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情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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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春風匆匆趕到中山西路常某人住處,問過一名侍衛,來到一間辦公室前敲了兩下門,隨後轉動把手,走了進去。

“敬之兄,乃建兄,你們都在呢。”

這是間很大的辦公室,一張寬大的真皮沙發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麵白無須戴著副金邊眼鏡的男人,白襯衫筆挺,軍黃色長褲燙得一順溜兒,軍靴透亮,纖塵不染。

對麵沙發上,坐著位五十來歲著將官服的消瘦男人,他頭發已經禿了,頭部邊蓄著的長發一絲不苟地橫向梳著,同樣戴副金邊眼鏡。

一邊坐著的,是侍從室情報六組組長唐橫。另一邊,是中執委、總參謀長何敬之。

如今在山城,情報彙報會議主要有三種機構。

分彆是甲種會報、乙種會報和黨政軍聯席會報。

甲種會報每次都在中山西路常某人住處舉行,由常某人親自支持,出席者大多數是常身邊的高級謀士或軍政大員。

會報內容主要是通報紅黨活動、重大反紅案件的處理以及如何深入反紅防紅等。

乙種會報雖然也在常某人官邸舉行,但主持人則換成了侍從室情報組長唐橫,出席者是軍統、中統情報負責人、國際問題研究所所長、外交部門秘書、軍令部二廳處長等。

會議明麵上研究日偽軍的動態,實際上也是商談如何限製和防範八路、新四軍等紅黨武裝在前線和敵後根據地的活動。

兩種會報之外,還有一個黨政軍聯席會議,參加成員有軍委會、組織部、軍令部、軍統、中統、憲兵司令部等單位,由何敬之以中執委、總參謀長的身份主持,會議內容同樣是研究如何反紅防紅活動。

戴春風對以上三個會報都極為重視,每逢甲種會報,他都要親自出席,並認真準備材料,以博取常某人的信任和重視。

乙種會報和黨政軍聯席會報,隻要他有時間,也親自參加,不過以往都是研究如何對付紅黨,想不到今天卻要鄭重其事地研究如何對付日本間諜。

何敬之朝他笑了笑:“雨農,今晚累壞了吧?”

戴春風一夜未睡,眼眶充血,他勉強笑了笑,往沙發裡靠下,說:

“還好。”

唐橫起身幫他泡了杯濃茶,說:“雨農兄,你最好先養下神,今天的會議估計要開很久。”

戴春風嘿了一聲:“我皮糙肉厚,沒關係的。”

何敬之指著他笑笑:“年輕就是好,我剛才補了一覺,現在還覺得困,嗬嗬。”

唐橫呼了口氣,說:“那好吧,雨農兄,事發突然,委座震怒,你我二人首當其衝,現在我們先確認下情況,核對下口徑。”

戴春風點點頭,苦笑說:“我早就做好挨罵的準備了,機密文件被竊取不說,情報估計已經傳遞出去了,美國人估計很快就會知道。”

何敬之擺擺手,寬慰道:“也沒多大關係,到時候我會幫你說話,軍委會和政學係的幾人我也打過招呼了,他們也答應幫你說話。”

“多謝老兄了。”戴春風拱拱手,又問:

“那這次事情問責,責任誰背?”

唐橫皺著眉說:“會議最後開成什麼樣,現在我們誰心裡也沒底。不過我探過侍從室賀主任的口風,據說是準備把陸軍醫院院長、侍從室警衛組長撤職,倉庫主任下獄。”

“撤了王組長?那誰負責委座的警衛工作?”戴春風眉頭一挑,侍從室警衛組長是王世和,此人是浙江奉化人,委座老鄉,追隨委員長多年,一直負責他的安全,怎麼可能說撤就撤。

唐橫說:“我猜應該不會現在就撤,王組長一向儘心儘力,這次也是遭了無妄之災。不過在風口浪尖上,案子還沒破,就把組長撤了,會動搖軍心。我估計最後的結果,是讓他繼續暫代組長職務,等案子破了,再官複原職。”

至於陸軍醫院院長、倉庫主任的死活,唐縱壓根不關心。

“我呢?”戴春風問。

唐橫抿抿嘴:“陳土木半夜就來了,誰也不知道他和委座談了什麼,據說離開的時候誌得意滿,我猜,案件的總負責人會換上他,你當副組長。”

戴春風咬咬牙,冷笑一聲:“他消息倒是靈通,哼哼,這是抓住把柄要把我往死裡踩啊!不過,他手下就幾個鳥情報員,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破案,彆到時候做成夾生飯,顏麵儘失。”

“不可大意!”何敬之扶了扶眼鏡,“陳辭修畢竟是一方大員,人脈極廣,這次我聽說他不僅網絡了好幾個破案高手,還拉攏了警察係統的李士珍。”

李士珍出任過內政部警官高等學校校長,中央警官學校教育長,戴春風的老對手了。

他冷笑一聲,幾個政敵竟然聚攏到了一起,不屑說:“那也沒用,警察就抓抓蟊賊,指望他們抓間諜,連間諜的影子都摸不到,再說了,他們根本不了解案子的實情,到時候隻能灰溜溜滾蛋。”

何敬之和唐橫對視一眼,何敬之沉吟道:“雨農,我們對案子的具體偵破不擅長也不了解,你認為陳修辭的人到時候破不了案?”

“肯定不行。”戴春風一口篤定,他望著何敬之,自負一笑,“敬之兄,我們軍統抓間諜的能力你應該知道的。”

“也是,當初幾起大案要案都是你們破的,如果你們破不了,一般人就更彆想了。”

戴春風想了想說:“我乾這行十多年,還沒遇到過如此棘手的案子。對手神秘莫測,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而且他究竟是怎麼潛入總統府的,我們都不知道,時間也太緊了,要是給我天,肯定能挖出此人。可惜”

聽他這麼說,何敬之終於鬆了口氣,笑道:“要是陳修辭到時也查不出來,那麼我們就可以另外計較一番了。”

“沒錯!”唐橫附和說,“要是陳土木這邊也查不出來,事情就好辦多了,沒人再敢說雨農兄和軍統的不是。”

何敬之再次確認了一遍:“雨農,你有幾分把握陳修辭破不了案?”

戴春風摸索著下巴,說:“隻要日本間諜不自己露出破綻,姓陳的肯定查不出來。”

何敬之心想,不管是竊取機密文件的間諜還是爆炸案的凶手,既然完成了任務,不是想法逃離,就是蟄伏起來了,哪有主動暴露的道理,對戴春風的判斷多了幾分認可,略作沉吟,說道:

“這樣就好辦了,接下來我們不妨分兩步走。第一,一會兒的會議上,咱們要想辦法把問責的基調轉到破案上來。另外要強調案情的複雜性,去除委座和其他人對軍統能力的質疑。

第二,既然陳修辭願意接受這個爛攤子,我們不妨暫且順著他,把他捧得高高的,讓他接著這出戲唱下去。

如果他需要人手,雨農你這邊的人也可以給他。

但是,你必須留意,如果你的人馬發現了什麼重要線索,要先跟你彙報,你再權衡是否提供給他。

嗬嗬,千萬彆要讓姓陳的破了案。

隻要拖,拖到他精疲力儘、束手無策,到時候不用我們出麵,也會有人跳出來攻訐他無能。

等他灰溜溜滾蛋,你再接手案子。但,案子一定要破。你看,怎麼樣?”

戴春風笑了:“放心吧,我來之前已經布置好了,不管發現什麼線索,先告訴我,誰也不準透露出去。”

聞言,何敬之和唐橫都會心笑了起來。

夜色漸淡,窗外的天邊悄然出現了一抹魚肚白,張義躺在辦公室沙發上仰望著天花板,徹夜未眠。

【今日情報已刷新】

【1、您今天見過張立秋的屍體,獲得相關情報——昨晚張立秋、李愛國、林嘯三人潛入醫院倉庫,製造了爆炸案,後林嘯將張立秋滅口。】

三個人?滅口?

張義越想疑篤越大,他之前推測,昨晚潛入倉庫的是兩個人,一名內鬼,一名日本特工或汪偽漢奸,兩人裡應外合狼狽為奸,爆炸前夕,特工將內鬼殺死後悄然撤離,怎麼會突兀多了一個人呢?

他點了一根煙,思忖著,越想越覺得不對,難道自己忽略了什麼線索?

對了,倉庫守衛的名單。

張義想起今晚在現場,曾看過倉庫的守衛名單。倉庫守衛分為兩班,今夜負責值守的人裡麵就有一人叫李愛國,張立秋負責的是白班。

張立秋、李愛國、林嘯三人估計是一個夥的,不然一個上白班的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案發現場,但偏偏他們將負責白班的張立秋滅口了,如果單憑燒焦的屍體,根本分不清死的是誰,而屍體的數量和看守的人數一致,誰也不會想到本該死去的李愛國還活著。

如此一來,隻要展開調查,就會發現消失的張立秋,將他當成頭號嫌疑人。

故布疑陣,混淆視聽。

那這個林嘯又是何方神聖呢?

【2、您今天去過案發現場,獲得相關情報林嘯,男,三十六歲,汪偽密派組成員,代號屠夫,掩護身份陸軍醫院外科醫生。】

原來是個玩手術刀的,怪不得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張立秋殺死。

【3、您今天撿到炸彈殘片,獲得相關情報——炸彈製造者李愛國潛藏在山東路122號公寓。】

這又有點出乎張義的預料,他先前雖然做了犯罪心理畫像,可此人現在藏身的位置根本不在他推測的範圍內,查下去肯定一無所獲。

可以想見,一旦這條線索查不下去,調查組又得到張立秋消失的線索,將他確立為嫌疑人,案件必然會被帶入歧路。

難道這一切也在敵人的預料之中?

那麼是誰策劃了這一切呢?林嘯?

不管是誰,乾淨利落的殺人手法,周密嚴謹的反偵察措施,張義對這個人的興趣越來越濃了。

清晨,林嘯推著自行車從家裡出來,來到一個路邊賣早餐的攤位前。

老板似乎對他很熟悉,笑著問:“林醫生,老規矩?”

“嗯。”林嘯點點頭,將自行車停在一旁,走到一張小桌前,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張手絹仔仔細細將桌子和椅子擦了一遍,這才坐下。

老板很快就端上了他喜歡的包子、鹹菜和煲粥。

林嘯慢騰斯禮地吃著,似乎胃口不錯,又讓老板加了一個雞蛋。

任誰也看不出來,這個身材瘦高、氣質儒雅的男人昨晚剛剛親手製造了一場爆炸案。

吃完早飯,他將桌子清理乾淨,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後騎著自行車走了。

但他去的卻不是醫院,而是山東路122號公寓。

天已經亮了,這處房間依舊拉著厚厚的窗簾。

這裡不僅是他新租來製造炸彈的安全屋,更是李愛國的藏身之地,不過和之前張立秋家相比,顯得有些狹小局促。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連夜將一切轉移到了這裡,一想到軍統找到張立秋家一無所獲的場景,他差點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此刻,屋內,李愛國正仰頭靠在椅子上打呼嚕,麵前的小案幾上放著半瓶酒和一堆雞骨頭、花生米。

忽然,睡醒中的李愛國打個激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就見林嘯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他連忙起身問:“東西呢?”

林嘯哼了一聲,直接轉身進了臥室,床上擺著幾個製作好的雷管,旁邊是一個鐵盒,臉上裝著黃磷、甘油等配置雷管材料。

他點了點數目,又看了看手表,很不滿地罵道:

“一晚上才做了這幾個?你在跟我磨洋工嗎?”

李愛國沒有說話,伸出手,眼睛巴巴地望著他。

林嘯盯著他看了幾眼,才從兜裡摸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煙土,像恩賜一樣拋到李愛國手裡。

李愛國欣喜地抓住,立刻從櫃子裡拿出一杆煙槍和一盞煙燈,直接靠在牆上,沉醉地閉著眼睛抽了起來。

良久,他長長地舒了口氣,眼神迷離地說:“這煙土越來越差勁了。”

“知足吧,你現在是個死人,有點兒能冒煙的東西抽就不錯了。”林嘯斜倪著他,冷哼了一聲,然後話鋒一轉:“既然活了,就繼續乾活。”

李愛國有氣無力地說:“還要造?既然在黑市買了手榴彈,為什麼不買雷管?”

“你懂個屁!”林嘯冷笑一聲,見地方還懶洋洋地躺在那裡,不由罵道,“你他媽倒是乾活啊?”

說著,他抬起手作勢就要打。

李愛國趕緊縮著脖子向後躲了躲。

好在林嘯的手隻是空揮了一下,並未真的打中對方。

他皺眉扇了扇空氣中大煙殘留的煙霧,瞪著李愛國:

“麻利點兒,有前兩天打底,輕車熟路,今天就省事多了。”

李愛國沒再說什麼,有氣無力地走進臥室,戴上口罩和手套,開始製造雷管。

客廳裡,林嘯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翹著二郎腿,眼睛盯著李愛國的一舉一動。

李愛國的動作明顯比前兩天快多了,操作起來有條不紊。

林嘯見狀也讚了一聲:“不錯,有幾分軍人的樣子了。”

李愛國忙碌著,沒有接話。

林嘯剛想說什麼,外麵突然傳來三下敲門聲,兩人都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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