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黑衣人似乎聽出了李定國的疑慮,隨即便說道:
“大人不信也沒關係,等回到遼東之後,可向洪大人求證。”
“今日前來是有要事告,那便是建奴今日所說的籌備雙倍貢品之事,絕非出自於真心。”
“他們此舉實則是為拖延時間,並且將延誤貢期的罪責嫁禍給大人。”
“屆時陛下震怒,大人恐難脫乾係。”
李定國聽到這話,心中頓時一驚,因為他還真沒想到這點。
關鍵是對方白天來的時候說的是隻需要天的時間,他想著耽誤天的時間也不打緊,所以這才同意了。
結果沒想到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建奴這招借刀殺人,當真是陰狠至極。
下一秒,李定國趕忙小聲道:
“多謝告知,這份情李某記下了。”
“分內之事,不敢當大人謝。”
黑衣人說完,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墨色的水滴,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隻留下一句隨風飄來的低語。
“大人保重,後會無期。”
發生了這種事情,李定國卻再無睡意,隻不過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卻也沒有多麼著急。
或許在建奴看來,他們回去的時候要從沈陽走到遼東,再從遼東走到京城,少說也得二十天左右的時間才能到達。
再加上途中還可能會遇到各種意外情況,二十天的時間都有些緊張。
按照常理來說確實如此,隻不過這次出現了一點小插曲。
原來,朝廷考慮到京城距離遼東行程遙遠且充滿變數,為了確保李定國等人能夠按時趕到京城,所以決定讓他們返程的時候走海路到達京城。
而且朝廷早在一個月前就對鄭芝龍傳達了命令。
讓他去迎接朝鮮、安南、琉球、緬甸、暹羅等國的使者去大明朝賀,同樣的,順便也把李定國等人接過去。
明末這個時候雖然明朝的國力已然接近崩潰,但說到底並沒有亡國,因此也還和這些小國有著一些聯係。
而且之前鬆錦之戰大勝之後,這些小國也都派使者前來表達了祝賀。
如今崇禎要過壽,自然是少不了他們了。
不過此時正值冬季,再加上路途遙遠,所以朝廷這才決定由鄭芝龍親自去接!
畢竟縱觀天下,如今也就隻有鄭芝龍的水師能夠在冬天繼續在海上航行了。
隻是這件事情屬於機密,再加上為了防止建奴搗亂,所以這些人中隻有李定國知道。
這也是為什麼李定國如此淡定的原因。
因為要是走陸路的話,從這裡去往京城最起碼需要二十天、甚至更久。
但要是走海路到達天津,然後再去京城的話,最多也隻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
也就是說他隻要在崇禎過壽的半個月前出發,便可以順利完成任務。
看到這裡可能有人要問了,萬一時間到了,結果建奴這邊還沒有‘準備好’,甚至不打算放李定國等人離開的話,那又該如何?
這點就更簡單了,要知道鄭芝龍可不是吃素的,如果建奴敢不放人,到時候鄭芝龍肯定會逼迫建奴放人。
畢竟鄭芝龍的水師之前剛剛打敗了建奴的水師,士氣正盛,再加上皮島還駐守著三萬多大明水師,強強聯合之下,建奴哪裡敢不放人?
當然,真要說起來的話這其中也是有風險的,那就是李定國不清楚鄭芝龍究竟什麼時候會派人來接應他。
不過話說回來,這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了。
想到這裡,李定國這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便是五天過去了。
在這五天的時間裡,建奴這邊依舊在不緊不慢地準備著各種各樣的供品。
並且建奴的官員每天都會派人到李定國這邊,送來一些所謂的籌備情況的報告,但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消息,根本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李定國麵對這些消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可他身邊的將士們卻有些坐不住了,一個個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焦急萬分。
因為這個時候他們也終於反應過來了。
建奴之所以要主動追加一倍以上的貢品,恐怕是為了拖延時間。
因為按照時間來算的話,眼下距離崇禎過壽已經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現在要是不儘快出發的話,恐怕來不及趕到大明了。
於是乎,這幾天不斷有人勸告李定國,想讓李定國去催促一下皇太極。
可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建奴故意的,催促又有什麼用呢?
出於各種考慮,李定國並沒有將實情告知眾人,不過為了安撫眾人情緒,李定國還是打算親自去見見皇太極。
結果他卻連建奴的皇宮都進不去。
麵對這樣的場景,李定國手下的將士們更加焦躁了,而李定國也隻能一邊安撫他們,一邊祈禱著鄭芝龍快點動手了。
不然這時間可就真來不及了!
他可不想剛剛投降了大明沒多久,就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又被大明給砍了
與此同時,畫麵來到了波濤洶湧的大海之上。
此時雖然已經到了冬天,陸地上的河流大多已經被冰凍,但這大海之上依舊波濤洶湧。
而在這波濤洶湧的大海之上,一座四麵環海的島嶼依舊佇立在那裡。
島上隱隱有火光閃爍,很明顯是有人居住的!
而這個島嶼,正是皮島!
也就是鄭成功部所駐紮的地方。
皮島的麵積約二十平方公裡,其地勢險要,四周環海,易守難攻,適合水師部隊駐紮。
島上雖然也可以進行耕種,但奈何土地資源有限,所以需依賴朝鮮或明朝補給。
說起這皮島,也算是有一段耐人尋味的曆史了。
一直以來,皮島都是默認屬於朝鮮的。
然而隨著建奴的崛起,遼東大地戰火紛飛,局勢日益緊張,為了對抗建奴,毛文龍率領大明水師在此駐軍。
自那以後,皮島便默認成為了大明的地盤。
毛文龍在此地苦心經營,憑借著皮島獨特的地理位置,不斷對建奴進行騷擾和打擊,成為了建奴心中的一根刺,讓建奴寢食難安。
可惜毛文龍最終還是死在了袁崇煥手裡。
毛文龍一死,皮島的局勢瞬間變得動蕩不安,再加上尚可喜等人的投降,建奴輕易地就將皮島重新納入了自己的勢力範圍。
自此,皮島又歸了建奴。
但曆史的車輪總是充滿了變數,因為伴隨著大明水師重新駐紮在這裡,皮島又一次成為了大明的地盤。
不過這支水師部隊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也並非一帆風順。
剛一上島,他們就和本地的駐軍及本地的百姓爆發了一場激烈的衝突。
這是因為本地駐軍是由建奴、朝鮮、當地百姓組成的。
朝鮮軍隊和當地的百姓倒是對大明水師沒什麼太大的敵意,但是建奴就不一樣了,因此在他們的蠱惑下,雙方最終還是打了起來。
不過大明水師這邊這次足足來了三萬多人,而皮島當地的駐軍不過三千,因此當地的駐軍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大明水師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一切麻煩,並且成功奪回了皮島的所屬權。
大明水師處理那些駐軍的方式也很簡單,但凡是建奴,一律格殺勿論,沒有絲毫情麵可講。
但如果是當地百姓或者朝鮮人,則直接將他們收編進大明水師。
再加上招募的本地百姓,隊伍又擴充了不少,眼下已經有三萬五千人了。
得知了皮島發生的事情之後,建奴那邊也很快做出了部署。
因為他們深知皮島的重要性,更害怕鄭成功的水師部隊會像當年的毛文龍一樣,衝上岸對他們的後方進行瘋狂的騷擾。
於是,建奴派遣了代善率領三萬兵馬,來此防守大明水師。
代善的軍隊最終在距離皮島不到一百裡的沿海地區駐紮了下來,並且開始設置防線。
他們砍伐樹木,搭建營寨,挖掘壕溝,設置陷阱,足足忙活了好幾個月。
而建奴之所以如此謹慎,是因為他們心裡清楚,這支水師部隊數量可比當年毛文龍的多得多了。
再加上這支水師部隊還裝備了各種各樣的新式火器,那些火器威力巨大,射程遠,精度高,簡直讓他們聞風喪膽。
在這種情況下,代善不得不動用大量的人力物理來設置防線。
不過即便如此,這三萬大明水師真想要上岸的話,估計建奴這邊也是攔不住的。
但好在這支水師部隊這次來皮島並不是為了和建奴拚命,而是為了牽製建奴,為大明未來的戰略布局提前做好準備。
所以雙方之間倒也沒有爆發什麼太大的衝突。
當然,一些小衝突還是時有發生的。
畢竟他們的任務之一就是幫助朝鮮抵抗建奴的侵略。
因此他們借助戰船登上了朝鮮,雙方在朝鮮境內爆發了幾場戰鬥。
戰場上,明軍的火器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打的建奴連連敗退。
再加上朝鮮那邊也有不少兵馬,雙方彙合之後,形成了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最終將朝鮮境內的建奴全部趕了回去。
就這樣,在大明水師的幫助下,朝鮮國王重新奪回了朝鮮的土地。
毫不誇張地說,這個時候的朝鮮國王,內心深處對大明充滿了無儘的感激。
所以,朝鮮國王時不時就來給鄭成功所率的軍隊送來各種各樣的食物。
就算是本國人吃不飽,朝鮮國王也要先供應大明水師。
對於這些東西,大明水師自然也是來者不拒。
他們雖然已經籌備了很多糧食,足夠吃上半年有餘了,但糧食這玩意兒總是多多益善的。
畢竟在這個時候糧食就是生命、就是戰鬥力,有了充足的糧食,士兵們才能吃飽喝足,才有力氣打仗。
就這樣,建奴、大明水師、朝鮮,三方勢力在此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隻不過今日的情況似乎有些特殊。
隻見在不遠處的海麵上,幾十艘巨大的船隻如龐然大物般緩緩駛來。
這些船隻船身龐大,船帆高高揚起,在海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而這支水師部隊,便是鄭芝龍所率領的福建水師!
鄭成功一早便得知了鄭芝龍要在此地停留的消息,因此早早的便帶人在此等候了。
伴隨著船隻逐漸靠近,鄭成功已然利用望遠鏡看清那船頭之上鄭芝龍的身影了!
一瞬間,鄭成功隻覺得心中一喜,畢竟距離上次鬆錦之戰後,他已經半年沒見過鄭芝龍了!
不多時,船隻靠岸,鄭芝龍率先走了下來。
緊接著,他便看到了一直在此等候的鄭成功。
其實早在剛才的時候,鄭芝龍也用望遠鏡看到了鄭成功,不過因為距離太遠也看不清楚。
這會兒見到鄭成功,鄭芝龍也是頗為激動。
雙方剛一見麵,鄭成功趕忙道:
“父親!”
鄭芝龍則是笑著拍了拍鄭成功的肩膀,然後說道:
“好樣的,沒給為父丟臉。”
在皮島的這段時間裡,鄭成功每次遇到戰事都衝鋒在前,身上多多少少也受了些傷,甚至臉上也多了一道疤,整個人也變壯實了不少。
而鄭芝龍作為鄭成功的父親,對這件事情自然也是了若指掌。
畢竟鄭成功身邊的親兵可都是他曾經的部下,這些人總會把關於鄭成功的事情事無巨細的告知於他。
鄭芝龍對此雖然頗為擔心,卻也覺得鄭成功沒有給他丟臉!
畢竟他也知道朱慈烺是打算讓鄭成功掌握這支水師部隊的,因此在短時間內,鄭成功必須儘快成長起來。
當然,鄭芝龍這邊也沒少下功夫。
彆的不說,他自己還額外為這支水師部隊提供了三個月的糧草,就是為了幫助鄭成功籠絡人心。
和兒子寒暄了幾句之後,鄭芝龍又和其他幾位武將見了麵。
因為這裡的大多都是水師將領,而鄭芝龍也是福建水師總兵,所以這裡的人基本上鄭芝龍也都認識。
甚至還有一些人是鄭芝龍之前當海盜時的對手,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如今他們都是大明的將領,更何況鄭芝龍還成了太子的嶽父,因此這件事情自然也就沒人再提了。
大家相視一笑,過去的恩怨便煙消雲散了。
一番寒暄之後,其他人紛紛告退,隻留下了鄭芝龍和鄭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