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的話音落下,羅蘭聽得入神,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那笑容裡沒有一絲悲憫,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玩味,仿佛眼前這片大夏人哀嚎遍野的廢墟,並非人間慘劇,而是專供他們取樂的滑稽戲台。
不多時,幾名日不落帝國士兵步履匆匆地趕到羅蘭與約翰麵前,軍服上還沾著泥水與碎葉。為首的低階軍官雙手呈上一份報告,聲音繃得緊緊的:
“總督閣下,受災情況已統計完畢。”
他深吸一口氣,語速飛快地彙報:“帝國公民因及時避入堅固建築,幸無人員罹難,僅有十餘人受了些皮外傷,財產亦無重大損失。駐軍方麵,除部分營房受損外,核心戰力無損。”
軍官的彙報到這裡戛然而止,喉結緊張地滾動了一下。他身後的士兵們下意識地垂下目光,不敢與長官對視。
約翰正為“零傷亡”的結果鬆了半口氣,見狀眉頭立刻鎖緊,不耐煩地催促:“‘不過’什麼?吞吞吐吐,說!”
那軍官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挺直背脊,聲音卻壓得更低,帶著難以掩飾的惶恐:“……是糧倉,閣下。主糧倉……被台風徹底摧毀了。儲備的穀物……幾乎全部損毀或浸泡,怕是……已不堪食用。”
“糧倉?毀了?!”約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仿佛被重錘擊中胸口,連退半步才穩住身形。他方才對大夏人傷亡的漠然,對帝國子民幸免於難的淡然,此刻被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懼徹底淹沒。糧倉!那是維係這座島嶼的命脈!
香江不過彈丸之地,商貿繁華卻物產匱乏。賴以生存的糧食儲備一旦斷絕……後果不堪設想。不久前,他們還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排隊領取救濟糧、形容枯槁的大夏人,帶著施舍者的優越感。可轉眼間,他們自己,連同數萬帝國公民和軍隊,竟也要為了一口活命的糧食而掙紮?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約翰的心臟——混亂、爭搶、甚至暴動……畫麵在他腦中不受控製地閃過。
“約翰,怎麼回事?糧倉受損……很嚴重?”羅蘭將軍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被約翰驟變的臉色和那毫不掩飾的驚恐感染,心中也升起不祥的預感。
約翰猛地轉向羅蘭,聲音乾澀沙啞,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羅蘭將軍……你要知道,整個香江,就隻靠那一個主糧倉! 那是我們所有的存糧!現在……全完了!”他用力吞咽了一下,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絕望,“從本土調糧,哪怕是從最近的天竺啟運……海上飄搖,最快也要一個月!這一個月……我們吃什麼?帝國的子民吃什麼?還有我們十多萬大軍吃什麼?等著餓殍遍地嗎?!”
羅蘭臉上的血色也瞬間褪儘。他方才還沉浸在對“大夏人苦難”的冷酷觀賞中,此刻才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已不是隔岸觀火的“趣聞”,而是足以將他們所有人拖入深淵的滅頂之災。那十萬張需要填飽的嘴,瞬間成了懸在頭頂的、無比沉重的利劍。
約翰的話,像毒藤蔓一樣纏繞在羅蘭的心頭,讓他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最終凝固成一個冰冷而殘忍的微笑。他眯著眼,眺望著遠處大夏人聚居區那片狼藉的廢墟——斷壁殘垣間隱約傳來壓抑的哭嚎,在他耳中卻仿佛成了荒誕劇的配樂。彆人的苦難,此刻竟成了他愉悅的佐餐酒。
“這下該怎麼辦?” 約翰的聲音乾澀沙啞,像砂紙摩擦著喉嚨,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羅蘭,仿佛對方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羅蘭沒有立刻回答。他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腰間佩刀的刀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台風蹂躪後、尚未平息的煙灰色海天。沉默像沉重的鉛塊壓在兩人之間,隻有遠處隱約的哭嚎和海浪的嗚咽傳來。突然,羅蘭敲擊的手指猛地頓住!他霍然轉身,眼中那片刻前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狂熱的光芒,嘴角咧開一個帶著血腥味的獰笑。
“約翰!” 羅蘭的聲音因興奮而微微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篤定,“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
約翰被他驟然爆發的情緒驚得一怔,隨即急切地追問:“羅蘭將軍!什麼主意?快說!” 他身體不自覺地前傾,仿佛要抓住那縷可能帶來生機的光。
羅蘭不再賣關子,他大步走到牆邊懸掛的巨幅地圖前,手指帶著侵略者的傲慢,重重戳在香江北麵那片廣袤的土地上:“看這裡!香江的北邊是什麼?是大夏的南粵省!一片富庶得流油的魚米之鄉!”
他猛地回身,目光灼灼地逼視約翰,那笑容裡的奸詐與掠奪的欲望毫不掩飾:“我們糧倉空了,可他們的糧倉……還滿著呢!帶著我們所有帝國的公民,所有英勇的士兵——不是撤退,約翰,是‘戰略轉移’!打著‘救災避難’的旗號,堂堂正正地進入南粵!去他們的土地上,‘分享’他們的糧食!”
“南粵?” 約翰的眉頭再次擰緊,疑慮未消,“可台風同樣席卷了沿岸,南粵恐怕也……”
“管它受災嚴不嚴重!” 羅蘭粗暴地打斷他,右手握拳,重重砸在桌麵上,發出沉悶的巨響,“重要的是,我們有槍炮,有整整十萬訓練有素的帝國雄師!” 他逼近一步,聲音壓低卻更加危險,充滿了赤裸裸的威脅,“我們就以‘人道主義援助’、‘幫助鄰邦救災’的名義開進去!多麼冠冕堂皇!我們帶著幾十萬‘需要救助’的帝國公民去……吃他們的,喝他們的!他們敢拒絕嗎?拿什麼拒絕?用他們那些鏽跡斑斑的土炮,還是血肉之軀,來阻擋我們的鋼鐵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