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這一天又下雪了。哥譚銀裝素裹，氣溫也下降到了今年的最低點。但人們的興致沒有絲毫減弱。他們在緊張和恐慌的氛圍當中度過了大半年，每天都疲憊又惶惶不可終日，就顯得全麵勝利後的節日假期如此美妙。
許多人都走上了街頭，開始進行勝利遊行。各地都自發組織了大規模的慶祝活動。各個人類英雄輪番發表電視講話。“布萊尼亞克”和“地球”的圖標出現在每一個公共場合。張燈結彩，歡聲笑語。
在舊世紀就快要結束的這一刻，在新世紀快要到來的這一天，地球迎來了一個嶄新的時代——一個拋卻往日灰暗煩惱、儘情地迎接夢幻新生活的時代。
調整好聖誕樹頂端的星星，讓它正麵衝著門口，席勒從梯子上下來。維克多興衝衝地走進來說：“你怎麼還在這兒？辦公室裡都開始交換禮物了。快走！”
席勒撣了撣西裝上的浮灰。維克多動作一頓，他說：“你可算不穿老套的黑西裝了。這套精神多了。”
席勒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裝，剪裁也不再那麼老派，反而采取了最近時興的雙排扣，袖口也收得更緊了。這讓他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彆急，我拿上禮物盒子。”席勒繞到了辦公桌後麵，從自己的櫃子裡拿出來了一個盒子。
“你準備了什麼？”維克多好奇地問。
“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席勒朝著門口走去說，“走吧，我們去交換禮物。”
來到辦公室，不少教授已經等在那裡了，端著酒杯熱烈地交談著。席勒也去拿了杯冰酒，和體育係的老師討論之前的橄欖球賽。
很快，希瓦納就來了。現在布萊尼亞克是美國所有大學名義上的校長，但實際上，原來的校長還做原本的工作。有些事總是需要人來做的，比如現在這樣和所有的教授寒暄。
希瓦納挨個和教授們攀談，很快就來到了席勒這裡。席勒對他舉了舉杯說：“晚上好，校長先生。剛從魔法學院那邊過來嗎？”
“是的，那邊又來了一批新孩子，剛舉行完分院儀式。可真是鬨哄哄的。不過要恭喜你，你的魔法理論學院又迎來了一批相當不錯的好苗子。他們必定會在魔法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您過譽了。”席勒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說，“時間也不早了。之後還有酒會。要開始交換禮物嗎？”
希瓦納點了點頭，走到了所有人前麵，先是說了一番客套話，然後說：“共祝聖誕，各位。讓我們開始交換禮物吧！每個人都和自己右邊的同事交換禮物……”
雖然看起來是隨機的，但是畢竟站位可以自己選擇。大部分人都是提前挑好對象，然後準備好了對方喜歡的禮物。席勒的右邊就是維克多，他直接把自己的禮物遞給了維克多。
維克多接過那個藍色的盒子，他先是用手掂了掂，就看著上麵綢帶的蝴蝶結說：“這肯定不是你係的，你的打結水平可沒有這麼好。”
“是的，我請了帕米拉幫忙。但其實她的打結水平也很爛。最後是平斯夫人幫我弄好的。”
“讓我看看你準備送我什麼……哦，天呐！《親愛的姑娘辛西婭》的話劇票！這可難買了，你從哪弄到的？！”
“你忘了嗎？我和話劇院的老板很熟。每場演出他都會給我留票。”
“但是這可是平安夜的票啊！這應該隻發給內部人員吧？”
“主演的朋友不算是內部人員嗎？”
“哦，我怎麼忘了。這部劇的主演是賽琳娜！”維克多看著盒子裡的兩張票，說，“太好了，我現在就給諾拉打電話。對了，比利應該是免票吧？”
“是的，兒童免票。你們要是去的話，最好現在就出發。這樣可以挑個前排的好座位。”
維克多非常開心地走了。席勒在會場裡多留了一會，但很快也回自己的辦公室去了。
《親愛的姑娘辛西婭》是戰爭時期編排的一出話劇，講的是一個拉丁裔女工為了支援戰爭前往氪星工作，並英勇地從一場工廠襲擊事故當中救出一家人的故事。
這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當初這件事感動了很多人，所以在後來改編成了話劇，也是賽琳娜的成名作。她扮演的主角辛西婭來自於墨西哥貧民窟，但一直堅強樂觀、樂於助人，很符合賽琳娜的形象和氣質。在幾乎沒有什麼娛樂的戰爭年代裡，不少人都受到了這個角色的激勵。
這場話劇可是真的一票難求，尤其是今晚還是平安夜，基本上可以說是內部答謝場，單獨演給話劇院內部的工作人員的。要不是從賽琳娜那裡拿到了內部票，席勒也去不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布魯斯會在劇目結束之後求婚。不過席勒來到劇院的時候，並沒看出有什麼特殊之處，也不知道布魯斯到底怎麼布置的。
走進劇場，維克多對著他招了招手。席勒走了過去，坐在維克多身後。
幕布拉開，布景是很典型的墨西哥貧民窟的場景。穿著十分樸素的賽琳娜，從後台像一隻鳥兒一樣飛了進來，一邊對著周圍的人打招呼，一邊哼著西班牙語的民謠。
賽琳娜的出身讓她非常擅長扮演這種底層女孩——善良又不失潑辣，腦子靈光但堅守底線，絕不自暴自棄，而是勇於抓住每一個機會。所有人都會被她這種生命力所打動。
話劇的表演很精彩，席勒也看得很投入。辛西婭站出來斥責欺負人的保安的時候，劇場中爆發出激烈的歡呼聲；外星怪物的恐怖襲擊導致她最好的朋友死去的時候，人們又連連哀歎。
三個多小時的時候終於進入了劇情的高潮——一小股外星部隊降落在了距離工廠隻有不到20公裡的地方，還炸毀了那裡的一處工廠。所有人都想往相反的方向跑，隻有這個善良的姑娘，想要去救出曾經照顧過她的一家人。
她在廢墟當中躲避著外星人的追捕，變換各種交通工具，最後成功來到了被炸毀的工廠，不但救出了那一家人，還成功把遭遇襲擊的信號傳了出去，襲擊部隊很快就被全殲了。
聽到最後勝利的消息的時候，全場觀眾站起來歡呼又鼓掌。而被救的那一家人當中的“胖媽媽”在給了辛西婭一個擁抱之後，說：“讓我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們還可以在你那裡繼續勞動，幫助更多前線的戰士，保衛我們的家園。”
台上的賽琳娜一時有些懵。劇本的台詞裡麵沒有這一句，到勝利消息傳來就結束了。
但她還是被演員們拉著下了台。幕布合上，再拉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是演員上台謝幕，卻沒想到台上的布景道具換了，換成了大片大片的鮮。
之前被救出來的一家三口率先上台，但卻並不是來致謝的，而是轉頭對著後台喊道：“快來！這可有個棒小夥等著你呢！”
後台的賽琳娜被其他演員推了出去。她一走出來就嚇了一跳，看著那些才反應過來，立刻就捂住了嘴巴。
西裝革履的布魯斯從後台走了出來。賽琳娜略顯無奈地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所有演員都從後台飛奔出來。場下的觀眾爆發出一陣歡呼。
“上帝呀，我都還沒換衣服呢。”真到了這時候，賽琳娜反而顯得有些羞澀。她還穿著那一身演出服，因為最後的情節是打仗，衣服都是有破損的，而且灰撲撲的，和西裝革履的布魯斯好像兩個世界的人。
“我知道你不愛穿白色塑料袋。”布魯斯笑著說，“而且我覺得你這樣美極了。還記得當時我們在貧民窟嗎？”
“當然記得！”賽琳娜朝他喊道，“你了五美元買了一雙破的不能再破的雨靴！你幾乎讓我混不下去，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彆這樣。我隻是太年輕。”布魯斯朝賽琳娜走過去，他注視著賽琳娜說，“但現在不是了。我們共同度過了這麼多令人懷念的時光，還養大了一個可愛的孩子。我想……”
賽琳娜抬頭盯著他不說話。
“賽琳娜·凱爾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布魯斯單膝跪地。
賽琳娜朝他伸出了手。布魯斯心滿意足地笑起來，站起來想要把戒指給賽琳娜帶上——
賽琳娜一把搶過戒指扔了出去，狠狠地撞到布魯斯的胸膛上，然後吻住了他。
劇場裡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喝彩聲。
“多麼動人。”維克多對諾拉說，“讓我想起了我們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你在草坪上求婚，把我嚇了一跳。我真沒想過你敢那麼乾。我祖父恨不得抄起拐棍打死你……”
愛莎也從後台衝了出來，對著賽琳娜指了指自己的臉。賽琳娜把她抱起來，狠狠地親了她一口。愛莎咯咯地笑起來。
哥譚大教堂的鐘聲敲響。席勒轉頭看向劇場的窗外。
雪漸漸地停了，道路上的燈在窗戶的冰霧上暈出昏黃的影子。沸騰的歡呼和歡快的笑聲驅散了雪夜的寒意。
這一夜，人們提到了太多的愛。從這些層層迭迭、如水一般豐盈、如氣泡一般綿密的愛意中，生長出太多新世紀的迷夢，像一首帶著電子雜音的歌謠，回蕩在宇宙星體之間，水銀一般流淌，金子一樣閃耀。
這一夜，人們落了太多的淚。記憶當中美好和黑暗的日子一起隨氣流上升，又隨雪下降，在漫長的生命顯得更加純潔無瑕、忠誠可貴。
這一夜，是席勒在新世界度過的第十二個聖誕。他飛出喧鬨的巢，沉在平靜的湖裡，從孤獨的風裡落地，轉身走向屬於他的第二個世紀之交。
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