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特漢造船廠位於倫敦東部的辦公室裡，總監霍普爵士拍著桌子，對麵前的采購官員咆哮：
“給那些該死的法國人送金幣、女人，送多少都可以！這是你們最擅長的，隻要給我把他娘的蒸汽機買回來！”
那采購官低著頭，小聲道：
“這些辦法都試過了，總監大人，但他們始終拒絕出售……”
霍普憤怒地一腳踢翻了衣帽架，對采購官吼道：
“彆站在這兒了，再去想辦法！”
他原以為可以買一批法國的蒸汽機，用在蒸汽明輪船上，用於交付即將違約的訂單，就能解決眼前的危機——法國的蒸汽機雖然需要進行不少適配工作，但購船的客戶多半會願意等一陣，而不是退定。
隻是他沒料到，法國人竟然拒絕了70台蒸汽機的大訂單，而且是比市場價高出35的價格。
霍普望向窗外的泰晤士河河口，那裡漂浮著大量已經建好了船體的蒸汽明輪船，隻覺得心臟一陣抽痛。
造船業的成本非常高。這60多艘船消耗了船廠近七成的資金。現在不但無法收回船款，還要再賠償一大筆違約金。
“這些該受詛咒的法國佬！”霍普大聲咒罵著，怎麼也想不通法國聯合蒸汽機公司為什麼有錢不賺。
當然，如果他知道聯合蒸汽機公司和布雷斯特造船廠背後的大股東都是同一個人的話，或許就不會詫異了。
查特漢造船廠失去的蒸汽明輪船訂單都會轉去布雷斯特，利潤比單賣蒸汽機高出幾倍。
而且查特漢是英國海軍的主力造船廠之一。約瑟夫是太願意看到它關張大吉了。
門被敲響，霍普的助手閃身進屋，先反手關上了門，這才神色緊張道：
“總監大人，據說董事會決定明早召開會議，對您進行信任投票。”
不知為何，霍普聞言反倒有點兒如釋重負的感覺。如果能立刻丟下船廠這爛攤子退休，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歎了口氣，對助手道：
“準備一下，我們去見米德爾頓爵士。”
米德爾頓爵士是海軍委員會主計長，管理著英國海軍所有的造艦資金。
……
唐寧街十號。
格倫維爾勳爵正要說什麼，就被外麵街道上傳來的喊聲打斷。
“降低糖價！”
“嚴懲操控糖價的貪汙官員！”
“徹查做空糖價案件……”
“把那些黑心的貪官送進監獄……”
內政大臣斯賓塞伯爵臉色劇變，對站在門口的助手示意，咬牙低聲道：
“怎麼讓這些家夥跑到唐寧街來了？立刻驅散他們！”
“是，大人。”
格倫維爾皺眉道：
“立刻查清楚是誰在傳播這些該死的謠言，逮捕他們。”
不知從何時起，英國各地的民眾都認定蔗糖漲價是因為“有政府高官為了牟利而做空糖價，結果因操作不當而爆倉，招致市場報複性反彈”所致。
斯賓塞伯爵在心裡嘀咕“某種程度上這並不算是謠言”，但還是立刻欠身道：
“是，首相大人。”
必須承認，聯合愛爾蘭人協會對於造謠傳謠是真的非常擅長。
他們不但人多，而且平時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罵英國政府。眼下，有人寫好了劇本讓他們照著罵，每個月還給發5先令的津貼，這讓他們簡直像是和打了雞血一樣，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嘴巴就沒閉上過。
這效果比發小冊子什麼的要好太多了。
不多時，窗外傳來警察的哨聲，以及抗議人群的尖叫、咒罵聲，又很快變成了一片寂靜。
斯賓塞伯爵輕咳了一聲，率先開口道：
“首相大人，或許我們是得考慮增加糖類補貼了。現在的糖價是有點兒高，不解決的話，暴亂就很難消失。”
格倫維爾看了眼貿易顧問在三天前，提交的補貼方案：
“將糖價壓到每磅2先令3便士，至少要增加200萬英鎊的補貼。”
他有些感激地瞥向一旁的小皮特。若非後者設法保住了12萬擔蔗糖，補貼的數字將達到250萬之多。
屋裡沉默了一瞬，財政大臣佩蒂激動地喊道：
“不，首相大人，我們的財政無法提供這麼大一筆錢！我們不能對外麵那些暴徒妥協，高糖價是每一個人所應當承擔的義務！”
格倫維爾沒有責怪他的失禮，隻是平靜反問：
“您認為，多少補貼比較合適？”
“100萬英鎊……”佩蒂猶豫了一下，又道，“最多120萬。就這筆錢都得等英格蘭銀行完成下兩輪紙幣增發才有。”
嗯，這小半年來，英國財政已經對增發貨幣形成了依賴。
從一開始猶猶豫豫地增發，到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地討論增發量，再到現在已經是按照半年增發計劃穩步執行了。
格倫維爾對照補貼方案，微微搖頭：
“補貼120萬對應的糖價是接近每磅3先令。這依舊太高了。”
佩蒂立刻道：“誰敢對這個價格不滿，就讓民兵和騎警去勸說他們。”
格倫維爾再次搖頭，還沒說什麼，就見首相產業顧問裡德爵士上前一步道：
“先生們，實際上我們有個小麻煩得儘快處理。”
眾人同時轉頭，向他看來。
裡德將一份報告放在格倫維爾麵前，繼續道：
“博爾頓瓦特蒸汽機公司的事情相信大家都聽說了。
“但實際上，經過投資基金的清查，他們的賬麵上涉及大量交叉資產，導致資金量被嚴重高估……
“我直接說結果吧，這家公司在一個月內需要支付11萬英鎊的違約金，而他們的真實資金則是——負的3萬英鎊。
“他們的股價在今早的時候是每股7英鎊3先令，也就是說，他們已經事實上破產了。”
“該死！”佩蒂怒道，“之前就不該向他們投入那麼多資金。好吧，就讓他們倒閉吧。會有人接收他們的廠房和工人，繼續生產蒸汽機的。”
裡德搖頭：“這家公司恐怕還不能倒閉，他們的蒸汽機關係到查特漢造船廠的大量訂單，以及皇家海軍的下一代戰艦。
“而且我還要提醒諸位，有幾十家工廠在為博爾頓瓦特提供零部件，或者承接為他們建造廠房、運輸產品之類的生意。
“如果他們倒閉的話，很可能出現當年煤氣路燈項目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