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裡在乎過我的名聲。”
晏璟沒有說話,巧舌如簧的探花郎晏大人,什麼事都可以舉重若輕地說笑,原來也有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
過了許久,懷夕才聽到他歎息了一聲,道:“夕兒,是我該死。”
“因為我行事輕佻,愛說笑,輕浮浪蕩,信口開河,你大哥勸過我很多年,說我會付出代價,”他坐在椅子上,拉過懷夕的手,認真告訴她:“我以為什麼代價都承擔得起,卻不知道這代價最終落在你身上。”
因為他的不得已,卻讓她與他緣斷,讓滿京的世家都嘲笑她是倒塌的高樓,碎了的錦緞,獨自承受所有人的憐憫。
她是君子般的人物,哪怕再落魄,也會高傲地揚起頭,參加京中的宴請,直麵那些閨秀嘲諷的眼神,貴夫人們指指點點的說辭。她視若無睹,處處隱瞞,一絲情意也不流露,彰顯世家貴女風範。
好像騙過了所有人。
可她騙不過他。
他何等聰明,他知道她心裡介意,他當然也知道她還喜歡他,“夕兒,如果有什麼東西,能替你受這煎熬,我……”
“晏璟。”
懷夕打斷,抽回被他攥住的手,“我沒那麼大度,我也是普通人,遇到你這樣的事,也是非常生氣的,你不要把我想得太高潔。若你的傷……”邊說邊就要開門走出小山亭。
“我脫!”晏璟著急了,起身拉住她,指腹輕輕撫過她的眼尾,將欲滴未滴的淚珠子拭去,用溫柔至極的聲音道:“你不想聽,我便再也不提了。夕兒,你幫我看看身上,我當真摔了。”
懷夕沒說話,隻回身又扶著他坐到椅子上,幫他輕輕解開衣領處的盤口,開口嗔怪他:“這麼著急騎馬做什麼?”
晏璟乖順地被她侍弄,那雙招蜂引蝶的桃花眼,隻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懷夕忽然撞上他的眼神,相互對望的眸子裡,都似有星芒在悄然閃動,又慌忙垂下眼。
晏璟伸手,眼見就要覆上她的手,被懷夕狠狠剜了一眼,“啪”一聲脆響,她拍掉他懸空的手,一字一頓道:“把你那狼爪子收!回!去!”
晏璟收回手若無其事地說:“正巧了,我剛想說我感覺肩膀也不疼了,讓你不用解扣子了。”
懷夕一下笑出聲來,打趣道:“你也有臉皮兒薄的時候?”
晏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人按到自己腿上,攬著她的腰低聲在她耳邊道:“扣子不必解了,腰上的革帶得解。”
懷夕把頭一低,臉紅如霞,連連錘他的肩膀,掙紮要起身,晏璟哪裡肯放過她,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五指張開,緩緩從她的指縫間穿了過去,與她十指交握:“誰叫你方才說我臉皮兒薄?”
懷夕羞紅了臉,縱使她讀了萬卷書,當下也實在不舍得他懷中的溫暖。
交握在一起的手指相互摩挲著,晏璟的指尖輕輕撓著她嫩滑的手背,一點點的熱意和癢意自手上傳來,兩人對視著的眼眸中都氳上了幾許水色,像是春風拂開水岸邊的垂柳,帶著纏綿和旖旎的麗日春光。
“阿璟,你在看什麼呢?”懷夕看他許久不說話,隻盯著自己,眨了眨眼睛問他。
“看你眼中映出來的我。”
懷夕頭一偏,抬頭看著窗外的月色,臉羞得通紅:“不給你看。”
晏璟靠近她的側臉,沿著她的鬢角一點點親過來,不斷輕啄她的唇角,下巴,側臉,帶著溫意的唇掠過她蒲扇般顫抖的睫毛,又滑到耳際,聲音微啞,充滿誘惑:
“夕兒哪裡我沒看過。”
“你……”
她剛想說點什麼,就被他扶著後腦勺,狠狠扣在懷中,所有未出口的話,都儘數吞沒在激烈的吻裡。
一吻方罷,晏璟一臂仍然攬在她腰間,另一手握著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前,平息著淩亂急促的心跳。
許久,他放開她的手,
“夕兒,你方才是要去後院麼?路上黑,我送你過去。”
“也好。”
她摸了摸發髻,又稍稍整理了裙子。一抬頭,看到晏璟站在小山亭的門邊,正笨拙地扭著衣襟上的第一顆盤口。見她出來了,笑了笑,目光忽然灼亮。
她頓時心砰砰跳了起來,仿佛有什麼從四麵八方湧上心頭。
兩人對望片刻,晏璟什麼話也沒說,大步走進來掩了門,直接將她攔腰一抱放在亭內的桌子上,懷夕抱緊他的脖頸,湊上去親他,他不得不一麵吻著她,一麵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扣。
他掐住她的腰,發了瘋一樣:
“夕兒想我嗎?”
“不……”
“是心甘情願的嗎?”
“不……”
她咬住唇都無法自控地瀉出一聲嚶嚀。
小山亭的窗戶上映出兩人的影子,亭外悄無聲息,亭內交錯的呼吸撩撥在彼此的心上。
那些黑暗中滋長的,彼此身體裡無法言說的躁動,此刻由於破土而出的青草,蓬勃而瘋狂地蔓延開來,燒得理智片甲不留。
——
初一十五是燒香拜佛的正日子。
上京城裡不僅各家夫人小姐們,就連百姓也都會相約來南山寺敬香祈福。
而曲水流觴宴也在十五這日舉行。
蕭茗她們絞儘腦汁也沒想出來去赴宴的法子,幾人正懨懨心煩的時候,轉機悄然來了。
南山寺這天迎來了一位貴客——先帝的妃嬪,舒老太妃。
一早就聽說舒老太妃要來,住持便讓小僧將南山寺看護起來,除了京中有官職的家眷們能進寺,其餘的普通百姓都隻能望而卻步了。
“一會兒舒老太妃到了,你們幾個丫頭都警醒著點,彆讓宮裡那些嬤嬤挑出錯來,”
淩大夫人把跟著去的姑娘們都叫到前院一一叮囑,“寧兒,今日務必規矩些。若是得了老太妃的眼,認了你做乾孫女,往後京中那些世家公子都得上趕著娶你。”
懷寧滿不在乎地撇撇嘴角。
“懷夕姐姐,舒老太妃居然這麼厲害?”蕭茗捂著嘴,小聲問道。
懷夕重重的點頭:“我聽祖母說舒老太妃貌美,是個活潑的性子,當年很得先帝爺的寵愛,隻是可惜,生下了一個皇子卻早夭。”
懷夕湊近她,壓低聲音繼續道:“就連現在的官家,還在舒老太妃膝下教養過幾年呢。”
正說著話,就聽寺外熙熙攘攘起來。
舒老太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