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洪承疇又繼續問道:
“對了,必須要儘快將此事通告給建奴那邊,讓建奴派遣使臣為陛下祝壽,這件事情你覺得派人去比較合適?”
祖大壽想了想,覺得這事兒派誰其實都一樣,畢竟隻是過去和建奴打個招呼而已,沒有什麼危險性。
畢竟這個時候建奴的處境其實很難,壓根就不敢再招惹大明了。
首先,明軍之前打了大勝仗,並且和建奴重新劃分了國界,那國界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將建奴的活動範圍大大限製。
再加上明軍士氣大振,將士們個個鬥誌昂揚,建奴根本就不敢有所造次。
其次就是朝廷又在東江鎮一帶部署了水師部隊,這些人身處於建奴的大後方,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時時刻刻地騷擾著他們。
建奴又要分出一部分的兵力針對他們,根本就無法再在邊境上做手腳,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整個遼東地區十分安穩。
思緒回轉,祖大壽突然猛地想起了一個人,然後笑著說道:
“不如派那個新來的小子去一趟吧。”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仿佛心中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洪承疇聽到這話,先是微微一愣,然後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你說的是李定國?”
祖大壽點頭道:
“就是他。”
然而得到確認之後,洪承疇卻有些猶豫了起來。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擔憂。
其實李定國來到遼東的時候,朱慈烺也給洪承疇寫了一封信,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希望他可以好好培養一下李定國,說不定將來又是一名大將之才。
說實話,這確實有點出乎洪承疇的意料之外,畢竟在他看來李定國隻是一個農民軍的小首領,沒想到卻能讓太子爺如此看重。
在洪承疇的印象中,農民軍大多是一些烏合之眾,缺乏正規的訓練和紀律,很難成大器。
不過既然是太子爺發話,洪承疇自然也不敢耽擱。
所以他破例給了李定國一個遊擊將軍的職位,然後讓他在祖大弼手下效命。
而李定國自從來到遼東之後,也總是在建奴和大明的邊境附近晃蕩,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洪承疇接著想了想,既然太子爺這麼看重李定國,那麼讓他去一趟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說不定這對他來說,也是一次鍛煉和成長的機會。
想到這裡,洪承疇點了點頭:
“既如此,就按你說的辦吧。”
隨即兩人又聊了其他一些事情之後,祖大壽這才轉身告辭了,順便還帶走了那兩份詔令。
隻不過給皇太極的詔令上麵用火漆封了,所以無論是洪承疇還是祖大壽都沒擅自查看。
等到祖大壽離開之後,洪承疇閒來無事,然後坐到桌前開始想著該怎麼寫這份賀表。
他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神專注而深邃,腦海中思索著崇禎的生平事跡和功績。
關於這位崇禎皇帝,洪承疇對他的印象其實並沒有多好,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大概也就隻有“生性多疑、刻薄寡恩”這八個字了。
畢竟在這之前,這位皇帝對待臣子確實不怎麼好,有好幾位大臣因為他的猜忌都死於非命。
甚至就連曾經他最忠實的“狗腿子”,內閣首輔薛國觀,都差點因為一場誣告而死於崇禎的手下。
這讓洪承疇對崇禎既有敬畏,又有一絲不滿。
因為他也害怕自己將來有一日會步入薛國觀的後塵!
然而誰又能想到呢?
這件事情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發生了轉機,薛國觀並沒有死,甚至重新成為了大明內閣首輔。
而這一切,恐怕都是那位太子爺的功勞了!
想到朱慈烺,洪承疇的眼神頓時又有了些許變化。
因為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朱慈烺承諾過他的事情,那就是等遼東這邊的事情忙完之後,朱慈烺就會讓他回京城,然後讓他入閣。
要知道入閣對於一個文臣來說,那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和追求。
意味著可以參與到國家的核心決策中,若是能再進一步成為內閣首輔,那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了!
隻不過這件事情可能還要等一些時間,因為伴隨著大量的災民開始湧入遼東,安置他們始終是一個大問題,哪怕到現在這件事情還沒有處理完畢。
所以回京城的事情也隻能再等一段時間了。
但洪承疇並不著急,因為他知道好事多磨,隻要能夠最終實現自己的目標,等待也是值得的。
想到這裡,洪承疇頓時又是一陣欣慰。
屋外的大雪依舊下著,那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如同一朵朵輕盈的棉花,輕輕地覆蓋著大地。
整個遼東大地一片蒼茫,目之所及之處,全部都被大雪覆蓋,最深的地方足有一人多深。
如果不是有專門的將士清理大雪的話,恐怕連路都走不了了。
哪怕是此刻,也有不少將士們不畏嚴寒,揮舞著手中的工具,努力地清理著道路上的積雪,為眾人的出行提供了便利。
與此同時,位於大明和建奴國界相交之處,一座宛如長龍的城牆拔地而起,這赫然便是鬆錦大戰之後遼東將士們新建造起來的城牆。
那城牆高大而堅固,就像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守護著大明的邊疆。
不過因為地處偏僻,再加上材料有限、時間又緊急,所以這道新建的城牆普遍不高,大概隻有四五米而已,比起錦州城動不動就十來米的高度差遠了。
但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在這裡,明軍布置了大概三萬兵力,他們日夜堅守在崗位上,警惕地注視著建奴的一舉一動。
最高將領是祖大壽的哥哥祖大弼,也就是之前帶領大軍去蒙古燒荒的那位。
他英勇善戰,經驗豐富,是明軍中的一員猛將。
此時此刻,凜冽的寒風裹挾著鵝毛般的大雪,如無數利刃般肆意地切割著天地間的每一寸空間,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混沌的白色之中。
城牆上,祖大弼身姿挺拔如鬆,傲然地站立在城垛之上,他的眼神深邃而銳利,猶如兩把寒光閃閃的利刃,正仔細地打量著不遠處那被大雪模糊了輪廓的場景。
透過望遠鏡,他能夠清晰地看到在不遠處那片被大雪覆蓋的土地上,對麵的建奴兵馬正如一群黑色的幽靈,在雪幕中隱隱約約地活動著。
原來,並非隻有明軍在這邊境之地布置了重兵把守,就連建奴也是如此。
不過細看之下便能發現建奴那邊的兵馬數量明顯少了許多,大約隻有兩萬左右。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此前的鬆錦之戰中建奴一下子就損失了多達十一萬的精銳兵力。
而且,如今他們還要時刻提防著東江鎮那邊的大明水師,東江鎮的大明水師猶如一條蟄伏在海洋中的巨龍,隨時都可能給建奴致命的一擊,所以建奴不得不分散一部分兵力去應對這潛在的威脅。
如此一來,建奴能夠拿得出手、用於此地與明軍對峙的兵力自然就少之又少了。
祖大弼靜靜地觀察了許久,將對麵建奴兵馬的一舉一動都儘收眼底,心中默默地盤算著雙方的實力對比和可能的局勢發展。
觀察完畢之後,他突然緩緩地轉過頭,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年輕人身上,然後開口問道:
“怎麼樣?你來到這邊也有一段時間了,對遼東這邊的狀況有什麼看法?”
緊接著,一個年輕人的身影便清晰地出現在了祖大弼的視線之中。
這個年輕人不是彆人,正是李定國。
起初,祖大弼其實並不怎麼喜歡李定國。
因為在他看來,李定國出身於農民軍,沒有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缺乏紀律性和戰鬥素養。
所以,一開始祖大弼就打心底裡認為李定國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民,甚至對於他能得到遊擊將軍這個職位也有些耿耿於懷,覺得他根本不配擁有這樣的地位。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祖大弼逐漸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在日常的相處和戰鬥中,他發現這個年輕人確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李定國不僅有著過人的勇氣和膽識,而且還具備出色的軍事才能和謀略,能夠靈活地應對各種複雜的戰況,提出一些獨到而有效的作戰方案。
漸漸地,祖大弼對李定國的印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開始慢慢喜歡上了這個年輕人,並且將他當作自己的親信來培養。
與此同時,聽到祖大弼的問話,李定國再次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那隱隱約約的建奴營地。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沉思和感慨,沉默了片刻之後,緩緩地開口說道:
“說實話,若是不來這一趟遼東,我還不知道這天地如此之大。”
李定國說的是真心話,自從來了遼東之後,他的視野得到了極大的拓展,對世界的認知也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回憶起之前和張獻忠在西北一帶的種種經曆,如今看來那些所謂的戰鬥和征程也不過是小打小鬨罷了。
雖然他們也曾遭遇過陝西、榆林、甘肅一帶的邊軍,並且與之發生過激烈的衝突和戰鬥。
但是,當他親眼見識了遼東邊軍的實力之後,才深刻地意識到那些邊軍的實力和遼東邊軍以及建奴的實力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彆。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當時他們遇到的是遼東邊軍或者是建奴八旗這樣的軍隊,恐怕他們早就全軍覆沒了。
祖大弼聽到這話,自然也明白李定國話中的含義。
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自信而又略帶調侃的笑容,然後拍了拍李定國的肩膀說道:
“李自成、張獻忠也就是運氣好,沒遇到我們,要是遇到我們的話,他們早就玩完了!”
“就陝西、甘肅那些邊軍,怎麼能和遼東的邊軍比?這裡的士兵從小就生長在這苦寒之地,在惡劣的環境中磨礪出了堅韌不拔的意誌和強壯的體魄。”
“他們性格豪爽,勇猛好鬥,骨子裡就流淌著一股不服輸的血液,也就是我們要一直提防建奴,沒時間去對付農民軍。”
“要是沒有建奴牽製的話,什麼李自成、張獻忠,不過是烏合之眾,遼東大軍一過去,他們就會瞬間土崩瓦解,根本不堪一擊。”
雖然祖大弼的這話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對於李定國這樣曾經身為農民軍一員的人來說,仿佛是在貶低他們的過去和努力。
但不得不說,祖大弼說的都是實話。
確實是因為遼東邊軍要一直集中精力對付建奴這個強大的敵人,所以才沒功夫去對付李自成和張獻忠的農民軍。
不然的話,要是朝廷派遼東軍去打農民軍,那農民軍估計早就被滅了!
哪裡還會有李自成和張獻忠後來的那些輝煌事跡呢?
為此,李定國也隻是尷尬地笑了兩聲,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神情,並不作答。
突然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城牆上的寧靜。
隻見一個士兵神色匆匆地跑到祖大弼麵前,拱手稟報道:
“將軍,錦州來人了,還帶來了朝廷的詔令和侯爺的書信,說是請你即刻過目。”
祖大弼聽到這話,原本有些慵懶的眼神瞬間來了精神,他的身體微微一挺,趕忙說道:
“這就來。”
隨後,他一把扯過一旁的李定國說道:
“彆愣著了,一起去看看。”
李定國也不好推辭,於是便跟著祖大弼一起來到了一間屋內。
這間屋子並不是新建的,而是原本就有的,之前它一直作為建奴的‘衛所’存在,是建奴們休息和值守的地方。
後來經過一番精心的改造,就成了祖大弼居住和辦公的地方。
屋內的陳設雖然並不奢華,但卻簡潔而實用,一張寬大的書桌擺放在屋子中央,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和一些重要的文件。
書桌旁邊是幾把結實的椅子,椅背上搭著一件厚實的披風。
屋子的四周還擺放著幾個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兵書和史書。
當然,這些東西隻是裝飾用的,畢竟祖大弼對兵書什麼的著實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