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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4 公孫劍器舞驚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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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張岱的稱呼與問話,對麵那人臉龐更加的紅潤羞澀,此人赫然正是做男裝打扮的高承信的夫人龔五娘子。

龔五娘子目露哀求之態,豎起蔥白手指於唇邊作噤聲狀,又向張岱低聲道:“六郎切莫道破身份,夫郎連日當直,我閒在家中無事,正逢恩師公孫大娘入都便來訪問,恰遇六郎等入坊尋歡……”

“公孫大娘居然也來此?小弟能否有幸一見?”

講到盛唐時代的伶人,名氣之大莫過於公孫大娘,其人不隻色藝出眾,而且傳說中還與畫聖吳道子、草聖張旭等等名人有涉,張岱對其自然也是仰慕已久,聞知其人在畔,自然也想瞻仰一下風采。

龔娘子聞言後卻搖搖頭:“公孫大娘應寧王邀前往王邸拜見去了,妾與同門幾人入此來為六郎等新官人獻藝,希望能得欣賞、稍傳藝名。”

“那嫂、龔郎稍後也要登台?十六兄他能允?”

張岱聽到這話後先是略感失落,旋即又是一奇。他之前還盤算著要帶人去欣賞嫂夫人劍舞,但也隻是一時噱念,卻沒想到嫂夫人居然主動來了這裡。

這稱呼的轉變又讓龔五娘子臉色更加的嬌紅,她先嗔望了張岱一眼,旋即有些黯然的搖頭:“我、妾私出家門已經違禮,怎敢再拋頭露麵、將我夫主置於何地?今夜本也不該入此,隻是擔心我師妹或不得六郎喜,所以潛入此間,想要略微助言。”

“日前所觀已經是歎為觀止,不意今日更有幸得覽公孫高足獻藝,我自當洗目以待!”

張岱聞言後便又笑語道:“未知今日登台是何人?作舞完畢自當邀入船上贈酒一杯,屆時嫂、足下會否同行?”

“是我同門師妹杜八娘子名雲卿,之前隻是習藝,不曾登台纏頭,所以今夜想借六郎等新官人才情揚名。稍後妾便不再登船現眼,於此請六郎稍為關照。”

龔五娘子又小聲說道,頓了一頓之後才強忍羞意的說道:“隻是我師門下有一規定,凡舞《西河》《渾脫》等舞的弟子,俱需完璧,不許破身。

皆因婦人身破之後形體骨骼俱不同少女,若再作此諸舞太易傷身。並不是自恃藝能輕慢貴客,所以稍後六郎縱使愛此色藝,也請憐惜學藝艱辛……”

張岱聞言後當即便點點頭,剛才他身邊兩個生火小能手各種撩撥,他都還能忍得住,如今更不可能為了貪歡一昔而壞了彆人苦練多年的藝能。

龔五娘子自知張岱言出必諾,見他答應下來後便也放下心來,又待向張岱欠身作禮,低頭見到自己的男子裝扮,於是便叉手為禮,自己也不由得莞爾一笑,接著便告辭離開了。

張岱再回到這畫舫上時,發現之前不見的幾個同年又返回了甲板上坐定下來,一個個神態端莊、眼神清澈,開始認真欣賞浮台上的歌舞表演。

此間如此熱鬨,頓時也吸引了新潭湖麵上其他的遊船向此靠攏。新潭附近夜生活如此豐富,不隻是此間財貨聚集,同時也是因為宵禁在這裡形同虛設。

金吾衛甲兵們可以在坊街之間穿行巡邏,總不能到湖麵上設卡攔截,因此新潭左近幾坊都可以借著開闊的湖麵水路穿梭往來。此間彩燈絢麗、歌舞撩人,很快便吸引了大大小小幾十艘遊船聚集過來。

當得知承福坊這些伶人們是因何聚此表演的時候,左近那些遊船也都興奮起來,有的人派遣奴婢向畫舫贈送酒水,有的則乾脆踏索而來,登上畫舫與眾人當麵飲酒慶賀。

唐人多數外向熱情,哪怕是萍水相逢,隻要是情投意合,也可以一醉方休。

張岱等人不隻是春榜登科的進士,各自也都有詩作傳揚,知名度都不算低,因此來訪道賀者也是不乏,以至於畫舫上都有些人滿為患,於是索性左近遊船全都用繩索串聯起來,上麵鋪上木板以供往來,像極了赤壁之戰中的曹操大軍。

“是《劍器渾脫》曲!難道公孫大娘也至此?”

正在這時候,浮台上響起鏗鏘激昂的樂曲聲,畫舫上眾人聞聽此樂,不乏人當即便一臉驚喜的瞪眼向下望去。

公孫大娘本是民間藝人,早年間常在洛陽周邊登台獻藝,因其藝名越來越高,便被招為左教坊內供奉,每年禁中當直數月,在民間的表演便越來越少,但每有出場都能引起轟動,時流競相追捧。

伴隨著激昂舞樂登場的卻並不是公孫大娘,而是一個穿著白裙、身材婀娜動人的少女,少女裙衣並無寬大的水袖和裙擺,瞧著倒像是武官的袴褶。

《劍器渾脫》舞勢奔放豪邁,本就不以溫柔婉約著稱,因此這少女瞧著也是英姿颯爽,步伐輕盈且有力。

將近舞台中心時,這少女皓腕一顫,手中所持長劍已是脫鞘而出,彩燈光輝交映之下一道白練陡然衝起,而後少女疾行墊步,身若飛鷂一般騰空而起,半空之中握住了劍柄,趁著身形滯空之際連連旋舞,數朵劍花幾乎同時閃現而出!

“是五星耀、不,不對!六星、竟是六星!這女子誰人、竟比公孫大娘還要技高!”

左近看客們眼見這一幕,無不驚呼出聲。五星耀是公孫大娘劍舞獨門絕技,五朵劍花近乎同時挽出,要求劍花耀眼且光彩奪目,如太白星一般,需要舞者擁有極強的力量和技巧才能舞出。

公孫大娘早年間憑此驚豔一時,而如今台上這女子卻竟比早年的公孫大娘還要更加的技高一籌,一時間浮台周邊已是歡聲雷動,喝彩聲不絕於耳。

張岱也瞪大兩眼看著台上女子表演,心中也是倍感驚豔。日前他在高承信家中欣賞嫂夫人劍舞,已經頗感驚訝了,而今再看舞台上這女子的舞蹈,頓時感覺當日嫂夫人所言也並非謙虛,她這位同門師妹技藝較之高的不是一星半點啊!

那闊大的浮台本是竹木鋪造,但在台上女子足下卻仿佛彈力十足的蹦床一般,其人履足台上,稍作縱躍便有數尺之高,縱橫間那冷冽的劍芒甚至蔓延到數丈開外,展現出舞者那驚人的彈跳稟賦。

同時這劍舞動作又矯若遊龍,使觀者斂息凝神、目不暇接,甚至有人都已經憋得臉色漲紅,實在忍耐不住,才張嘴大口大口的喘息,卻仍瞪大兩眼,不願錯過任何一幕精彩的畫麵。

少女登台炫技、先聲奪人,引得周圍歡聲雷動,可是隨著劍舞漸入佳境,看客們觀之入神,以至於周圍竟鴉雀無聲,唯那揮劍獨舞的少女如遊龍驚風一般騰挪縱橫、劍光四溢!

《渾脫劍舞》漸入尾聲,少女收勢立定,手中長劍振臂甩出,一道白芒劃破夜幕,而後其人直將靴尖把劍鞘一並踢飛。正在這時候,飛上夜空的長劍陡轉劍鋒向下墜來,那劍刃直指立在下方的舞者。

“娘子小心飛劍!”

周圍看客們見到這一幕後無不驚呼出聲,更有人因不忍見這精靈一般的舞者血濺當場而閉上雙眼。

然而那少女卻全然無懼,一個擰身翻起數尺,竟以空手接刃、穩穩握住疾落下來的劍器,並又將劍旋舞一番,待到劍鞘飛回穩穩刺入。

在一波新的歡呼聲中,少女立定台中,繼而舉手為禮向著畫舫上張岱等人喊話道:“公孫大娘門下杜雲卿,聞玉骨郎君張公子登科及第,今日關試奏捷,不請自來,獻藝君前,恭賀郎君登科!”

此言一出,周圍又是歡聲一片,就連王昌齡、李嶷等同年們也都紛紛鼓掌起哄,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推著張岱入前相見。

張岱自知對方隻言恭賀自己,倒也不是芳心獨屬,無非他如今在洛下名氣相較其他人更高一些,對方也是要借此機會揚名,所以才作此進賀。

話雖如此,被這樣一位色藝出眾的女子當眾稱讚,他心裡也是美滋滋的,於是便也向下大笑道:“不意日前新登科,今又幸為娘子初纏頭!此間客非聖賢、酒非瓊漿,素席兩張、癡心一人,是否猶有餘幸、能邀娘子對坐談藝?”

這位公孫大娘的高足也並不拘泥,聞言後便將劍器遞給同行人,自己則因為舞罷香汗淋漓,披上一件織錦鬥篷然後登船而來。

此時船上眾人全都伸長脖子想要近睹芳容,而張岱也來到樓梯口處,待這位娘子入前便伸手去迎。當其俯身向下看去,便看到一張白皙中淺有紅潤、臉蛋如鵝卵、眉目如刻畫的絕美臉龐躍然眼前,一時間竟有些癡迷。

“張公子……”

少女來到這裡,之前舞劍時那颯爽的氣質略有收斂,取而代之是豆蔻年華青春少女的明媚動人,她將素手搭入張岱的手掌中,卻見張岱有些失神,便連忙輕喚一聲。

“娘子美若仙姬,心防不守,竟為奪神!失禮失禮,還請見諒。”

之前隻是遠遠觀看劍舞,張岱還沒覺得如何,卻不想近睹這少女如此絕美,的確是驚豔的失了神,他連忙閉眼晃了晃腦袋,才又用力將少女拉上船來,並微笑致歉道。

少女落落大方,聞言後便也抿嘴一笑,旋即便輕聲道:“公子豐神俊朗、才驚人間,更難得義氣無雙,妾雖一介女流,但也心甚欽仰,尤其去歲勇赴家難的事跡。因聞公子於此,才鬥膽前來獻藝。”

“真的?”

張岱雖知歡場之中無真言,但聽到這話後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問過之後自己先忍不住輕笑一聲。

剛才被宋三娘勸誡時,他還信心十足表示自己不會輕易被蠱惑墮落,這會兒看到真正色藝驚豔的女子,竟也略失自持。

這少女杜雲卿卻並沒有嬉笑敷衍,而是睜大美眸一臉認真的點頭道:“本來此夜是要共大娘同赴寧王邸拜訪,中道有聞、折行至此。”

張岱聽到這回答後先是略一錯愕,片刻後才又微笑道:“風冷露重,不及王邸華堂舒適宜人,恐怕讓娘子失望了?”

“不失望,無論華堂還是露台,妾也隻是台上優伶、並非席中賓客。能得此間群眾與公子讚賞,藝有所酬,又怎麼會失望呢?”

少女聞言後又淺笑道,所言雖有幾分辛酸,但臉上卻沒有什麼自傷自憐之色。

張岱聽到這話後,越發覺得這女子不同尋常,起碼不是那種“賭博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弟破碎的家”,好想養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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