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窗外刮起了大風,呼呼作響,房間內卻死一般寂靜。
詭異且靜默地對視片刻,鹿緲眼眶紅了,傅時樾的目光比剛才更暗,像一滴雨露滴在了漆黑的硯台上,深邃晦暗的情緒,不受控製地擴散開來。
“出去。”傅時樾一瞬不瞬地看著鹿緲,話是對沈律說的。
沈律見狀,識趣地撿起水杯,逃似的出去,經過鹿緲時停下腳步,看了看她。
鹿緲臉色難看,眼裡又冷又尖銳,沈律擔心她隨時會爆發。
他知道鹿緲脾氣不好的時候說話有多難聽,想勸她溫和一點,彆吵架,傅時樾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受刺激。
“我說話,沒聽見?”傅時樾再次發話,聲音比剛才更冷沉。
沈律後背一凜,趕緊出去帶上門,把空間讓出來給他們。
傅時樾極淡地收回目光,看著鹿緲,語氣異常平靜,“怎麼進來的?”
他放下文件,略微思索了下,“把我護工綁了?”
鹿緲攥緊手指,沒說話。
他嘴角微揚,向她招手,“過來。”
鹿緲不想聽他的,可在他一雙深靜的眼眸注視下,雙腿不受控製地向他走了過去。
傅時樾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鹿緲,直到她走到床邊,他微微抬起頭來看她。
瘦了,那一頭他最喜歡的長發也剪短了,應該是要跟朋友出去玩,化了漂亮的妝,顯得冷俏精致,很吸引人,也更招人疼。
“沒有話對我說?”
鹿緲壓抑著喉嚨,她儘量讓自己冷漠一點,牙齒卻在發顫,“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打擾到你了?”他靠向床頭,居家服領口的紐扣隨意散開,露出清臒的鎖骨,病態的蒼白。
他有些漫不經心的慵懶,“那我明天搬走?”
搬走?誰讓他搬走了?
鹿緲知道他故意這麼說,咬牙攥緊拳頭,“你回答我的問題!”
“我在養病。”
她眼神微微冷下,“你在這養?”
“不能嗎?”他抬眸笑意倦懶地反問。
這男人理所當然的態度,讓鹿緲憋紅了眼,氣得想打他。
“快一個月沒見你了。”傅時樾突然伸手扣住她的細腕,力道不重,卻把氣悶中的鹿緲拽跌在床邊,熟悉的氣息靠近,喉結滑動,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彆這麼對我這麼大火氣。”
鹿緲惱火的掙紮,傅時樾卻不給她反抗的機會,又快又大力地掐住她的下巴,坐直了身體盯緊她,“讓我好好看看你。”
因為瘦了的緣故,確實漂亮不少,像一隻精雕細琢過的精靈,這段時間沒人管束她,在外麵瘋玩得沒邊,估計被不少混小子惦記上了。
傅時樾防不住嫉妒心,手指不由用力。
雖然在養病期間,身體虛弱,但長期訓練,導致他的力道並不小,鐵一般糙硬得手捏的她腮幫都變形了。
鹿緲“嘶”得一聲,憤懣得想罵他,嘴唇才微微張開,下一秒,她眼前的光被移過來的陰影擋住,兩片冰涼的薄唇便朝她覆過來,堵上了她的小嘴。
鹿緲驚愣住,半晌才“唔”得一聲,羞惱地要推開他。
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他憑什麼想親就親?
憑什麼?憑什麼他可以想關係繼續的時候,她就得及時停止,不要糾纏打擾他?而他可以不由分說地親吻她?
鹿緲氣得漲紅臉頰,狠心地想推開他,雙手卻被他束縛住。
他另隻一手涼涼地卡在她的後頸,不許她躲避,她氣得咬他,唇齒發出碰撞的聲音,她把他咬出了血,傅時樾都沒有將她放開。
但他掌心裡有冷汗,滑滑膩膩的,鹿緲好不容易從他禁錮的大掌裡掙脫,幾乎是沒有猶豫,氣恨地往他臉上扇過去。
耳光聲沒有傳來,病弱並不會影響他的反應速度,他擒著鹿緲的手腕,占有欲極強的眸底竟有血絲,嘶啞冷笑道,“這麼抗拒我?”
“我為什麼抗拒你,你不清楚?”鹿緲惡狠狠瞪著他。
傅時樾自知理虧,啞然地鬆開了她的手,“抱歉。”
鹿緲看他這副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很火大,“趕我走的是你,讓我彆糾纏的是你,破滅我所有幻想的還是你,現在我要開始新的生活了,你又出現,還故意把房子買在我家對麵,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不想乾什麼。”他看著鹿緲眼裡的委屈和憤懣,伸手去拿紙巾,擦著嘴角被咬破的血跡,慢慢地說,“我在這裡養病,你如果不喜歡,我馬上搬走。”
裝什麼裝!
鹿緲快氣得心梗了,他為什麼不能坦率一點說實話,他搬到她家對麵,不就是想離她近一點,窺探她的生活現狀?
她死死盯著傅時樾,他低頭擦著嘴,微微蹙眉卻不看她,擦完嘴把帶著血的紙巾扔垃圾桶,然後靠向床頭的軟墊,疲倦地垂下眼睫,調整自己的呼吸。
淡淡的態度,讓鹿緲很無力,但她也明白了,他並不想和好,不然他一定會來找她,而不是躲在這裡,連哄她都不想哄了。
“那你搬吧。”鹿緲冷淡道。
傅時樾呼吸一滯,抬起眼睫看她。
“你在這裡讓我很困擾,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其實鹿緲根本就碰不上他,因為傅時樾足不出戶,也打擾不到她,但她不想讓他好過,連默默關注她的權利也不給他。
鹿緲說完轉身就走,真的是頭也不回,一刻也不想看到他的樣子。
她挺直背脊走到門口,忽然一隻小毛團從床底爬出來,走到了她腳邊,用尾巴掃了掃她的褲腿。
鹿緲把貓抱了起來,打開門就要離開。
“等等。”
鹿緲腳步一頓,以為他改變主意了,卻聽見他呼吸急促地開口。
“把貓放下。”
鹿緲抱著貓回過身,麵無表情說道,“這貓本來就是我用來試探你的,現在物歸原主,我要把它帶走。”
傅時樾不想跟她爭論貓是誰的,嚴肅地皺眉,“放下。”
“我偏要帶走,難道你要來搶嗎?”鹿緲好笑,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連下地都難。
傅時樾臉色有些陰沉地盯著她。
他不會讓自己狼狽的醜態出現在她麵前,更不會跟一個女人搶東西。
鹿緲撫摸著貓腦袋,語氣淡然,“我不想我的任何東西留在你這裡,而且,它看起來並不想跟你。”
“你還是儘快搬走吧,當然你要是厚臉皮的想繼續住下去也可以,畢竟房子是你買的,但你要是不搬,我就從這裡搬出去。”
鹿緲每一句話都淬了毒,一字一句紮在傅時樾的心臟上,像拔不出來的刺。
他動完手術後,不宜大喜大悲,但好在他一向情緒穩定,無論鹿緲說多難聽的話,對他多麼厭煩,他都能包容平息。
但她連一絲念想都要奪走他的。
他終於維持不住表麵的風平浪靜,唇瓣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