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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燭光“夜”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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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

餘切來到台前,往下邊兒掃了一圈。

靠,是真逃課啊。

堂堂院長的課,居然也敢逃,活膩了屬於是。這不得對你重拳出擊?你和老胡打過招呼嗎你就亂來。

“我念個名單,從前往後念。誰沒來,誰這堂課就要被掛科。我的話講完,誰讚成,誰反對?”

學生麵麵相覷,愣了一陣。

有人舉手問:“是餘學長嗎?”

“叫我老師!”

“餘老師,餘老師!我朋友剛上廁所去了,尿急!這會兒能上課了,他能進來嗎?”

“可以。但隻限於我念名單的時間,我念完了就結束了。”

這就是開了個口子。

念一個名單大概三四分鐘時間,也就是說你在這會兒趕過來,就能饒你一命。

那提問的同學,立刻從褲子裡邊兒掏出一尋呼機,偷摸著發消息。

尋呼機進入中國是在三年前,眼下全國估計不到一萬台尋呼機。燕大居然有人用上了尋呼機,這起碼得是個小老板啊。

為啥呢?

尋呼機不光是昂貴,而且現在的尋呼機沒有中文,隻能用密碼本。就是說輸入一串數字,然後雙方根據密碼本,破譯出啥意思,用起來也挺費腦子。

常用的是代碼是000:請回電。

200:有事速回。

600:身體健康闔家歡樂。

800:天氣預報。

……

餘切就看著這學生猛按“200”,手指頭都搓出火星子了。除了他,其他人也想儘辦法往外傳消息,有扔紙團的,有偷偷溜出去的,有往外邊兒拍門的。

一傳十,十傳百……

“汪強,來了沒?”

“來了!”

“李賀?”

“到!”

“謝玉芳?”

“到!”

開始有人喘著氣兒闖進來了。一進來直望著餘切的臉發愣,傻站在那。

“你是誰?”

“老師,我叫馬亞楠。咱這是西方經濟學現狀嗎?”

“——你沒來錯,這就是胡老師的課。我是他的研究生,幫他代一節。”

“哦,哦!”

這個叫“馬亞楠”的學生剛落座,忽然想起來:胡岱光現在就一個得意弟子,那不是餘切嗎?

再往台上一看——那真是餘切啊!和報紙上一樣!

學長真特麼帥!朱世茂也不如他!

餘切看在眼底,朝這學生笑了笑:“我再說一遍,名單念完,就開始統計人數,明白嗎?”

“明白,明白!”

又來了幾個學生。

不是說八零年代的大學生——也就是這幫現在的60後思想淳樸,用功刻苦嗎?

狗屁!

《京城晚報》怎麼說的?

“全國有700多名研究生中途退學,去年光是京城報考研究生的人數,就比往年減少了1000人……”

“金陵大學以往錄取博士是三四十取一,今年招收80名博士生,報名的卻不足80人,在讀學生曠課和考試作弊的情況相當嚴重,自修教室的利用率不到一半……”

“京城部分學校的課室被改造為招待所,接待那些進京的個體戶,收益平分;同學之間亦有分工,每一門課隻有兩三人記筆記,其他人各行其是,相互輪休,三分之二的同學在調查中表示,他們不反對作弊……”

這尼瑪的。

我上輩子讀大學的時候,都過的是什麼苦日子?

還得被ua說不用功,所以找不到工作,買不起房。

“周海濤?”

“到!”

念完最後一個名字。

餘切拿起名單道:“應到七十八人,實到一百一十八人,沒有人要被掛科。我們燕大也沒有趕人的傳統,隻要願意聽課,老師都是多多益善的。”

“你們不知道,在美國上課,你要是作為外人闖進來了,得被趕出去。因為你沒有支付教授的薪酬。”

“我的課可貴了。波士頓大學邀請我去教漢文學,幾萬美金一堂課?我沒答應。”

這下整個教室都沸騰了,相當於餘切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原先開小差的通通坐好,期待的看著餘切。

他們太激動了,那些傳說的經曆都在腦海裡邊兒,走馬觀花一般的播放。老山前線,拒絕舒爾茨,哥倫比亞大戰特工……越想越激動。

餘切啞然失笑。

他有點明白胡岱光為什麼讓他來代課了。

胡岱光想試試個人魅力能不能拯救這股“不讀書”的歪風邪氣。

崔建能把讀文學的楞掰成搖滾迷,那何況是如今年輕人的偶像源頭呢!

下海風潮已波及到每一個高校,令校方束手無策。有些賺到錢的學生,已經貼臉嘲諷老師,你卻無可奈何。

因為做老師的不“犯錯誤”的話,是真沒擺攤的學生有錢。

燕大目前的校長是丁磊孫,這人是個教育改革派,認為堵不如疏。幾年前餘切在燕大打架,丁磊孫惜才,把這事兒壓下去了。崔建在燕大開演唱會,也是丁磊孫點頭,所以才能在最高學府開搖滾演唱會。

想到這裡,餘切歎道:“你們的老師個個都用心良苦啊!在這種讀書最有用的年代,你們卻說讀書沒用,真是個大傻子!”

“我今天不講西方經濟學,我講講我的個人看法。你們也說說你們的看法。”

沒人吱聲。

“怎麼不說話?”餘切問。

“我們怕您引蛇出洞,讓我們講出了自己的‘犯罪事實’,之後就狠狠懲罰我們……”

一段時間沒寫國內,我已失去了年輕人的信任力了嗎?

我該是你們最信任的朋友啊!

餘切麵露失望。有學生立刻辯解道:“不是不相信您,而是被逮到了,要被退學被打回原籍,代價太重了,我們一點兒也承受不起!”

餘切聽罷,當即發誓道:“我用我的名譽擔保,這個教室沒有任何人會受到懲罰。你們要是被罰了,我也不讀了,我去隔壁的水木大學。”

他把那紙三兩下就撕成碎屑,直接扔了。“現在咱們誰也不認識誰。出了這個教室,也把自己說過的話忘掉。我保證不針對任何一個人。”

“還不相信?我們把窗戶關了,門也關了。”

學生正要開始行動,餘切又說:“等等!”

一時間教室的空氣都凝滯住了。

“窗簾也要拉上,燈也關了。我們誰也不認識誰,什麼也看不到。如果你們還不放心,我背對你們。”

之前有尋呼機的男生立刻彈起來道:“彆這樣!您可彆這樣!我完全相信您了!我叫路不宣,我做生意的。鄧麗君馬上要來羊城開演唱會,票已經炒成天價,我有兩周沒來學校,就是為了賺差價。”

鄧麗君?

前年餘切還在港地的時候。新化社幾位記者就說要聯絡鄧麗君……沒想到這事兒居然要辦成了?

餘切還記得,鄧麗君是沒來開成演唱會的。鄧麗君畢竟身份背景特殊,稍微一有風吹草動,誰也不敢擔責。

費翔那是個美國混血兒,這時候反而是好事兒,沒啥回旋鏢。

這路不宣怕是要虧得血本無歸了。

說話間,學生們已經把門、窗、簾全部拉上。燈也關了,幾乎看不清楚人的臉。大中午的太陽也照不進來。

餘切就以這個鄧麗君為切入點:“在鄧麗君這方麵,我和你們都一樣的——我也聽她的歌。”

“不過,有一點不一樣,我猜鄧麗君可能認識我,這是不是有點自大了。”

學生發出嘈雜的聲音,雖然看不到臉,但大概是沒覺得餘切自大。

甚至有人為餘切喊冤:要是鄧麗君竟然不知道餘切,那她也不過是個庸俗之人罷了。

餘切又說:“我還和鄧麗君男朋友見過麵,我不知道是不是前男友了……那人叫房龍。他送了我一個手表,我沒要,他又捐給了大陸的慈善基金。”

“當時我剛和幾個港地文人說完話,有人要替我和查良庸先生說和,有人想談生意,我隨便應付過去了。回去酒店的路上,我就遇到了房龍……”

餘切把那場相遇形容的惟妙惟肖。眾人都聽得神往:《a計劃》、《警察故事》之後,房龍如今在華人圈已經很出名了,盜版碟片賣得飛起,已經逐漸是華人中最厲害的商業演員。

這麼一個人,卻在幾年前對餘切慷慨解囊,幾句話後便引為至交。

這是什麼樣的號召力。

自己卻還不願意信任餘切!

那個做生意的學生“路不宣”道:“我錯了,餘老師!我早該向你坦白的。我剛剛還叫來我兩個室友,他們都被我鼓動起來,做生意去了……他們是沒錯的。你要罰,就罰我吧。”

他竟然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我不記得你叫什麼名字了……”餘切開口便道。

這是餘切前麵說的,他不會記得任何一個學生的名字。然而,路不宣是希望餘切記住他的。

路不宣正覺得失望,又聽到餘切說:“不過,我當你是我的朋友,我記得每一個朋友。”

餘切說他記得我!

這學生激動得發抖,他不知怎麼回事,在書包裡麵一頓折騰,竟然拿出來了一根蠟燭。

“噗!”

點燃了。

黑暗的教室裡麵,頓時擴出燭光,把前排的人都照亮了。

其他人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麵躲,一時間搞得雞飛狗跳。

路不宣卻故意讓餘切看清楚他的臉:“我除了倒賣票,我還賣小玩意兒,這是鑽石牌的紅蠟燭,本來是拿給小夫妻結婚用的!”

怪不得路不宣能做倒爺呢!

這生意太大了。

“我說了些我的故事,我也想聽聽你們的想法。實話實說,幾年後我可能就做老師了。燕大是我的母校,也是最好的學校,學生們不讀書,我感到很痛心。”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餘切有點明知故問。

一個女的舉手道:“餘老師,您在國際上知名,當然也不在乎什麼金錢。可是,我們是在乎的。”

餘切點點頭:“我也愛錢,我是個俗人,我總覺得我的錢不夠多,我還想做華人作家的首富,大大的超過查良庸。”

“你們知道的,我和他有點矛盾。”

這話讓學生們都笑了起來。

那個問話的女生大著膽子鑽到燭光裡麵道:“餘老師,讀書就是為了賺錢,如果已經賺了錢,讀書還有什麼用?”

這女生是那個“馬亞楠”,半道兒才進來的。

餘切以為她是個罕見的女倒爺,沒料到她卻自己介紹道:“大家敞開了說話吧。我是學生會的,很多人都認識我。我在《校報》做編輯,天天寫文章。有一次我寫了個很不錯企業改製論文,發到了期刊。”

“我等了四個月,等來了一張獎狀和十五塊錢。那個論文上的名字並不是我,而是另外兩個人,我是第三人。”

“我把那證書撕爛了,之後就安心做生意了。我沒什麼背景,以後也分不到好單位,了不起百八十塊錢一個月,這還算不錯的……我隻有下班後繼續做倒爺。在這個年代,讀書還有什麼意思?”

“是啊!”之前有尋呼機的男生也道。

又有人走到燭光裡麵,直言道:“餘老師,您也不常來上課,說實話,我們都沒怎麼見過你。”

這是餘切最開始念到的男生。他說:“您是萬縣的狀元,我們都知道,因為都看過您的高考。不瞞您說,這雖然是個經濟學的選修課,卻有很多中文係的學生來,就因為胡岱光是您的老師。”

“路不宣我認識他!他也是狀元!他那個班裡麵21個人,沒有一個人不是狀元!我也是狀元,我是粵省西邊兒一個小縣城的狀元。兄弟姐妹四個,我排第二,躍出‘農門’之前,我每天吃兩頓飯,還吃黴變了的饅頭。”

“學習之外,我還放豬,打草。我竟然能考上燕大,家裡麵親戚奔走相告,大擺數日宴席,我也以為我很厲害。”

“可我來了燕大才知道,狀元和狀元之間,仍然有很大差彆!高的,像您!幾年間就能做上大作家,樣樣都叫人挑不出毛病,胡老師最愛向我們提起您,激勵我們!可是那低的,就像是我,我什麼也不知道,什麼都不如人。我隻會,看完之後,我常常感到空虛,因為我知道那種天才不是我。”

“餘老師,你才是書裡麵那樣的人!”

他沒有破防,隻是在陳述事實,餘切破防了。

乾部子弟怎麼會去做小商品的倒爺?他們直接倒賣批條。

這都是些曾經的“餘切”們,或者是上輩子的“餘切”們。

路不宣,餘切想起來這人了。

他是燕大中文係的學生,後來做了豬肉大王,全燕大第一個賣豬肉的狀元——確實做生意做出了名堂。

很多人說路不宣是第一個“脫下長衫的孔乙己”。他脫得有點早,脫得太乾脆。

可其他人怎麼辦?

隻有讀書。

做倒爺是不行的,也就出了個路不宣。

餘切聽人說完,然後道:“你現在還吃得不好?”

“不好,燕大的食堂太貴。我隻能拿來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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