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平走到張之維的麵前:“張師兄前輩,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您說我手段是華而不實的花架子。”
“然後您用最原始的炁,擊潰了我的火焰刀,並給與了我指點。”
豐平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聲音裡帶著滾燙的驕傲:
“張師兄前輩,先前我使用的手段,可還入得了您的眼?!”
想起先前那宛如心臟般跳動的火球,張之維點了點頭,讚歎道:
“非常不錯,你的進步很大!”
得到張之維的誇獎,豐平腰杆都挺直了幾分,笑道:
“那張師兄,您有什麼要指點一下的嗎?”
此話一出,桌上的眾人全都隱晦的看了一眼儲大師,當著師父的麵,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卻見儲大師神色如常,非但毫無怒色,反而笑嗬嗬地向張之維道謝,感謝他對自家徒弟的提點。
他感慨道自己這徒弟秉性頑劣,自己平時說教多遍都不聽,唯獨張之維的話,他聽得進去。
若張之維真能再指點一二,他火德宗上下自當感激不儘。
這話雖顯過謙,但在座的一眾前輩卻無人覺得有何不妥,仿佛這理應如此。
他們好奇的是,張之維又會給出怎樣的指點?
先前豐平施展手段的時候,他們也都看在眼裡,對那一招的威力,同樣吃驚。
但若要他們給出什麼關鍵性的指點,倉促之間,他們還真想不出來,畢竟術業有專攻,他們也不擅長火法啊。
張之維剛過三災之一的火災,是見識過比火德宗的聖火更為爆裂的劫火的,要他給出指點也行。
但那對豐平來說有些太難了,無異於讓蹣跚學步的幼童去跑奧運百米,是拔苗助長。
指點儲大師還差不多,不過,儲大師和他非親非故的,又沒有請教,他吃飽了去指教,有這功夫,還不如喝兩盤花生米來得實在。
至於豐平,保持現在的節奏前進就行了。
他眼簾微闔,淡淡說道:“修行路上哪有那麼多的指點,護持你胸中一股銳氣、心頭一片澄明,將此身性命,錘煉至深自足。”
聞言,豐平腦袋點得如小雞啄米,連忙對著張之維抱手行禮,然後腰身一彎,來師父儲大師跟前,臉上堆著赤誠討巧的笑。
“師父,弟子過來給您請安了!”
他可不傻,心知肚明自己之前的舉動惹惱了師父,因此趕緊前來賠罪。
當著眾同道的麵,儲大師也不好過多訓斥,一瞪眼:“少來這套!瞧瞧你這爛攤子!滾下去吃飯,少再添亂!”
豐平如蒙大赦,飛快的跑回桌上坐好。
桌上,呂慈有些驚訝地看了豐平一眼:
“你小子可以呀,還有這一手?什麼時候咱倆碰碰?”
說話間,他不禁回想起與豐平初次相遇時的那場較量,那時他還能輕鬆拿捏對方,現在嘛……
呂慈咧了咧嘴,他依然覺得自己能輕鬆拿捏,任你火球強大,終究是跳不出你呂爺掌上的方寸之間!
豐平眉頭一挑,爽快應道:“好啊,約個時間!不過這次免了,剛才我消耗不小,跟你碰純屬找揍,你還是找機會和陸兄弟碰一碰吧。”
呂慈促狹地看向陸瑾:“假正經,你去把上麵那個小矮子收拾了,咱陪你玩玩。”
陸瑾那祖傳紅臉巴還未褪去,他強壓著先前的怒氣,道:
“要上你上,江湖上經常把你們呂家的如意勁和太極勁相比。”
“現在台上那位周蒙道長,正好是太極勁的高手,你不上去和他試吧試吧?!”
“怎麼?你該不會是草雞了吧!?”
“激將法?”呂慈嘴角一勾,抱臂冷笑:“省省心,你激不動我,今天我不乾彆人,就乾你,你若下場,我就來!”
陸瑾與呂慈劍拔弩張,火藥味十足,陸瑾旁邊的李慕玄一言不發,不是埋頭吃菜,便是凝神望向場中比鬥,對身旁的爭執置若罔聞。
若換作旁人挑釁陸瑾,身為同門師兄弟,他定會出手相助。
但爭吵的對象是呂慈,那就算了,他不想招惹此人。
而陸瑾對李慕玄的冷眼旁觀也毫無異議,在他眼中,自己與呂慈的恩怨,本就容不得外人插手
反倒是一旁的呂仁看不下去,一把扣住呂慈的脖頸,又按住陸瑾的肩膀,道:
“我說你們兩個家夥,適可而止吧,彆讓江湖同道們看咱們四大家族的笑話。”
在呂慈這裡,呂家主的命令未必管用,但呂仁說話一定好使,這可是他第二佩服的人。
隻見呂慈冷哼一聲,當即噤聲。
呂仁與陸瑾目光交彙,前者含笑頷首。
陸瑾心裡有氣,卻也沒有把氣撒到呂仁的身上,壓下火氣點頭回應,然後不再說話。
這一桌終於是安靜下來了。
而在陸瑾呂慈唇槍舌劍之際,擂台上卻未冷場。
繼豐平之後,又一位火德宗的門人走了上去。
這次儲大師帶來了兩個弟子,一個就是豐平,另一個是豐平的師兄。
這次豐平惹了岔子,他的師兄上來給他擦屁股了。
幾人鬥嘴的功夫,場上已經分了勝負。
但見豐平師兄踉蹌退出場地,敗在了周蒙手下。
武當門長紅臉老道見此情景,搖了搖頭,對儲大師說道:
“儲兄不必如此,不過是小輩們比試罷了,有勝有負正常。我武當又不是輸不起。”
這場比試遠不如上一場激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雙方都有留手,倒真應了“點到即止”的說法。
儲大師搖頭:“李門長,您此言差矣,他雖是豐平師兄,可輩分壓得住名分,卻壓不住拳腳,師兄是師兄,本事是本事。”
“論真功夫,豐平強他不止一線,剛才便是他豁出去打周蒙,也不過是枉然。‘點到為止’,非是雅量,實是眼力勁兒十足!”
紅臉老道笑而不語,他自然清楚豐平的那位師兄不是周蒙的對手。
不過,他雖看得分明,但場下的一眾江湖同道,卻未必能看出來。
這種點到為止的做法,落在旁人眼裡,倒像是火德宗為了給他這位武當主人麵子,故意放水讓了一場。
豐平師兄敗陣後,又有幾位江湖新秀接連登台,欲試周蒙太極勁的深淺,卻皆接連潰敗。
至此,武當先前失去的顏麵已然重振。
周蒙掌中太極勁的精純,明眼人皆已洞悉,縱覽全場年輕一代,莫說穩勝於他,便是堪堪匹敵者,都非常的少!
經過這一番較量,周蒙的實力深淺已經暴露在眾人麵前。
在場的年輕高手們心中自有掂量,覺得自己技不如人的,自然不會上台;而敢登台挑戰的,必定是自認為有幾分勝算的。
流雲劍派的青年才俊張棟縱身登台,前幾年神州水患,他曾響應張之維的號召去救災。
在那次行動中,得到過張之維的親自指點,實力突飛猛進,如今幾乎和師弟林子楓不相上下。
這正是他敢上台的底氣,他和豐平一樣,也想借著挑戰周蒙的機會,檢驗自己這些年的進步。
連戰數場,周蒙也有幾分倦意,但現在小宋已敗,幾個師兄不知道跑哪裡鬼混去了,他若下場,武當的顏麵又由誰來維護?
“流雲劍,張棟,領教周道長的高招。”張棟抱手道。
周蒙抱手回道:“請!”
張棟拔出背後長劍,他心裡很清楚,這場挑戰絕不容易,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全部實力。
隻見張棟周身湧起耀眼的白色遁光,手中長劍揮舞間,一道道黑色劍炁炸開,好幾次擦著周蒙的鼻子、大腿、肋骨掠過,卻都被他用太極勁擋了回去。
紅臉老道看著場中比試,讚歎道:
“黑雲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
“纖凝翠微顛,扶光入滄淵!”
“楊門長,你這徒弟手段可不簡單啊!”
這兩句詩裡,“墨遮山”說的是張棟揮灑的墨色劍炁,“纖凝翠微”指的是他那白色的護體真氣。
可以說,流雲劍,是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門派。
見過幾個流雲劍弟子後,連張之維都在心裡嘀咕,這和三一門一樣,是一個卡顏的門派。
門下弟子一個比一個俊朗。尤其是流雲劍的楊門長,棱角分明的麵龐,劍眉淩厲,眼神深邃,鳳眼生威,一頭白發更添滄桑,整個人像被歲月淬煉過的寶劍,鋒芒藏而底蘊厚。
單論外形而言,比起左門長也絲毫不遜色,但左門長是謫仙氣度,他則是彆具人傑英銳。
楊門長忙道:“李門長過獎了,自上次小天師指點後,張棟確實有些進步,但心性所限,難以真正放開,比起場上的周蒙小道長來,還是差了點火候啊!”
眾人一聽,又看向桌上的張之維:又是你指點的?敢情江湖上這些青年才俊,多半都受過你的點撥?
而這個時候,張之維正一邊看著擂台,一邊端著一盤花生米喝著,對眾人的目光視而不見。
旁邊的張靜清簡直想掩麵離開這桌,龍虎山的風氣就是這麼壞掉的。
眾人見此,也都默默的轉過頭,看向擂台。
此時的張棟,被白色真氣裹著,劍招騰挪得詭譎莫測,有些動作甚至違背關節常理,幾乎是劍帶著人動。
但周蒙抱元守一,周身有太極勁護體,看似險象環生,像在刀尖上走,卻每次都能化險為夷。
兩人互不相讓,都使出了自己的拿手絕活。
流雲劍層出不窮的瑰麗劍招,在張棟手上顯示的淋漓儘致。
黑色劍炁犬牙糾錯,如墨汁般洶湧,遮蔽擂台,讓下麵的人根本看不見兩個人的影子,隻有陣陣讓人齒酸的呼嘯。
激戰中,周蒙一腳踹在張棟手臂上,逼得他手一軟,隨即運起太極勁想奪劍。
可張棟的劍像有靈性,太極勁根本撼不動,反倒從他肋下像毒蛇吐信般,以刁鑽角度刺向周蒙手臂。
周蒙被逼得腰身一擰,身子彎如弓,向外彈射,手臂內彎如抱球,這是太極拳的“混元捶”,能化解突襲,還能瞬間擒住敵人甩出去,是類似如意勁的渾象流水轉的招數。
隻見他周身氣流成圓,地麵碎石被卷得嗚嗚作響,在他雙掌間聚成太極圖案。
“哧啦!”
張棟的長劍裹著墨色劍炁,正中他雙掌環抱的中心。
氣流猛地炸開,張棟被震得身子後折,劍脫手飛出,在空中轉了兩圈追著他去。
他連翻三四個跟頭,摔到場下,差點砸在宴桌上,幸虧被師弟林子楓接住。
擂台上,環繞周蒙周身的碎石落下,他大口喘著粗氣。
這一戰,贏的還真是有些勉強,要是對方不著急,拉開距離,用那墨色劍炁消耗,誰輸誰贏還很難說。
“張兄,承讓了!”
張棟在林子楓攙扶下起身,也對周蒙行了一禮。
“好,好啊!”
“張兄弟好樣的,周道長也是好樣的!”
場下年輕一輩鼓掌大喊,在他們看來,這場比試比豐平對宋勉的那場還精彩。
張棟本來也想像豐平那樣,贏了去張之維麵前露露臉,無奈輸了,隻能坐回座位,一邊閉目調息,一邊反思戰局。
“李門長,小周道長已經連戰數場,不換個人嗎?”流雲劍的楊門長輕聲問。
“比武切磋點到即止,幾位年輕人也打出了幾場好較量,要不今天就到這?”天師張靜清發現了紅臉老道的難處,提議道。
紅臉老道正想借坡下驢,卻見王鐘聖道長帶著垂頭喪氣、一臉愁容的周聖走過來。
他頓時心裡一振,倒也沒從周聖的臉色上感覺有什麼不好,畢竟周聖天生一張愁苦臉。
當即笑道:“我們這些老家夥無所謂,可那群小家夥們明顯沒打夠,老道哪能掃他們的興?周蒙,你下來,換你師兄上。”
周蒙扭頭,也看到了周聖,但他不一樣,作為周聖的弟弟,他一眼就看出,哥哥的狀態有點不對。
他身形一躍,從場上跳下。
但周聖卻沒有接替上場,而是一下子撲到張之維的麵前:
“張師兄,我不顧您的勸阻,犯下了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