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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8 銓衡人物,擢儘良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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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弈在將張岱一行放入中書省內之後便後悔了,隻因為這個小子實在是太能折騰了!

換了其他人來到中書省,誰不是畢恭畢敬、唯恐行差踏錯從而遭到宰相的厭惡?

然而張岱入省後表現卻如同回家了一樣隨意,他先是大聲向廊下等候召見的官員們宣講為何來此,引起堂外這些官員們的好奇圍觀與詢問。

在遭到喝止之後,這小子又要讓中書省吏員們給他們提供等候的座席,理由是他們以禮來拜見宰相,中書省自然也要以禮相待。

往年新及第進士入拜宰相的確是有賜席的,而且在見禮的時候,宰相也要給予一定的回應。張岱這要求固然合理,但場合卻有些不對。

廊下是臨時等待宰相或中書省判官召見的場合,又不是正式會麵的廳堂,其他人都站在那裡排隊,給他們這些新進士安排座席又算是怎麼回事?

姚弈本來不欲理會,但這小子卻不依不饒的一再要求,姚弈也是不勝其擾,索性便著令吏員送出兩張氈席去,由得他們席地而坐。

“這會不會太失禮了?”

張岱這裡輕鬆隨意,同行眾人卻都緊張不已,他們可沒有一個主掌中書省數年的爺爺傳授省司規矩,中書省在他們心目中自是有著非凡且莊嚴的意味。

“直堂判官處事不明,我等主動邀此禮節並不是失禮冒犯,而是為中書相公守全體麵,勿受輕士之譏!”

張岱瞧眾人還有些放不開,當即便又笑語道。

咱們是誰?咱們是朝廷用人用物、用貢士選禮選取出來的新科進士,是統治階級的新成員!

之前還沒及第被他們吆五喝六的驅來趕去,咱不敢挑他們理,可現在都考中了卻還不被重視,到中書省來連個座位都沒有,那考中的意義在哪裡?

眼下的新進士們固然仍是全無職權,但也還在新手保護期,號稱“白衣公卿”或者“一品白衫”。隻要不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一些言行出格都不算事。

新人總是不懂規矩,你要瞪眼深究,你是覺得選士不公嗎?

當然,新手年年有,而新手總也不能一直都是新手。未來這些新手們也要名隸選司、環海沉浮,對於能夠決定大多數官員前程命運的中書省自然不敢過於怠慢冒犯。

但張岱對中書省官吏們卻沒有這樣的敬畏,說句不好聽的,去年他爺爺還在這裡邊一言九鼎呢,現在不也被掃地出門?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風水輪流轉,莫欺少年窮!

眾人見張岱舉止隨意、處之泰然,於是便也漸漸放開,便與其一起鋪上氈席、坐在廊下。

也正因為這一份特立獨行,使得宰相杜暹一來到中書省官署,便見到了今年的這些登科進士們,當即便大踏步向此行來。

“相公們來了,杜相公、李相公!”

省內的官員們紛紛避行兩側,並忙不迭向宰相見禮問候。

張岱見狀後便也連忙收起那刻意做出引人注意的姿態,示意眾人趕緊起身到廊外去迎接宰相。這可不是禮貌不禮貌的問題,而是官員們如果膽敢在宰相麵前失態冒犯,那是要遭到禦史彈劾的!

“徒等見過兩位相公!”

眾進士在張岱的帶領下,於廊外列隊向前後行來的兩個宰相長揖見禮。

杜暹徑直來到眾人麵前,姿態威嚴、不露喜怒,視線在眾人身上一一劃過之後才又沉聲問道:“誰人教爾等如此行事?”

眾人聽到這問話,都下意識的望了望站在最前頭的張岱。

張岱也不作回避,直接向前邁出一步,又向杜暹作揖道:“徒承蒙主司賞識,忝為春榜狀頭,且出身官宦之家、略知朝情掌故,於情於理,自當領袖同年具禮來拜!”

杜暹倒是早也聽過張岱的名聲,包括自家子弟歸家言之驕狂倨傲。

但他身為當朝宰相,自然不會輕易受人蒙蔽,對人對事也有自己的判斷,此時看到少年站在自己麵前,雖執禮頗恭,但也姿態從容,不免又想起日前所覽其史論雄文,對其印象倒也頗佳。

但他也並沒有就此便流露出什麼和悅神色,而是又盯著張岱沉聲道:“張岱既知掌故,也應當知曉拜謁宰相需由座主引領,而今竟聚攏群徒、擅自來見,莫非是張燕公指點?”

有的人雖然死了、不對,有的人雖然離場,但仍存在感十足,張說就是這樣的人。

若是換了其他人,杜暹自然不會有這樣的疑慮,但是麵對張說的孫子,他卻有些拿不準這是否張說在借機搞事。所以在沒有確定此事前,他也不敢貿然表達自己的態度。

張岱聞言後當即便搖頭道:“家祖父於晚輩確有耳提麵命的教誨,但所教俱是忠義之言,日常行事且憑少類自理,處事不妥才有訓責。省司諸公各司其職,某等群徒亦應各自儘禮。

是故徒等先拜座主、複拜相公,故禮如此,無需人教。此日座主為事所係,未能引領,徒等執座主信物入此,以全其意。若相公等以為處事不妥,徒等儘力矣,此外俱非徒等能為。”

這不卑不亢的回答、順便又抨擊了吏部有關此事的處置拖遝,讓杜暹很是不爽。他倒不會因其一麵之辭就覺得張說真的沒有暗中指使,但隻要表麵上沒有相關的人事痕跡,他就能擁有絕對的主導權。

李元紘見到省中許多官員都在駐足觀望,不願再引起更多的關注,於是便開口說道:“我與杜相公推事入此,亦重獎勵後進之意。你等群徒循規守禮,令人欣慰。便且登堂成禮,而後安心準備關試。”

說完這話後,他便抬手招來中書省的官吏們,著令他們儘管收拾一間廳堂出來,以供諸進士登堂參拜,拜完之後便趕緊把這些人打發走。

他這裡急著想要趕緊走完過場,張岱聞言後卻是紋絲不動,其身後眾進士們聞聽宰相此言,本來也準備舉步向廳堂而去,可當見到張岱站在原地後,便也都停下來,有幾個邁步出去的都又小步退回。

杜暹看到這情況後,眸中頓時閃過一絲異色,他便又開口道:“李相公已有所命,你等為何不行?”

“徒等人微言輕、唯知儘禮,不能妥善處置諸事,所以事從權宜、如此至此。”

張岱舉起手中從嚴挺之家裡拿來的信物腰帶向著宰相和眾人略作展示,然後又望著兩個宰相皺眉道:“兩位相公國之忠耿、百官表率,何事不能妥善處置、竟然也效徒等事從權宜?”

嘶……

他話音剛落,周遭頓時響起一陣清晰可聞的吸氣聲,中書省內圍觀的官員們簡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紛紛瞪眼緊盯著張岱,同時心內也在暗道:如今的年輕人都是這麼勇的嗎?竟然敢如此公然指責宰相!

這段話的攻擊力實在不弱,以至於杜暹都麵露愕然,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而早已經知道這小子不是善茬的李元紘則就將臉色一沉,同時冷哼道:“張岱是覺得宰相處事不妥?”

“妥或不妥,非徒能論。合禮與否,不待蓍龜。”

張岱當即便又態度恭敬的躬身說道,老子們事從權宜是因為人微言輕,宰相遇事也隨便糊弄,臉呢?

“張狀頭好聲辭!”

這會兒周遭圍觀的官員也有不少,聽到張岱這一回答後,便有人忍不住擊掌喝彩起來。

權勢再大大不過禮法,既然宰相也打算入堂接受眾進士參拜,那就是認可他們的行事,那宰相自然也就有責任更加用心的督促事情回到正軌,而不是繼續敷衍了事!

李元紘神情變得越發嚴峻,而杜暹這會兒也反應過來,旋即便又望著張岱說道:“所以你等群徒先拜座主、複入省請見,是自覺嚴員外處事正直,不應久為前事所擾?”

眾人也都依稀看懂了張岱他們行事的意思,是要借拜謁一事對嚴挺之進行聲援,同時敦促宰相們插手儘快處理完此事。

“徒等確有此意,前者省試三場考罷,徒等已俱蒙座主嚴員外垂青揀取。後雖為雜文外泄所累而覆試雜文,最終及第者亦皆前雜文榜所出。”

張岱也不掩飾其意圖,但又緊接著說道:“雜文外泄,主司誠宜深加糾察,徒等事外之眾,不敢置喙。然而嚴員外職當考功,兼知貢舉,徒等既為其取,自當為嚴員外揚聲!

日前所出春榜,俱相公等裁定,徒等得有一二俗質得相公等賞,幸甚至哉!亦憑此區區微名為座主證,嚴員外確是處事正直、取士公允,宜加褒獎。”

杜暹在聽完張岱的話後,視線又望向其身後眾人繼續問道:“你等也都如張岱所見?”

“張狀頭所言,俱徒等心聲!”

眾進士們聞聽此言後,便也都躬身答道。

杜暹在聽完眾人表態後,當即便舉手鼓起掌來:“銓衡人物,擢儘良才,為選司之最!今考功員外郎嚴挺之所取十三士,守禮儀、明是非且知恩尚義、忠勇可嘉,實可謂珠玉之才!嚴挺之擢此忠義之士於眾,理當褒揚!”

眾進士們聽到杜暹作此讚賞之言,全都麵露驚喜之色,望向張岱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欽佩與感激。

哪怕他們當中或許有人隻是抹不開麵子而選擇一起行動,但有了宰相當眾做出的這樣一番讚賞評價後,便等於在他們的履曆當中留下了濃厚的一筆,對於日後的宦途也會有著長足的補益。

選司也是人來主事,而不是無情的機器。當麵對年齡、資曆、政績等各項指標都相仿的選人時,其中一個聲跡無聞,另一個卻有知恩尚義之名,應當選誰自然無需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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