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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2 須覆試雜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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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崔沔便氣勢洶洶的回到了皇城中,同時還攜帶了一卷自家子弟在市內書肆中高價買來的時文選集。

今天仍然不是朝日,而是由宰相所主持的例會。崔沔來到朝堂上後,不待其他官員發言,直接入前將手中的文卷擲於宰相案頭,同時口中沉聲道:“請相公等閱覽此物!”

他這姿態語氣都不甚和氣,案後的杜暹當即便皺了皺眉頭,瞥了一眼那文卷然後便收回了視線,對此隻作視而不見。

一旁的李元紘見狀抬手拿起文卷來,展開略一瀏覽,而後便微笑道:“崔散騎處事倒也勤勉,今便將省試雜文輯錄呈來。事也不必如此急切,稍緩幾日並取士名簿一起奉入即可。”

按照規定,科舉省試在考完並錄取完畢之後,進士的名單還有答卷都要呈交宰相閱覽,宰相審定無誤後才可以對外張榜公布結果。

李元紘還以為崔沔是因為久不在朝,對朝中事務流程有些生疏,急於奏事才先將進士雜文呈來,於是便作此回答。

崔沔聞言後頓時冷哼一聲,但也不好公開不給李元紘這個薦主麵子,因此在沉默片刻後才又說道:“請相公細覽,此卷並非出自選司,而是家中子弟就市易得!”

“竟有此事?”

李元紘聞言後頓時眉頭一皺,當即便又細覽起來,而剛才對此還漠不關心的杜暹也湊過來,將那文卷稍作瀏覽後便又望著崔沔追問道:“今春省試未畢,崔散騎何竟由外得此?”

“這正是下官要奏於相公之事,此卷得於北市書肆,此事確鑿無疑。省試未畢,諸生雜文便已流傳於外,為賈人傳抄售賣以為利!”

崔沔又沉聲說道:“下官據此以問子弟,方知此事源頭還在去年。去年年末市內書肆忽見曆年省試雜文選集,舉子爭相訪購,以致價逾百貫,商賈因此獲利甚豐,故而食髓知味,待到今春更是膽大妄為,竟然裡通考院,盜錄舉子雜文,號以助益生徒夏課而大銷市中!”

朝堂中群臣聞聽崔沔此言,各自臉色也都微微一變。他們倒也並不是全然不知這一情況,畢竟去年那時文選集熱銷都中,一些家中子弟即將應舉的朝士們對此也有所耳聞。

不過這本來都還隻是民間的事情,現在突然被崔沔拿到朝堂上來講起,那意義自然就不同了。

“那依崔散騎所見,此事應當如何處置?”

李元紘見崔沔神態頗為激憤,於是便沉聲詢問道。

“立即停止今春省試,自考功員外郎嚴挺之以下凡所涉事官吏一概嚴查!查實誰人違規犯禁,一律嚴懲不貸!”

崔沔當即便表態說道,他作為吏部的主管官員,在其眼皮底下發生這種事情,心中無疑是憤慨至極。

此言一出,朝堂中頓時一片嘩然,有家中子弟參與今界科舉的朝士便忍不住開口說道:“如此處置,過於嚴苛了吧?貢士雜文無涉機要,隻是臨場檢校的憑證而已。就連銓選判詞,尚且不以機要收儲,即便是錄傳雜文,也無涉刑律啊!”

科舉雜文試剛剛考完,考生們的雜文便流傳於外,這固然是不妥。但崔沔一副氣勢洶洶,要大加追究、大肆懲罰的架勢,也讓人感覺是有點過於激動、小題大做了。

首先唐律之中也沒有規定這樣的情況該要如何懲處,涉事官員或能以瀆職論,但進士雜文本質上並不屬於什麼機要文件,較之更高一等的銓選選人們的判詞也根本就沒有保密一說,隻是作為評判的一個標準。

這件事說破了天也隻是吏部在人事和程序上的安排出現了疏漏,崔沔即便想要嚴查到底、以示其不容瑕疵,但其他受牽連的人不免就有些無辜了。

所以在聽完崔沔此言後,宰相杜暹當即便皺眉道:“縱然考功官吏處事疏漏不謹,然則參加省試的舉子何辜?而今省試過半,策試都已過一日,此時叫停省試,生徒等過往用功、諸州鄉貢入朝應試衣食消耗將何抵贖?

崔散騎欲求一人之狷介,何苦要連累無辜?所司行事有所偏差,歸衙自察自理即可。而今舉子應試雜文俱在,若有取之不公,黜之則可,餘者功名,豈可輕落?”

朝堂內眾人聞言後也都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吏部官違禁那就查吏部官,舉子們取舍不當那就黜落相應的舉子,因為吏部處事不周謹便把省試直接作廢,那就實在太嚴厲了。

“杜相公無聞前聲?”

崔沔聽到杜暹指責他要為了自己一人的清白便大肆牽連無辜,心中不免又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即便又怒聲道:“這些文集之所以暢行市中,皆因所選俱功利之文,全無聖賢之言!

教人曲意逢迎、教人汲汲鑽營,過往所習經義文章一概不取,但能迎合座主意趣,引其規矩習文治藝,便可名列甲科!

皇朝愛才,所以設科取士、因才舉賢,以期能匡正世道、裨益社稷,而今所取唯以逢迎為能、鑽營為巧,若皆此群徒竊據時位,道義何存、王治怎興!”

他這裡也是越講便越憤慨,尤其想到前事,心中更加不平:“日前群徒拜謁先師,國子學中群起詰問當時座主。燕、許等大臣坐觀而不加禁止,歸後反而進奏司事之苗員外不堪任此。

而今據此以見,分明是群徒久習嚴氏文範,恐其失事而無功,所以群起躁鬨、竟欺選司,如此膽大妄為,即便罷此一屆,亦不謂失才!若此情亦可縱之,則今是為國選才,還是為司事者選才?”

崔沔之所以反應如此激烈,除了因為他是主管吏部的侍郎之外,更重要的還是日前有關苗晉卿的任命被駁回一事。

苗晉卿固然有其不堪任事的一麵,但並不意味著那些舉子們就能肆無忌憚的打自己的臉!尤其在得知那些舉子們反對這一任命的真正原因之後,崔沔便更加的憤慨不已,所以才想將這些考生也一並懲處。

但事情如果不能就事論事、而是進行寬泛攻擊的話,就意味著其他人也可以不再實事求是的來評價他。

所以崔沔這裡話音剛落,當即又有朝士開口道:“凡事皆需人司,但能心存正直、處事公允,絕無崔散騎所言之憂。嚴員外知貢舉非隻此年,其所取士未失公允,此亦朝野所見。

若崔散騎以此市井事而咎朝士、貢士,那當年李迥秀阿從張氏兄弟之際,崔散騎是否也曾銜尾執紼、共與其事?”

此言一出,崔沔自是滿臉怒色,而其他朝士們則就忍不住低笑起來。

崔沔乃是武周年間進士出身,當時知貢舉的乃是考功員外郎李迥秀,而李迥秀日後因阿諛逢迎張易之兄弟們而拜相,導致時譽大減。

崔沔這裡聲討進士們過度阿諛逢迎座主,可不就被人詰問當年是不是也和李迥秀一起去拍張氏兄弟馬屁。

這種上升到人身攻擊的議論當然不可取,李元紘眼見崔沔羞惱之下還要與那人爭辯,當即便起身說道:“今日朝堂論事且言當下,諸位皆同朝為臣、或有持計見解不同,豈可作惡語怨言中傷同僚!鄭大夫此言大不妥當,應速向崔散騎致歉,勿勞憲台複糾!”

那名朝士聞言後倒也不再堅持,先向崔沔道歉然後才又說道:“李相公所言朝堂論事且言當下,下官深以為然。而今吏部處置省試確有失謹之處,崔散騎既通判曹務,有所糾察亦理所當然。

但諸舉子尚未解褐,且如杜相公所言治藝辛苦、往來費多,若受此牽連,恐或一蹶不振。若崔散騎以雜文取士失當,大可擇地再試,譬如崔散騎舊年遭群徒詰,當朝者亦未棄之不用。銜此舊事,補益今人,唯相公等是裁。”

李元紘聽到這裡後,便又望向仍然臉色鐵青的崔沔詢問道:“崔散騎對此意下如何?”

崔沔在武周年間進士及第後複應製舉而得高第,因此遭到落第者的中傷,被武則天降敕責令有司對其複試,結果對答越發優異,如此才平息中傷,定為第一。

那朝士引其舊事而諫,崔沔又能說什麼,隻能點頭同意下來,然後便又說道:“若再複試雜文,不應再留舊地,需另擇他處。考功嚴挺之等,事未審清之前,亦不可輕離彼處!”

這一要求倒也合理,李元紘聞言後便點頭說道:“而今留考舉子本已不多,便且由禦史台複試其業。誰人監考……”

“我親臨考場!”

不待李元紘說完,崔沔便又開口說道。他既然倡議此事,自然要從頭守到尾。

“中書、門下也要遣員同監其事。”

杜暹也開口表態道,他同樣也是宰相,自然免不了想要插手吏部事務。之前的計劃因張嘉貞入朝一事而被迫放棄,如今崔沔主動將省試提到朝堂上來議論,他當然也不想錯過其事。

李元紘見狀後本來也想說幾句話,可在即將張嘴的時候,忽然感覺臉頰有點發燙,於是便閉口不言。

如此一來,事情便有了決定,等到今天這一場試策結束之後,考生們統統不許離場,直接轉移到禦史台去再加試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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