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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3 洛陽東舍美王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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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三娘家在外看去平平無奇,走進院子裡卻是彆有洞天。

繞過入門的照壁,迎麵所見便是一座高大的花樓,這花樓雖然不敢做什麼重簷鬥拱的結構,但也雕梁畫棟、裝飾的頗為華美。

花樓是藝館主要的表演和會客場所,周圍還分布著許多大小不一的院舍以供賓客長居短住。

整座藝館占地非常的廣闊,容納幾百人同時於此戲樂都不在話下。

在如今的大唐,宅地麵積、建築規格之類都與主人身份密切相關,尤其是在居住麵積本就不夠充足的洛陽城裡,哪怕一般的官員都很難擁有如此規模的宅地,更不要說宋三娘這樣的優伶之戶。

張岱雖然沒來過宋三娘家,但也知道一些背景。這座宅院的真正主人的確不是宋三娘,而是真國舅、畢國公竇希瓘。

日前竇希瓘的兒子竇鍔曾和張岱等人一起擔任岐王挽郎,期間就曾向眾人吹噓過他家裡這買賣有多紅火。

李峽那小子日前吵吵鬨鬨要張岱邀請船伎待客,就是被竇鍔勾搭著過來食髓知味,以至於信安王十幾年家教功虧一簣,真可謂學壞一出溜。

張岱被群伎擁從著直向花樓而去,剛剛走進樓內,李嶷便從後邊一把拽住了他,一臉賤笑的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向堂側一間房屋走去,並對他說道:“宋三娘屋中珍藏好物,向來秘不示人,我也是偶然間才探知,一定要引張六你見識一番!”

為了近便管理藝館事務,宋三娘就住在了花樓的後方,李嶷在這裡住了起碼有一個多月,也早已經熟門熟路。

他很快便拖著張岱來到了其香閣外,也不往裡走,隻是指著房間內一眼可望見的一扇輕紗屏風,又向張岱問道:“張六可見過此物?”

張岱定睛一瞧,發現那輕紗屏風上有細線紋繡的詩作,名為《贈香卿》,是一首七言排律,詞句濃豔綺麗、頗有六朝遺風,但卻是張岱不曾見過的。

他這裡正自好奇李嶷為何要特意引自己來看這東西,視線忽的掃到落款赫然是“洛陽東舍王生張說”,他的臉色頓時一黑。

這時候宋三娘也從後方快步追趕上來,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端莊富態的臉龐也不由得淺露羞赧,而當其視線望向那屏風時,眸中又不由得閃過一絲溫柔的追緬:“永昌舊年藝初成,鬥膽登台邀纏頭。那時燕公亦年少,洛下卓然美王昌……”

這說著說著,怎麼還唱起來了?

張岱聽到這裡,心中越發不是滋味。王昌也不是指的具體某個人,而是從魏晉年間便延傳下來的一個文學形象,大意就是住在洛陽城東、人見人愛的一個美男子。

所謂“洛陽東舍王生”,就是這麼個熊玩意兒,說的再通俗一點,那就是隔壁老王張說。

好吧,按照這宋三娘的說法,這詩是作於永昌舊年,那時候他爺爺製科第一、天下聞名,給自己搞這麼一個中二花名混跡歡場,倒也情有可原。

隻是宋三娘那含羞帶怯的表情,讓張岱自感有點抓瞎,怎的我還得叫你一聲小奶奶嗎?

他的心情自是極度複雜,旋即轉眸狠狠瞪了李嶷一眼,這狗東西拉自己來逛窯子,結果卻逛出一股近乎的羞恥感,這特麼算怎麼回事!

宋三娘也瞧出張岱情緒有點不對,連忙又入前垂首道:“奴是娼家子,生來賤格,幸得貴人淺為垂顧,珍之重之,以慰平生。六郎若以冒犯,自此收起,再不示人,惟乞能允身後長隨。”

雖然說歡場無情,但當張岱聽到宋三娘請求他允許將這詩作留下來並準備死後隨葬,也是不免微微動容。

“宋三娘言重了,好美之心人皆有之。思之慕之,情難自已。當時故事曆曆於懷,是當時之人的一份情緣心事。難忘於心,難說於人。”

就連他爺爺都不派人來把詩討回去,張岱自然也不會那麼古板多事,於是便又笑語道:“王侯與白丁,難免成枯骨,鬥轉星移,分得開昏曉,割不斷情緣。我既入此,自不是迂腐的禮教奴隸。當時之人有當時的情義,今世之人有今世的時趣。”

宋三娘本也暗自忐忑,而在聽到張岱此言後頓時便也鬆一口氣,並又歎息道:“六郎雅趣豁達,出口即是警言,當真令人心悅,著實青出於藍……”

這本來也隻是一句尋常稱讚,可當張岱看過他爺爺寫給這位宋香卿的情詩後,心裡總感覺怪怪的。

他轉身走開這裡,同時又指著李嶷對宋三娘笑道:“今日入此共賀同年過關,一應酒食花銷來日再遣家人會賬。唯李十七此徒甚惡,凡其所費,須其自理!”

“張六你、張必先,張賢兄,六郎啊,我錯了,我真錯了!日前遊囊已儘,兄不助我,身恐難贖啊!”

李嶷聽到這話,忙不迭顛顛兒跑上去,拉著張岱的衣袖一臉討好的笑容。

幾人再回到花樓,眾人都已經坐定下來,而舞台上也已經開始歌舞獻藝。

宋三娘親將張岱送入席中,抬手招來兩名體態婀娜玲瓏、模樣嬌俏豔麗的少女,讓她們入席侍奉於左右,並又對張岱笑語道:“這兩個小女子,是奴近年收養過來,尚未登台纏頭,若得六郎愛惜,是她們的福氣。”

這時候,花樓外又喧鬨起來,奴仆匆匆入告是坊中彆家女子紛紛來此。

宋三娘聽到這奏報後,眉頭便是一皺,她又湊在張岱耳邊說道:“承福坊中伎家眾多、品流猥雜,六郎名門貴公子,切莫輕墮其中,若欲尋覓歡趣,便來此間,此間女子誰若不能侍奉周謹,奴必嚴厲罰之!”

風月場裡也有三六九等,不隻有色藝的分彆,還有道德規矩的差距。懂規矩的也隻是色藝侍人,雖然也沒有什麼真情、錢散緣儘,但總算還知道本分。

至於不懂規矩的花樣就多了,像唐傳奇中比較著名的《李娃傳》,裡邊的滎陽生本是入京應舉的貴公子,結果誤入淫窟、諸事拋卻,錢財用儘而被拋棄,淪落到給人唱挽歌哭墳謀生度日。

雖然故事裡滎陽生又遇到了轉機,但在實際上每年栽在這上頭的士子數量絕對不在少數。

宋三娘常年浸淫此中,這裡麵的道道自然也都了如指掌,張岱於其而言還算是故人之後,而且張家在洛陽當地也是響當當的地頭蛇,她自然不想讓張岱迷於美色而誤入歧途,於是便忍不住提醒。

“多謝宋三娘關懷,今日入此也隻是與同年儘興罷了。平日學業亦繁,倒是無暇流連此中!”

張岱聞言後便笑語道,他也不是那種輕易被小頭指揮大頭的性格,對於這些歡場伎倆也都有清醒認知,自然不會輕易墮入其中。

宋三娘一聽也是,張家其他子弟她或多或少也見過幾次,唯獨張岱卻還是第一次在這裡見到,想來也是一個端莊謹慎的性格,並非輕浮浪蕩的紈絝子弟。

於是她便也不再多說惹厭,為了讓張岱玩樂更加儘興,便讓人將樓外那些伎家全都放入進來,以供賓客挑選。

鶯鶯燕燕一起湧至,這花樓空間又顯得局促起來,於是宋三娘索性讓人布置後院的畫舫,張燈結彩再獻藝。

畫舫停泊在新潭的南岸,有一大片竹木搭建的浮台與岸上的藝館相連,各處花燈一亮,頓時便將此間渲染的仿佛仙境一般。

張岱等人登上畫舫,坐在甲板上一邊飲酒一邊向下俯瞰,花燈點綴的浮台上,各家盛裝打扮的伶人們紛紛登台獻藝,或是翩翩作舞、或是引吭高歌,各自藝能不同,確是精彩紛呈。

宋三娘特意安排服侍張岱的兩個少女就像兩個小妖精,左右軟偎身畔、各有撩撥之能,直將張岱這一團爐火燒得透旺,甜膩的果酒如同飲料一般一杯接著一杯飲下去卻是越來越渴,又酒為色媒的讓他心火更旺,身旁兩團軟玉如同手掬清泉。

他在家中少不了與阿瑩耳鬢廝磨、親密無間,而那小女子對他也是竭儘逢迎、全無違逆,但如今身在這風月場中,也不得不感歎此間風情確是有異家居。

兩個少女雖還未經纏頭,但那撩人風韻卻已經盎然溢出。他這裡尚能不失自持的攬杯觀戲,其餘諸席的同年們卻已經悄無聲息的少了一半,畫舫的裡廂則哼哧劈啪的夜風不斷吹拂著潭水拍打船板。

又觀看了幾場表演,張岱這裡也有些眼神迷離,正待起身離席去休息,然而他視線一轉,卻在下方浮台角落裡瞥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心內頓時一動,暫且放開身畔兩女,下了畫舫後直向浮台角落行去,正見到一個穿著青色圓領袍、身形高挑之人匆匆向後撤身而走,他連忙低呼一聲:“停下!”

那人躲避不及,隻能在原地立定下來,張岱又入前一步,側方借著搖曳的花燈光線仔細打量,發現自己果然沒有看錯,當即便一臉詫異的詢問道:“嫂夫人怎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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