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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樓一進門就聞到股很濃的土腥味,摻雜著腐臭,想必是陳皮剛到手的那批冥器還沒來得及脫手。
他低聲道:“小姐,既然人不在,咱們改日再來。”
挨了罵的夥計們滿不在乎地回到原位,乾活的乾活嘮嗑的嘮嗑,隻是全都心不在焉,從明目張膽變成了暗中偷窺。
瘦高個一說是明珠小姐他們就知道是誰了,張大佛爺妹妹,一個幾乎隻出現在傳聞中的人物,九門誰不知道她是他們舵主的心上人,隻不過見過她的人屈指可數。
其實張大佛爺威名赫赫,作為他妹妹貌美與否都無關緊要,多的是人上趕著阿諛奉承。
如果僅僅是這樣倒也不算稀奇,可她偏偏還能讓桀驁不馴的陳皮阿四為她鞍前馬後,心甘情願給她當車夫了,這就有意思了。
貌美如花的女子不是沒見過,然而陳皮阿四什麼人?要真為美色所惑,墳頭草都綠了一茬又一茬了。
做他門下的夥計,不是從小壞事做儘,就是大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聲名狼藉的通緝犯,犯下的罪行拉去槍斃那槍聲能從早響到晚,徹夜不絕。
比如瘦高個,他十四歲開始殺人,殺的第一戶人家是他鄰居,鄰居不是惡鄰,小時候沒錢吃飯人家還時常接濟他,更不曾欺負淩辱過他。
男主人是個教書先生,斯文和氣,老太太也很慈祥還給他縫補過破棉襖,家裡兩個娃娃也很可愛,隻是人一旦起了貪心,彆說一碗粥半個饃的恩情,就算是相熟了十幾年的好鄰裡,該殺還是得殺。
望著血肉模糊的屍首,瘦高個毫無愧疚,他隻恨自己太顧念舊情沒能早點狠下心。
他們投在陳皮阿四門下,無非是為錢。
個個心懷鬼胎,想著哪天殺了他上位,結果呢。
他們沒人性,陳皮更沒人性。
他們貪,陳皮更貪。
他們殘忍,陳皮更殘忍。
最要命的是,他強的可怕。
最初投奔他的那批人越來越少,要麼死在墓裡要麼死在自己人手裡。
對他們來說,死一個人,分到的東西就多一份。
混跡江湖,乾什麼不危險。
不管陳皮如何狠辣,他有一點好,講誠信,說好分你一份絕不少一分錢,他們也就豁出命跟他乾了。
認識越久,越發現他這人孤僻乖戾,不抽大煙不逛窯子,這種狼子野心的家夥竟然是九門裡的一股清流,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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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乾這行有一兩個特殊癖好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唯獨對一個女人情有獨鐘,這種致命弱點九門人儘皆知,可惜這個弱點也是九門之首張大佛爺的弱點,於是乎這僅有的軟肋也等同於無了。
男人嘛,就喜歡自己高攀不上的類型。
聽說她對倒鬥一竅不通,是個隻會識文斷字的大家閨秀,在洋人創辦的學校讀書。
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烏發雪膚,日光照耀下像山頂細雪,每寸肌膚都泛著微光,和周遭汙濁環境一對比,玲瓏剔透,乾淨的不像話。
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如果說他們是臭水溝不見天日的爛泥,那她就是天邊純淨無垢的雲,雲可以與光同行,也可以高高在上,唯獨不會落在地裡跟爛泥為伍。
人有趨光性,就像飛蛾撲火。
隻是飛蛾不會滅火,人卻會因愛生恨。
罪行累累、殘忍嗜殺的陳皮阿四愛上金尊玉貴的張家小姐?
事實擺在眼前,令人啼笑皆非。
彆管他們心裡怎麼看待這件事,沒人會傻到暴露出來。
得罪了陳皮阿四,會死。
可同時得罪了陳皮阿四和張大佛爺,會生不如死。
瘦高個招呼人搬來桌凳,親自一遍遍擦凳子,擦的都能反光了。
“小姐您坐。”他又是拎茶壺又是涮洗杯子,涮杯子的水儘數潑在地上,洗了三遍才斟茶放桌上。
越明珠不坐也不喝,肉眼可見的粉塵在空氣裡飄著,環境這麼惡劣,連衝陳皮發脾氣的心情都沒了。
碼頭上就各種汗臭味鹹腥味,這倉庫就更難聞了,臭得她都不敢用力呼吸。
“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這就…...”
看他答不上來,越明珠知道等也是白等,扭頭就走,瘦高個放下茶壺追上來,“您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越明珠扭頭看他。
夥計定了定神,“那……那我們舵主回來了我怎麼跟他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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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小樓一言不發,目光緩緩移動到了瘦高個臉上,有私心很正常,但是有的人貪婪成性,一如腐屍上蠕動的蛆蟲,難以忽視。
他眯起眼,正想開口。
“那你幫我帶句話給他吧。”
越明珠對他有什麼意圖毫不關心,揚起輕快笑容,“那麻煩你替我轉告他,就說我生平最討厭偷雞摸狗的人了!”
夥計一臉茫然,怎麼也沒想到會得了這麼一句話,還想再問被張小樓攔下。
出了倉庫,越明珠心情有了些許好轉。
人不高興的時候,隻要一想到有人倒大黴難免憋不住笑。
隻是好心情僅僅維持了幾秒,碼頭擁擠不堪,拋開最初的新鮮感,一切都是那麼的乏味,她也不管張小樓獨自叫了輛黃包車。
沒有目的地滿大街亂轉,直到車夫氣喘籲籲,她隨便選了個地方下車。
張小樓不遠不近跟在她後頭。
途經巷子口,涼風習習,吹散她一身暑氣,越明珠偏頭,巷子窄而深,瞧著有幾分眼熟。
“咦?......明...明珠小姐?”耳熟的聲音傳來,她回頭,古樟樹下跟人下完象棋的齊鐵嘴站在不遠處望著她,見她看過來微微一笑。
他走近,瞧了瞧停在對街沒跟過來的張小樓,齊鐵嘴了然,“肯定是這小子犯錯惹你生氣了。”
怪不得眼熟,巷子裡頭正是齊鐵嘴據點所在,也是銷贓窩點之一。
齊鐵嘴還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見她臉頰泛紅,眉峰微微隆起:“這小樓往日也不似粗心大意之人,太陽這麼曬,今天怎麼連把傘都不打,就不怕你中暑佛爺怪罪?”
越明珠摸摸臉頰,果然在發燙。
齊鐵嘴溫聲相勸:“都走到我的地界了,沒道理不請你進屋喝杯茶,咱們不理他,讓他在外頭暴曬,等太陽過去了你再出來。”
兩人往巷子深處走,齊鐵嘴走到一半回頭看了眼,張小樓站在巷子口沒進來,不僅沒有被丟下的氣悶,反而如釋重負地衝他揮了揮手。
張小樓:八爺,好走。
齊鐵嘴莫名其妙,心中閃過一絲不祥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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