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法國財政大臣,查爾斯·亞曆山大·德·卡洛納微笑還禮,而後高聲道:“感謝馬克西米利安親王為我們籌備了這次酒會。也感謝大家來到這裡。”
他簡單寒暄了幾句,很快便切入正題:“我知道,大家肯定都很關心‘那件事’。
“我也知道,還有人在心裡嘀咕著,‘卡洛納多半是個騙子’。”
眾人配合地笑了起來。
卡洛納向西指去:“為了打消大家的顧慮,我想邀請大家一起進行一次旅行。
“嗯,路途會非常遙遠,但請相信我,沿途的風光會讓你們覺得非常值得。
“而我們的第一站就是梅斯。”
巴伐利亞貿易大臣迪特裡希疑惑道:“梅斯?那裡有什麼?”
“甜菜園。”卡洛納的語調像在念詩,“以及法國最大的蔗糖倉庫。
“巴黎期貨交易所裡出售的蔗糖有15是從那兒交割的。”
瓦倫堡高聲道:“目的呢?”
卡洛納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我和倉庫主管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大家可以進入倉庫內部參觀,甚至可以帶一些專業人士來計算那裡的存儲量。”
屋裡的人們立刻來了興趣。
因為法國的糖儲量和“那件事”息息相關。
卡洛納繼續道:“參觀了倉庫之後,我們將沿塞納河,抵達勒阿弗爾港,在那裡乘船,前往加勒比海。”
一名五十多歲的貴婦吃驚道:“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我這老骨頭可經不住風浪。”
卡洛納微笑搖頭:“相信我,‘那件事’的收益,足以讓您愛上大海。
“我們將乘坐荷蘭海軍的戰艦,那船平穩得像在陸地上一樣。同時,我還雇傭了兩艘護衛艦護航,以確保安全。”
瓦倫堡眯了眯眼:“上次是蔗糖倉庫的話,這次難道是聖多明戈?”
“完全正確。”卡洛納道,“我和他們的議長有些交情。我們將在太子港,看到裝滿了蔗糖的商船。那些都是準備發往馬賽港的。
“我保證,你們可以隨心所欲地登上任何一艘船,檢查他們的貨倉裡裝了多少東西。”
迪特裡希隨口道:“再然後呢,我們要去哪兒?”
卡洛納舉起了酒杯:“然後,您就可以傳信給等在倫敦期貨交易所的手下,讓他們收購所有的合約了。
“敬慷慨的英國政府!”
酒會上的十幾個人立刻微笑著一同舉杯。
……
倫敦。
聖詹姆斯公園北側的一座小彆墅裡,英國財政大臣亨利·佩蒂望著不遠處的期貨交易所前人來人往的熱鬨景象,臉上儘是笑意。
從近幾日的交易量來看,歐洲絕大部分的蔗糖買家都聚集到了這裡。可以想見,巴黎的那座交易所會有多麼得冷清。
由於這次爭奪蔗糖主導權的大戰太過重要,所以格倫維爾勳爵命令由佩蒂親自指揮。而後者直接將自己的辦公室搬到了期貨交易所附近,以便隨意獲悉最新情況。
敲門聲響起。佩蒂的助手拿著一摞文件走了進來,向他欠身道:“勳爵閣下,巴黎那邊的報告送來了。
“法國人始終緊跟我們的價格,不過成交量隻有每天200擔左右。”
佩蒂微笑道:“那是他們的政府為維持交易所臉麵而購入的。”
他說著,翻開了文件,那上麵是1天半之前巴黎的糖價,每磅3法郎2蘇——法國的民用沙普信號塔可以很方便地將信件傳至海港,但渡過海峽需要1天時間。
佩蒂默默計算了一下,相當於2先令6便士。
而倫敦此時的糖價已經降到了2先令4便士。
他笑了笑,巴黎那邊多半又要惱羞成怒了。
他看向助手道:“今天的成交量有多少?”
“7千擔左右,勳爵閣下。”
佩蒂點頭,吩咐道:“明天掛出7500擔,價格2先令3便士。
“我們要在這個月底之前,將價格壓到2先令。”
“是,勳爵閣下。”
“庫普蘭的《莫尼克小姐》,謝謝。”佩蒂向一旁的樂手示意,而後愜意地靠在了椅子上。
英國開始做空蔗糖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市場節奏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巴黎市場的糖價已經下跌了40,而他手裡還握有97萬擔的蔗糖。按照目前的銷售速度,至少還能堅持3個半月。
到那時,糖價早已低於1先令了。他完全可以從巴黎市場買入蔗糖,稍微降價之後,在倫敦期貨交易所出售——差價遠比這兩年的蔗糖補貼要少得多。
這將使倫敦至少在大半年之內,都是絕對的蔗糖交易中心,而法國市場則被邊緣化。
當然,法國人也可以一口氣將價格降到比倫敦還低的程度,將買家搶回去。
但那樣就是幫著英國做空糖價了,佩蒂肯定會感謝法國同行的——他會立刻停止拋售,甚至從法國購入補充庫存。一旦巴黎的糖價反彈,他這邊則立刻繼續做空。
糖價必將回到每磅9便士的時代。
次日一早,佩蒂剛在辦公室坐下,正思索要聽哪首曲子,便聽到窗外傳來陣陣嘈雜聲。
他起身走到窗前,就見期貨交易所外的人群正激動地揮手大喊,而交易所的職員則不斷地解釋著什麼。
他大聲吩咐手下:“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
他正說著,期貨交易所的主管布朗特已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
佩蒂麵露不悅:“敲門是一位紳士應該遵守的基本禮儀。”
布朗特卻喘著粗氣道:“勳爵閣下,剛才有人買下了今天所有的合約。”
佩蒂頓時心中一緊:“您是說,7500擔全部?”
“是的,7500擔!”
佩蒂皺了皺眉,對助手道:“立刻補充6千擔的合約。”
“是,勳爵閣下。還是2先令3便士?”
“對!快去!”
然而,僅僅不到半小時,他的助手便又匆匆返回:“勳爵閣下,那6千擔又被人買了。”
佩蒂意識到出了問題,隨後兩次補倉,直到那個神秘的買家吃下了足足3萬7千擔之後,期貨交易所才終於有了2千多擔的剩餘合約。
沒等佩蒂鬆一口氣,次日交易所剛開門,所有的蔗糖便又被人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