嵐俞前輩雖未見到那石魔，但從當地人口中卻得了一些消息。
“我看了下，那石魔的樣子和《山海百神譜》中一位名荒蛇的先天崇拜有些相似。”
一樁樁一件件，這些零零散散的信息扭在一起。由林峰帶回的消息為起始，變成了一根斑駁汙穢的繩，一直爬向過去。
“而且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張澤看著自己比著中指的右手說道。
“惹得舊白帝城覆滅，妖尊身隕，城市被吞的元凶並非突然出現的阿璃。
“而是一道從中洲而來的地海波動。
“但當年的中洲最中心可不是廢土。而是東齊的皇都，世間最繁華之地。
“神都白玉京。”
聽張澤的話，莉莉又把小被子掏了出來，將自己裹成一團。
她害怕。
“可按老大你這麼說，如果蕭家是‘寄生蜂’的話，那他還去天上乾嘛，直接在中洲廢土中躲著多好。”
張澤，“不知道，可能是障眼法，也可能是計劃的一部分。”
不知為何，他說話時突然想到了那些遊蕩在中洲廢土的災劫。
由無數無死無生，誕生與泯滅之間周而複始不斷循環的靈魂組成的怪物。
‘那叼嗨蕭景不會想把四洲生靈化作橙汁，搞什麼人類補全計劃吧。’
張澤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甩出腦海。
老唐聽張澤講完，沉吟片刻，卻沒說立刻話，而是直接從袖中掏出一枚千機雷，抬手一丟將其引爆。
“你們幾個彆偷聽了，趕緊出來看看怎麼辦？”
千機雷爆炸，引起了這【蜃樓境】的防禦，恍惚間風雪四起，萬物冰封。
可再一眨眼卻什麼都沒有，周遭一切如常。
與此同時，一隻手從虛無中伸出，捏住了一枚停在老唐額前的冰晶。
“顛道你叫人就叫人，丟雷乾嘛？此地陣法可不認人。”陸瑜舟不悅的從虛無中踏出，散去手中冰晶。
“萬一我沒在偷聽，你自己把自己弄死在這，你師弟大程子不得和我沒完。
“能不能多乾點有利於團結的事，多說些有利於團結的話？”
陸瑜舟一邊絮絮叨叨數落著，一邊招了招手。
金色的霧靄化作人形，將其餘幾位宗主的神念投射了過來。
張澤眼皮跳了跳，因為他看到丈母娘正在做打孩子的動作，揍得還挺實誠的。
大舅哥暮氣沉沉，大姨子冰冰涼涼，都不是惹禍的性子，那這正被揍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張澤撓了撓臉，心說應該和自己突然失蹤有關。
也不知道小師妹乾了啥，好在她的幻影沒被投射過來，也算是留了幾分麵子。
陸瑜舟輕咳一聲，“開會了，開會了，一會再打。”
……
在聽完張澤的猜測和情報後，各位一宗之主很快就商議出了結果。
落雨山那邊的淨化和建設行動繼續進行。
不管是接陳千戶返回四洲，還是給蕭景來一炮，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而陸瑜舟則會帶人去探查中洲，再去那最中心去看上一看。
雖然從她坐上天宗宗主之位開始，那個地方她已經去了無數遍。
但如今天時將變，說不定會出現什麼新的變化。
至於其他人……
“雖然話有些喪氣，但還是要做最壞的打算，說不定日後我們也要和那些螢靈一樣流浪到彆處去。”
藥王穀穀主秦朗，雖然一副沒事的人的樣子，但是卻說著最喪氣的話。
“丟人，未戰先言敗，你這種破壞團結的人，就應該先拿來祭旗。”李老宗主噎了他一句。
秦朗一攤手，一副滾刀肉的模樣。“那裡來咯，我又無所謂。”
揍完孩子的莫驚春輕咳一聲，打斷了二人的爭吵，“各種準備都是後話，目前信息不全，都隻是猜測，當務之急還是將我宗弟子林峰和阿璃撈回來。”
然而說到此事，諸位大能都有些啞言。
主要是這事真沒招。
地海和那天外有些相似，你愛誰誰，就是大乘修為不知正確方法也定是叫你有來無回。
而目前妖族那邊是進去就沒，靠不住一點。
人族這裡張澤他就是地海潛泳冠軍，他都去不了，拉不回的地方，其餘人更是想都不用想。
但如果說誰會有辦法的話……
“我去西洲看一看。”張澤抬頭說道。
不管當年蕭家人往四洲注卵之事是否為真，是何時開始，那場天下震動的中洲之戰都是重要節點。
所有參與那場大戰的人都被刪除了記憶，至少在東洲人族和妖族這邊是如此。
大戰的另一方，西蠻對此事也是從來不提。
甚至在之前，出了藥王穀的地界，蠻族在東邊和珍稀動物一個級彆。
也就是最近幾年因為千機閣的緣故，兩邊交流熱鬨了一些。
而且說起來，自從清河會時托秦穀主的關係，合作過一次後，西蠻就一直在回避與東洲六宗的接觸。
不管是北境還是昌州的事，他們都是一副看不見，聽不著的態度。
尤其是西蠻的高層，代表蠻族三大道途的三個最大的部族，聖樹，問天，修羅，態度是整齊劃一。
沒有交流，沒有回應。
總感覺是有什麼貓膩的樣子。
此時說起蠻族的事，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秦朗，可秦朗卻搖了搖頭。
“彆看我，我去年就被三大部族下了禁令。
“以前隻是不準我靠近那三部的聖地還有西蠻聖樹。
“現在的意思是，隻要我踏進西洲，西蠻諸部就和我藥王穀恩斷義絕。”
說完，他還嘿嘿的笑了兩聲，也不知是在自豪，還是在裝嫩。
“你這廝又乾什麼？又偷了誰家東西，被人逮了個正著？”李老宗主愕然。
“冤枉，這次我可什麼都沒乾，昌州事發之前，我一直都在北境考察，可沒去西蠻偷東西。”
秦朗大大方方的承認，至於他說的‘考察’，懂的都懂。
秦朗，“不過他們讓我滾蛋的理由，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此時在這裡的人，除了老唐，張澤，莉莉，和陸瑜舟以外，其餘的人都隻是被陸瑜舟施法召來的幻影。
連虛像法身都算不上，更不要說有什麼神通了。
然而即便如此，當秦朗伸出手時，眾人也感覺到了一股子充滿生命力的氣息。
張澤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清晨的草原，雨後的叢林，泥土與植物混合的那種特殊氣味直衝鼻端。
生命力充盈得仿佛大腸都要長草。
收回手，秦朗說道，“前陣子小有突破，對許多事的感覺敏銳了許多。
“我懷疑西邊的那棵樹可能發生了一些變化，至於是好的還是壞的，我並不確定。
“是否和那名叫林峰的弟子帶回來的消息有關，我也並不知曉。”
“大概就是不想讓我知道太多，所以他們才不讓我靠近。”
說完，秦朗轉頭看向張澤，“不過雖然我被那邊禁止入內，但是其他人倒是沒有限製，我送你個東西。”
說著，秦朗看了眼陸瑜舟，陸瑜舟立刻會意，將這【蜃樓境】與外界的通道打開的大了一些。
隨著漣漪，一塊月牙形的玉佩出現，飄到了張澤麵前。
“傳音玉怎麼用你還沒忘吧，這是我大弟子秦如月的傳音玉，她此時正在西洲，遇到問題用這個去尋她，她會幫你。”
李老宗主看那傳音玉卻是眉頭一皺。
“不是，你怎麼還和如月有聯係？”
秦朗無言，“她是我徒弟，我為什麼不能和她有聯係，你找不到你兒子關我屁事。”
“你個老偷賊……”
看著突然嗆嗆起來的二人，張澤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很快，他的耳邊就響起了陸瑜舟八卦的聲音。
“秦如月是李文州的兒媳婦，是李玥綺和李覺姐弟倆的親媽。”
被點通關鍵的張澤立刻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一副大人的事小孩少打聽的模樣。
李老宗主之所以是老宗主，不是他把權不放，而是他們欽定的新宗主跑路了。
如果不跑路的話，禦獸宗其實是六宗裡最快進入下一代傳承的宗門。
跑路這個人叫李奇。
李老宗主的兒子，李覺和李玥綺姐弟倆的親爹。
從各種意義上都屬於是背景板一般的存在。
對李老宗主來說，這是個不孝子。
對秦穀主來說，這是個拐跑自己家寶貝徒弟的禦獸宗野豬。
反正不是什麼好人。
而李覺這個親兒子對他的評價則是，這爹不像是親的。
至於李玥綺，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不熟。
如果一定要說這人有什麼貢獻的話，那就是開發出了禦獸環能裝人這一先進功能。
總之，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一個相當不靠譜的人。
這位跑路宗主的名諱張澤也是第一次知曉，他平日裡在李玥綺姐弟倆口中偶爾出現，都是以他，或者那誰代稱。
‘李奇……嘶，那綺姐這名字取得也太隨便了吧，爹媽兩個字拚在一起就完了？’
在張澤腦子跑偏的當兒，那邊兩個老登大概也覺得這點破事不值得大肆宣揚，所以停止了爭吵。
李老宗主想要跟張澤說些什麼，然而卻見這小子，隻是眨著純真的大眼睛，一言不發。
“哎…”長歎一聲，李老宗主一甩袖袍，金色的幻影頃刻間消散。
下線了。
其餘諸位也是如此，因林峰帶回來的消息有些過於勁爆，很多事都要重新計較。
就連老唐都想起自己是個掌教，匆匆溜了，準備回宗門布置任務。
等所有老登都走後，莉莉才掏出了她的寶貝筆記本，開始記著那些比什麼都野的野史。
記到一半，陰謀論入腦的莉莉忽然問道。
“老大，你說這會不是會是陷阱啊，其實蠻族的某些人和蕭家有秘密協定，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就等你自投羅網，到時候哢嚓哢嚓……”
張澤聽莉莉講完，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那你跟我去，保護我？”
莉莉聞言，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不過搖了一會又覺得不妥。
也確實有些擔心，所以她就開始點頭。
但點了兩下，又覺得自己很沒用，幫不上忙，便又開始搖頭。
搖頭又點頭，莉莉的腦袋開始畫起了圈兒。
張澤，“逗逗你的，你去了也沒用，我還得保護你，你留在家裡，配合好老唐他們，做足準備就夠了。”
說罷，張澤想了想，從他的新百寶袋中，拿出一顆鴕鳥蛋大的琉璃百相法球丟到莉莉手中。
“獎金拿好，等我回來後還有獎勵。”
說罷，也退出了這【蜃樓境】，留下因脖子扭到，隻能歪頭的莉莉一人獨自抱著寶貝傻笑。
這次張澤不打算多做耽擱，準備直接出發。
時間緊迫，不成的話還要趕緊回來想其他辦法。
將比著中指的右手揣進袖子裡，他離開了黑塔，隻是剛一步邁出，拐角處就忽有一道倩影撞了過來。
但很可惜的是，並沒有觸發戀愛遊戲cg。
少女既不嬌羞，也沒叼著麵包坐在地上，而是直接從張澤的身體穿了過去。
“可算找到你了。”香香打了個轉，又飛回張澤麵前。
見香香模樣，張澤問道，“陳沁讓你來找我的？”
香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腦袋也開始畫起圈。
“是也不是，是王姐找你。”
張澤，“王姐？她不是遊曆天下去了嗎？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這位妖族的大妖尊，在放下枷鎖後，就進入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撒歡遊四洲的狀態。
也不知她找自己乾嘛？
“王姐她現在正在西洲的聖樹部，說是安雅婆婆有事找你，如果可以的話，立刻就去。”
安雅婆婆，蠻族聖樹部的大祭司。西蠻部落的話事人。
在名義上三權分立的三大蠻部會議中，享有無限次數的一票決定權，和一票否定權。
張澤低頭看了眼左手中的月牙傳音玉。
自己要去西洲的事，明明剛剛才決定，安雅婆婆是怎麼知道的？
不會真是拿龜殼算出來的吧，還是說莉莉猜對了……
但張澤想了想，還點頭道，“走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問安雅婆婆。”
見張澤同意，香香控製著一枚銀色的小球飛到了張澤的身邊，轉了一圈鑽進了他的兜裡。
那是香香的投影終端。
“我……我也一起去。”
“好。”
施展遁術，二人眨眼間來到了樞紐站，正準備通過沒對外開放的藥王穀線去那邊轉車時，卻又被人攔了下來。
小師妹氣喘籲籲的扶著牆擋在二人麵前，一副剛被親媽揍完的樣子。
“你們要去哪，到底出了什麼事了，為啥都瞞著我……
“嘶……你們不會是去私奔吧？”
張澤，“……”
鬼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因為已經將小師妹的脾性摸透，張澤知道這時解釋，隻會陷入十萬個為什麼的漩渦。
所以他也沒反駁，而是開口問道，“是私奔，你要不要一起？”
“啊……這……不許丟下我！”
被張澤問懵逼的小師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張澤拽進了傳送車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