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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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麵嗡嗡鳴動,黛黎的神經也似緊繃的弓弦在震動。

間隔內外間的簾子壞了,裡外暢通無阻,不過她此時站在另一側的窗牗旁,故而並無暴露在外間男人的視野中。

對方隨時都有可能進來,黛黎顧不上多想,直接進入奴仆角色:“尊駕恕罪,妾非歹人,此番乃奉府君之命來收整寢屋,誤了時辰才拖延至今,屋中尚有未完善之處,還望尊駕稍等片刻。”

黛黎沒看見,外間的男人在她說出第一句時,長眉緩緩揚起。

她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非常特彆與自然的溫柔嗓,如溫水,似春風,雖說因緊張有幾分乾澀,卻也相當抓耳。

秦邵宗一言不發地走進內間。

現今是日昳之時,窗外金烏正凶,短衣長裙的女郎背對著他,日光從窗外照進,落在她幾近裸露的雙臂上,泛著一層奶脂的白,白得晃人眼。

她此刻雙手撐在窗台上,手肘微曲,看起來欲要登窗。

就當黛黎想要跳上窗時,一股強烈的危險感如海嘯般席卷,淹沒了她本就緊繃的神經,令她莫名毛骨悚然。

下一瞬,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從後麵伸來,扣住了黛黎的上臂。

那人力道不算輕,五指張開又收闔間,女郎豐潤的皮脂在他指縫間隆起微鼓的弧度。

黛黎眼瞳驟然收緊,腦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啪”的斷了,整個人定在原地。

對方粗糲的手掌很熱,仿佛裹了團熾烈的火,激得她不由顫栗,也將她腦中的理智燒掉了大半。

被、被發現了……

人在極度恐懼時,有時是難以發出聲音,黛黎隻覺喉間被塞了一把稻草,任何辯駁都說不出口,甚至每次呼吸都刺得難受。

“你想往何處去?”低沉的男音聽不出情緒。

黛黎站著沒動,沒回答,而扣著她手臂的大掌也沒有鬆開。

未等到應答,秦邵宗將人撥著轉了個身。

裙擺拂動,彼此的目光隔著一臂不到的距離輕輕碰了下,兩人皆是有瞬息的怔然,隻不過一個是害怕到極點,另一個是驚豔。

黛黎自己一米六八,在女人裡不算矮,然而麵前男人高她幾近一個頭,至少一米八八往上。

男人著黑袍,發冠高束,高鼻深目,左側長眉眉尾處有一小截斷開,瞧著比尋常人凶戾三分。

他眼尾有幾許時光刻下的淺痕,顯然早已過了浮躁的弱冠之年,然而歲月並未在他身上或眼裡留下任何頹勢,反倒沉澱出深海般的威嚴與難以捉摸,他淺棕如琥珀的眼瞳一瞬不瞬盯著某處時,很像伺機而動的虎。

身高帶來的壓迫感令黛黎心頭一滯,對方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塔,塔身投下的暗影將她浸沒。

她認得這人的聲音,方才外麵有人諂媚地喊著“君侯”,而後就是他和對方說話的。

她居然遇上對麵領頭的那個,這該怎麼糊弄過去?

在秦邵宗的視覺裡,這個裝扮怪異的女郎著實出乎他的意料。她有一雙非常出彩的桃花眼,眼仁如點墨,眼白似初雪,上眼瞼的紋路很明顯,折出一道深深的淡粉褶皺。

現代的女裝短袖基本都有收腰設計,黛黎這件上衣也不例外,翻領形成小小的v,露出一小截彎月鎖骨。

貼合的短裝將她婀娜的身姿勾勒得很清晰,曲線豐美曼妙,纖穠合度,她的裙擺半濕,裙邊偶爾聚起一兩滴水珠悄然滴下,滴在她踩著僅由幾根深綠綁帶與皮革勾連著的鞋履上。

女人的足甲點了蔻丹,豔到極點,仿佛是雪上綻開的紅梅,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那雙雪白的足往後縮了縮,企圖藏進裙擺的陰影裡。

這幾瞬的畫麵似被拉長成了一幀幀,周圍的一切聲響仿佛被隔絕開。

麵前男人自上往下打量她,黛黎隻覺他的目光有些古怪,侵略感卻又極強,好像化成了刀,而她是案上被一層一層剖開的肉。

他的手還箍著她的上臂,力道不小,粗糲的、灼熱的,存在感難以忽視。這個明顯是武將的魁梧男人,或許能單手扭斷她脖子。

黛黎不敢動,僵如石雕。

該如何解釋自己著“奇裝”,且還是穿著臟了的衣裳出現在上賓的房中?

萬一被當成刺客抓起審訊,她又該如何解釋自己的來曆?

州州還等著她,她不能死。

還未等黛黎想出個對策,她發上忽而一痛,她以一字夾彆在發間的巾帕被扯掉了。

秦邵宗本以為她用巾帕遮麵,是知曉自己一雙桃花眼異常出眾,所以揚長避短。因此扯下巾帕前,他並無多少期待,隻是好奇罷了。

結果,相當出乎他意料。

瓊鼻挺秀,紅唇不點而赤,在潔白細膩的膚上,女人絕豔的五官宛若一副色彩濃重的名家畫卷,與十來二十歲的青澀女郎不同,她是開得極儘的姝豔牡丹,飽滿成熟漂亮,又似帶著一絲慣有的慵懶,牡丹雍容、涎玉沫珠不過如是。

隻是白茸有瑕,秦邵宗忽然抬手。

黛黎下意識往後,脊背很快抵在窗沿邊,無路可退。身後是冷硬的窗沿,身前是偉岸的男人,她被他鉗製著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裡。

對方的手越過她頸脖時,黛黎不住瑟縮,但和她想象的扭斷頸骨不同,男人帶著厚繭的拇指擦過她的上庭,將她額上沾了泥、因此顯得臟兮兮的臉蛋拭乾淨。

滌垢洗瑕,女郎的眉心竟有一枚朱砂痣。

如果說先前她是豔到極點、仿佛金玉台裡的國色牡丹,那點殷紅的美人痣,則令金玉基台拔高千丈,多了隻可遠觀的清冷。

秦邵宗緩緩眯起眸子。

額上摩挲感略重,黛黎後頸處抑製不住地冒出一小片雞皮疙瘩,他的手很熱,但她卻仿佛置身於冰窖中。

望入男人那雙湧動著欲望的眼,黛黎看到了一些不算陌生的東西,也令她猛地意識到——

最初時,是她想岔了。

許是這個時代對女性的輕視,也許是對自身實力的信任,比起索命的刺客亦或者竊取機密的探子,他更將她放在另一個位置。

他方才那種目光,與其說是己方對敵方的審視,不如說是男人對女人的凝視。

黛黎從未受到過這般強烈的、仿佛要將她拆吃入腹的凝視。

以前在學校時,男生們雖然熱烈,但純情得很,隻要被她發現,都不好意思繼續盯著她看。後來工作了,因為工作單位的緣故,裡麵的男性素質和學曆都很高,彬彬有禮,哪怕是欣賞,也是點到為止。

秦邵宗勾起她幾縷淩亂的鬢發,幫她將之彆在耳後,中途有意無意碰到女人圓潤的耳垂,“剛在池子裡滾了一圈?”

黛黎很難言說這幾瞬息的情緒變化,好似黑雲壓城後陡然出現了一縷明媚的天光,也仿佛海嘯淹沒後,有島嶼在她腳下憑空升起,托著她離開深淵。

她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則能絕處逢生、暫且全身而退的良策。

黛黎垂下眼簾,不去看那雙壓迫感滿滿的棕眸:“府中來貴客之事不脛而走,大家都想來貴客這邊伺候,故而今日相處出了點小摩擦。妾迫不得已沾汙了尊駕的屋舍,還請尊駕寬恕。”

秦邵宗比黛黎高出許多,麵前女郎低眉順眼,她肩上的墨發隨著她這一動作如水般往側滑了少許,露出一點白生生的頸脖。

無比的柔順和可控。

秦邵宗並沒有收回手,而是順著黛黎垂首的動作,大掌從她耳側移至後頸,像是丈量,也仿佛是安撫小動物般輕撫了下:“既然與她們不合,往後你便不必回去了。”

黛黎不住顫栗,這回真不是演的,後頸上那隻大掌侵略性極強,好似在她脖子上套了一道厚重的枷鎖。如果不是低著頭,此時她臉上的驚慌一定展露無疑。

黛黎暗自掐了掐手心,調整好表情後怯生生抬頭,有些不確定道:“可是妾方才意外聽尊駕說您不習慣有人在側伺候。”

話方落,黛黎聽到一聲輕笑,不知是笑她“明知故問”的小心思,還是笑她真的愚蠢。

“凡事皆有例外,全看值不值得破例。”秦邵宗收回手,拇指與食指相互摩挲了下,指上似乎還殘餘著那細膩溫潤的觸感:“女郎芳名?”

“逢春。”黛黎隨便說了個名字。

為奴者無戶籍,姓甚名誰都由主人家賜予,她篤定他不會懷疑。

秦邵宗的目光再次自上而下的掃過,男人的長眉微挑了挑,“逢春,得者逢春,倒是個好名字。去主屋待著吧,晚些伺候。”

都是成年人了,尤其是這種場合,黛黎很清楚對方說的“伺候”是哪種伺候。

“多謝尊駕賞識,妾今晚定竭儘全力令您滿意。”美人一笑,煦色韶光,似乎整間屋舍都亮堂了起來,不過她的歡喜並未持續多久就斂起:“妾的衣裳臟了,還望尊駕允妾回去換身衣裳,待打扮妥當後再回來伺候。”

“可。”他同意了。

黛黎聽到了心中巨石落下的聲音,她沒掩飾地露出笑容,眼尾彎出好看的弧度,燦爛如春華,那點疏冷消融於無形,隻剩下令人頭暈目眩的明豔。

秦邵宗多看了她一眼。

得了允許,黛黎忙往外走。她從他身側走過時,小蒼蘭的幽香深深淺淺地浮動,沁人心脾。

女人濕漉漉的裙擺輕拂,有一滴水珠隨著她的走動輕輕地滴落在男人的黑靴上,暈開一個不明顯的小點。

就當黛黎滿懷欣喜地將將走出內間時,她身後的男人卻忽然開口:“站住。”

黛黎僵住,剛放回肚子裡的一顆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手心捏了一把汗。

是他發現她說了謊?還是他反悔了?亦或是她在什麼地方不慎露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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