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跪坐到了地上,伸手摟起盛枷的肩膀,將他抱進懷裡。
臉上也慌張地掛了淚珠:“夫君,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她抖著手抹去他眼角的淚,拂著他的頭:“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從沒有想過,她一向冷傲不遜的夫君,有朝一日會如此破碎。
她心疼地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盛枷頭疾犯了,犯得很嚴重。
夏桉是知道他有頭疾的。初見時,她因為彆的目的,給過他一個熏香的方子,那方子大概是起了作用,此後再見他,從未見他再表現過頭痛。
夏桉以為,他的頭疾應是沒有大礙的。
卻不想,今日竟又犯起來,且來勢如此洶湧。
盛枷被侍從背回主屋,在榻上依然是雙手抱頭,痛苦地蜷縮掙紮,額上大汗淋漓。
夏桉為他用了藥,又摟著他為他揉捏太陽穴,努力安撫了好久,盛枷才漸漸安定下來,在榻上沉沉睡了過去。
額角鬢發都被冷汗浸濕,麵色蒼白如紙,可見這頭疾有多凶猛痛苦。
夏桉在榻邊目不轉睛地守了他許久,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才惶惶走出了屋門。
甘媽媽此時正一個人坐在簷下哭。
夏桉看著甘媽媽,聲音探究地問道:“一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對不對?”
否則,任喬氏再厲害,也不可能將盛枷傷成這樣。
她已經派人查過了,當時隻有盛枷和喬氏在祠堂內,不知道喬氏與盛枷說了什麼,再出門,盛枷已然腳步有些踉蹌。
他努力支撐著走回了瀾居,進了大門之後,幾乎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勉強靠坐在了影壁內,擰眉抱著頭,不讓任何人靠近。
所以,那短短的時間裡,喬氏究竟對盛枷說了什麼?
甘媽媽布滿皺紋的臉上掛滿淚水,聽了夏桉的話,緩緩從簷下起身。
夏桉對她道:“我今日被喬氏安排一個人清理祠堂,還不準用午膳,夫君趕來為我解圍,之後又一個人重回國公府。再然後,就變成這個樣子。我不信喬氏有什麼本事將他傷成這樣。所以,甘媽媽,我需要知道實情。”
甘媽媽傷心地說:“原本這些舊事,我是想讓世子自己有朝一日想通了,再同世子夫人說的,”甘媽媽搖搖頭,“然世子舊疾重犯,那個人竟然到現在還能傷到世子。看來,今日不得不由老奴來揭開這段往事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夏桉坐在亭子裡,聽到了一樁令她心神震顫的往事。
甘媽媽沉著聲音回憶:“當年,盛若舉作為一個寒門學子,快速地登上了太傅這樣的高位,實在是引人矚目。
老安國公一眼便看中了他。
他將府中大姑娘許配給了這個青年才俊,大姑娘就這樣與盛若舉成了婚。
婚後,大姑娘主內,將府裡打理得井井有條。盛若舉主外,風評也是甚好。男才女貌,不失為京中的一段佳話。
婚後第二年,世子出世,一家人算得上是其樂融融。
然在世子五歲那年,盛若舉在收到了一封家書後,向大姑娘提了一個請求。
盛若舉說,他長兄早年過世,留下孤嫂帶著獨子艱難過活。孤嫂不肯改嫁,帶著他侄子在鄉裡備受欺淩。嫂子也就罷了,然侄子畢竟是他盛家骨肉,他不能不管。做為弟弟,他有義務照顧這對母子。遂他向大姑娘請示,可否將長嫂和侄子接來京中照顧。
大姑娘豁達,心又純善,聽聞一個女子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鄉野裡討生活,心生同情,遂同意了盛若舉的提議。
可就是大姑娘這豁達的善舉,最後毀了她的人生。
不多久,喬氏便帶著盛強住進了國公府。
大姑娘為他們安排了一處寬敞的院子,他們的衣食住行都是按主子的規製承辦。
當時盛強還未開蒙,大姑娘專門為他請了先生進府教他讀書。
事事都對他們照顧得細致仔細。
一開始,喬氏看起來很感動,也知道領情,總是不停地跟大姑娘表達感激之情。
日子過得也算太平。
但是這人呢,一旦見過了好東西,難免就生起了貪心。不知不覺間,大姑娘發現自己的好些首飾,竟都不知不覺讓喬氏以各種理由弄到了她的屋裡。
有時,她甚至會自己獨自到大姑娘的房中,找首飾,配衣裳。就仿若大姑娘的就是她的一樣。
我們大姑娘心裡開始不舒服,對她起了警惕,甚至當麵訓斥過她,要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做事要有分寸。
但,我們都忽略了,一個來自鄉野的村婦,行為有時候根本沒有底線。
當大姑娘不再給她貪便宜的機會時,她竟然動了偷的心思。暗暗從大姑娘的臥房順手拿過好幾樣東西。
大姑娘一開始隻是盤問她,她總是嘴硬說沒有,說大姑娘冤枉她,欺負她,甚至到盛若舉麵前訴苦,說大姑娘容不下他們母子。
折騰到最後,大姑娘反而成了小肚雞腸之人。
夫人無奈,隻能設計她。某一日,她跟盛若舉一起,在喬氏行盜時,將喬氏抓了個現行。
盛若舉倒是個是非分明的,得知那喬氏竟真地偷盜主母的東西,氣憤非常,將喬氏狠狠訓斥了一頓,然後命她禁足反省,想不明白,不得踏出院門半步。”
甘媽媽講到這裡,夏桉問道:“國公已經出麵了,她還不悔改嗎?”
甘媽媽道:“按理說,我和大姑娘都認為,事情到這裡應該就結束了。畢竟她當時是靠著大姑娘的憐憫才住進了府裡,如今得罪了夫人,還惹得盛若舉惱怒,她若是個正常人,怎麼著從此也該收斂了,起碼也要為自己的兒子考慮。然而,我們還是低估了,一個齷齪村婦的道德底線。
到這個時候,大概是她入府一年的時間,也是世子六歲之時。大人們之間的事情,幼童並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