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我會把《地鐵》第一部在下個月交給你,這是一部全英文,希望你能儘快進行發行。”
“你很需要時間嗎?”
“我無比的需要時間。”
卡門隨後在多個場合宣傳餘切目前的事跡,她要求所有的西語作家必須同進退。
一些人表示害怕,他們退縮了,因為智利政府真的會動手,對餘切的文章他們既不讚成,也不否定;另一些人更加興奮了,他們在卡門的帶領下,聚集到西班牙的巴塞羅那,每天都在報刊上發表對餘切的支持。
至於餘切本人的選擇,這無疑是令人震撼的。
“教皇”和“大媽媽”卡門女士每天都在提醒餘切低調,但餘切越來越不留情麵。他連發數篇文章,每一篇都是在質問聶魯達之死的真相,他甚至隔空和阿根廷的大主教方濟各談起了《聖經》。
方濟各說:“諾亞是個義人,在當時的世代是個完全人。因為他的品性和道德如此完美,受到上帝的完全認可,所以他才有資格建造方舟,在大洪水來臨前拯救其他人類。”
餘切看到方濟各的話,則說:“看來上帝也討厭麻木的人,要想活命,至少自己要曉得造一艘大船。是人類自己救了自己。”
方濟各沒有計較餘切的魯莽,而是道:“雖然我很欣賞你的真誠,但這裡的諾亞並不是你。”
餘切則說:“我也不認為我是諾亞,諾亞已經死了,他是聶魯達。”
這場隔空交流沒再繼續下去。
方濟各是個追逐潮流的神父,他年輕時當過夜店保鏢,喜歡探戈舞,熱愛足球,還玩過搖滾。他在貧民窟傳播福音的時候,經常拿時下熱門的人物來舉例子。
比如他常常拿阿根廷一個叫“聖洛倫索隊”的足球隊來舉例子。
所以他其實“口嗨”過很多時下名人,但是像餘切這樣看到新聞後,精準找到他回複的,還是很少見的。
方濟各不明白為啥餘切會回複他,而餘切卻知道,這個目前叫“貝戈利奧”阿根廷神父,將來會成為正兒八經的教皇。方濟各是他將來的尊號。
之所以餘切知道他的真名,是因為前世方濟各掛掉的時候,引起過很大的陣仗。
由於此人熱愛足球,所以意甲比賽為了他推遲了三場,皇馬、巴塞羅那等豪門也發文哀悼。
梅西、c羅等足球巨星也發文懷念他。但凡是個看過足球的,很難不知道這個活躍在足球界的跨界教皇。
方濟各曾經為了“梅西應不應當被稱為足球上帝”辯論得麵紅耳赤,因為梅西是他喜歡的球星,而上帝是他心中不可提的名諱,方濟各陷入到左右互搏,cu超頻的狀態……這一幕讓上輩子的餘球迷看得發笑!
當時電視台的主持人清楚的叫出了此人拗口的名字,“豪爾赫·馬裡奧·貝戈利奧”,餘切記住了這個名字。
事情正在好轉,巴黎也開始報道此事。
“班上的第一名”略薩在巴黎參加法新社的采訪,談到他年輕時也麵臨過的“封殺”經曆。
“那時候是1963年,我還是個小人物,我寫了一本書叫《城市與狗》,觸怒了秘魯當局政府,這本書在全國範圍內被定為禁書,甚至威脅要取消我的國籍……我一邊寫文章罵,一邊逃去了西班牙,但如今二十年過去,那已經成為我光輝履曆的一部分。”
略薩來巴黎是為了推銷他的新書《誰是殺人犯?》,這本書同樣批判了軍閥政府,但當年他飽受打壓,不得不逃去歐洲,而現在他卻成了國會議員,還準備參加總統選舉。
“那些當年的大人物在哪裡?他們要麼被槍斃了,要麼終生坐牢,而我還在這裡,我以後也會活得很好。”
“世界是公道的,隻是很多人熬不到那個時候。”
講到這裡,略薩十分感慨:“我相信那些殺不死我們的,會使得我們更加強大。餘正在走上這一條道路。”
巴黎作為文學青年的聖地,曾經在六十年代彙集了大量拉美作家;如果不是出了卡門這種人物,使得文學中心短暫的轉移到了巴塞羅那,巴黎將會繼續維持其文學聖地的地位。
法新社記者也算是博古通今,他們隨後議論到聶魯達、略薩乃至於馬爾克斯等等作家……記者忍不住道:“法國曾經到處飄揚著赤旗,我不知道我是因為聶魯達的新聞,才開始關注他的書籍,還是因為他的書籍,才開始關注他的抱負。”
“雖然現在我的信仰有所改變,但我仍然會被他們的良心所打動。”
略薩點頭道:“是的,這正是作家們所需要的。我一直相信作家要深入的介入這個世界,影響到曆史,否則不可被稱之為大作家!當然了,他們的文學技法首先要很高超。”
“這兩者一件事情也不能少!”
“就像是你寫出了《綠房子》?就像是你寫出了《酒吧長談》?”記者問。
略薩於是大笑起來。“是的,首先在文學上不能拉後腿!我說了很多之外的,但大家要知道,作家還是要靠來說話的。”
《綠房子》和《酒吧長談》都是略薩的生涯代表作。幫助他成為“拉美文學第四大將”,今天略薩已經被公認為諾貝爾獎的候選人之一。
略薩的采訪代表了當前作家的普遍觀點,你既要能寫,也要具備故事性;法新社認為這是作家能否晉級文豪的門檻:
當人們提到你這個人時,有一個世人都能想得起來的,無與倫比的故事。
曾經的大文豪們往往都有令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即便讀者沒有看過他們一本書,也能知道“馬爾克斯之於屠殺案追查”、“魯迅之於啟民智”、“海明威是個站著寫作的硬漢”、“川端康成很會寫女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餘現在越危險,將來對他的益處就更加大。已不隻是南美當地的媒體關注這位“東方新秀”,北美和歐洲都有媒體零星報道。
餘切本身構成了巨大的故事,他在那堅持的越久,關注到他的人就越多。
但在之後的報道中,法新社仍然存在擔憂,他們寫到一個叫“洛爾迦”的西班牙詩人,此人是聶魯達的朋友,曆史上曾因為被封殺而憂心忡忡,患上嚴重抑鬱症,最後也的確被一槍殺死。
萬一餘切被乾掉了呢?
啥傳奇都沒用了。
在《時代周刊》寫到這一事件之後,遠在日本的《朝日新聞》也忍不住報道發生在哥倫比亞的事情。大江健三郎執筆,在專欄上寫道:
“我們認為日本人具有某種物哀的因素,這是一本成書在1001年至1008年間的書籍《源氏物語》形成的,此後無數作家受其影響,‘物哀’成了我們這個民族標誌性的文化。”
“富士山、電車、音樂……無論是什麼年代的,自然的還是人造的,都不可避免鍍上一層浪漫的悲哀。誰造成的,紫式部(《源氏物語》的作者)!她一個人的情感連接,千年之後,竟成為一個民族給人的印象之一!”
“而我曾想象誰有此等偉力,將自身的私人感情刻在堂堂中華的印象中,但那殿堂裡麵的人太多了……難以用幾個字來概括。我所能確信的是,現在那個殿堂還能容納新成員進去。”
基本上,大部分人認為大江健三郎說的是餘切。因為他在日本是知名“餘吹”,而且其本人想過寫“核子文學”最後失敗,因此更加推崇餘切。
大江健三郎構思過的“核子文學”,大概率是一種徹底悲哀的文學。
而餘切所將要寫出來的,則大概率是艸翻世界的。畢竟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告訴過他:就算是世界毀滅也不可怕,大不了大家一起重來。
岩波書庫則出版了《2666》的日文版。在今年以來的各種版本的《2666》中,這是設計的格外出色的一個。
在書籍的開篇,是一把左輪手槍的插圖,正是餘切的“哥倫比亞之槍”,而書籍的最後一頁,在寫明“馬爾克斯最終發現這真相”為結尾時,插圖是一支在羊皮卷上書寫的筆。
這就把本身,和餘切現在的經曆結合了。
餘切讀者的中二之魂在熊熊燃燒,他們認為那一屆芥川獎評選是近年來最公道的一屆,因為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完全不能和餘切相提並論。
“那些人拿了獎金後就在東京買房子,炒地皮,而餘先生正在和智利軍閥對抗,他是唯一獲獎的外國人,但他不因為是外國人才獲獎。”
“芥川龍之介先生如果還活著,應該為了這一次頒獎而欣然。”
日本作家村上村樹正旅居於希臘的米克諾斯島,在這裡他寫出了《挪威的森林》,故事裡麵反複提到“卡夫卡”這個奧地利作家。
卡夫卡是個著名的陰鬱係作家,而且年紀輕輕就死了。他的作品多為絕望、孤立等因素。
村上村樹現在呆的這個地方常常下著大雪,而且他沒什麼錢,隻能偶爾去酒吧買醉,並且居住在非常偏僻的小旅館。
而他寫的《挪威的森林》?
這是一個總體而言,很“日本”的故事,這個的男主逃避世間,隻想過自己的小日子,麵對困難,他的解脫方式是和女人們談戀愛。總而言之,可以用一句“開擺”來形容。
但這也是《挪威的森林》後來受文藝青年喜歡的緣故。人總有一些想逃避的時候。
此時,《挪威的森林》已經完成初稿,村上村樹很滿意,準備再待一段時間離開希臘。但當他從報紙上看到“餘切正在哥倫比亞”的新聞時,巨大的震撼猶如狂風衝擊了他,使得他立刻思索起自己的得失起來。
他認為,寫的太過於悲哀了。
這裡麵常常出現“卡夫卡”這種陰鬱係的作家,這當然是文藝青年所喜歡的,然而現實中卻還有餘切這種太陽一般的人物。
他踢球、開槍、打橋牌……他的精力旺盛,有極強的好勝心。
他也是文藝青年所喜歡的。
而且,餘切不像是生活在奧匈帝國的上世紀作家卡夫卡,餘切是一個曾和他說過話,見過麵的異國朋友,是一個活人!而他現在活得漸漸像那些故事裡麵的人物,這給了村上村樹持續性的震撼。
他因此在寄回國的信件中,和自己的編輯談到:“我應當在中,除了卡夫卡先生,再增加一個代表希望和力量的因素,他確實不常常出現,但應當存在。”
“當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忽然想到這個人說:朋友,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趕緊起來吧!”
編輯當然勸說他彆亂搞:“這本就是致鬱係的,哪裡來的希望和力量?誰又能做這個代表?一個讀者熟知,且認可的外國名人作家?”
“餘切!”
沉默片刻後,編輯答應了他的想法。
九月初,哥倫比亞迎來一場暴雨,有台風在哥倫比亞的海岸附近擦肩而過,帶來了大量汽水,使得哥倫比亞北部的一個小城市泛濫成災,急需災後重建。
馬爾克斯得知後,來到這裡。
這個城市是阿拉卡塔卡,一個小地方,它是馬爾克斯的家鄉。整個年少階段,馬爾克斯一直在這裡生活。馬爾克斯就像是餘切愛萬縣一樣的愛阿拉卡塔卡,而阿拉卡塔卡也用了最大的敬意回報馬爾克斯。
在這個經濟衰退的年代,當地斥巨資給馬爾克斯建造博物館,修繕他曾經居住過的地方。馬爾克斯回到這裡,就像是領主回到了自己的莊園,身材矮小的他在這裡是活著的文學王。每一個人都親熱的叫著馬爾克斯的名字。
他看到了曾經的鄰居,他的小舅子,他兒時的老師,鎮上的警察局長。
這地方沒幾個人知道,但馬爾克斯忍不住宣傳它。
他愛她。
哥倫比亞當地的報紙《觀察者日報》采訪馬爾克斯:
“用一段話形容你對家鄉的感受,你想要用什麼?”
“我認為這裡十分特彆,既神奇又普通:是那樣一現即逝,好像一種預感;又是那樣永恒,好像某種被遺忘情景的重現。它與其說是一個地方,倒不如說是一種氣氛。存在於每個角落。但又不完全存在於任何一個地方。”
這段話可以把一般人繞暈,但記者卻領悟了,並且說:“你指的是馬孔多小鎮一樣的地方?”
“馬孔多”是《百年孤獨》裡麵的小鎮,這地方隻在一個可預言的羊皮卷中出現過。這地方死過三千人,而那個故事的主角逃離屠殺案現場,回到馬孔多時,發覺人們都麻木道“這裡無事發生。”
而且,在《百年孤獨》的結尾,“馬孔多”小鎮成為了蜃景之城,被大風吹去,完全的消失在世界裡。
屠殺案當然也被掩埋在羊皮卷中。
馬爾克斯點點頭:“有時我感到阿拉卡塔卡就是馬孔多,人們說我在寫哥倫比亞,或者是整個拉美,但其實一開始我隻是想寫我的家鄉。”
記者呆呆的望著他。
馬爾克斯忽然若有所感,台風已經過去,這間房子外仍然有大風不斷的呼號聲,冥冥中,馬爾克斯感到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