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小說 > 曆史軍事 > 大唐協律郎 > 0258 雨露不沾

0258 雨露不沾(1 / 1)

推荐阅读:

滑州的白馬津是黃河下遊重要渡口,地處黃河的南岸,其北岸便是隸屬衛州的黎陽,因此這一區間的黃河也是最為繁忙的區域,兩岸舟船雲集,運載著人貨往來南北。

自南麵來的汴州劉司戶乘坐渡船抵達北岸的黎陽之後,便帶領幾名隨從在渡口周圍尋找打聽,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才找到了此行目的地,一座位於黎陽城外河渠旁的邸店。

這邸店占地麵積不小,前方的店鋪足有五六間,租給各方商賈售賣時貨,後方的倉邸聯排建造,中間還分布著大大小小的院落客舍。

眼下這邸店後方的客舍都被人打包租賃下來,內外有人值守,劉司戶好不容易找尋到這裡後,連忙入前遞上自己的名帖並向守門的壯仆詢問道:“請問壯士,東都洛陽來的張岱張公子可居住在此?某乃汴州故人,一路找尋至此,請壯士呈帖求見。”

守門的壯仆接過名帖後便轉身入內,過不多久才又行出說道:“我家郎主有囑,眼下客堂尚有賓客招待,請劉司戶且先入院彆堂稍候片刻。”

劉司戶聞言後連忙應是,在壯仆帶領下疾步入內,被引到了客舍內的一間偏廳中。他剛一邁步走進去,發現這裡已經等候著不少人,而且其中有幾個赫然是他們汴州人士。

這些人在見到劉司戶之後,臉上卻並沒有什麼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之情,反而麵露尷尬與警惕之色,有兩個甚至直接站起身來向房外走去。

劉司戶也自知他們汴州州府中人近來實在不討喜,因此便也沒有主動入前攀談,而是找了一個空位坐定下來,心裡則思忖著這些州人來拜會張岱的目的,難道他們彼此間真的已經達成了很深的共識。

房間中等候的賓客陸續被引出去,想來是逐次受到接見,包括那幾個汴州人士不久後也被引走。劉司戶則一直枯坐等候到傍晚時分,才總算有人入前來招呼自己。

當他匆匆來到此間正堂,便見到仆傭們正在進奉餐食,穿著一身時服的張岱則從席位中站起身來,向著劉司戶笑語說道:“今日訪客不少,有累劉司戶等候,實在失禮。眼下也到了餐時,略備酒食以致歉,還望劉司戶不要嫌棄。”

“豈敢豈敢,郎君名滿天下,大河南北人多久仰,得悉尊駕駐此,自是免不了爭相拜訪求見。人情事繁,郎君仍肯具席相待,實在令某受寵若驚!”

劉司戶聽到這話後,連忙欠身說道,在張岱示意下入席坐定,見有侍女入前斟酒,便又向張岱說道:“此日渡河求見,不隻是在下思見郎君,還有一樁公務在身。請郎君容某先言公事,而後再恭受酒食。”

“劉司戶但言無妨。”

張岱自然也能猜到他此行目的,聞言後便笑語說道。

“此州主源使君親筆書信,囑令在下一定要謹慎呈交郎君手中,並囑郎君覽信後若仍有疑惑,直問在下即可,一定儘力為郎君解惑。”

劉司戶掏出一封火漆完好的書信,恭恭敬敬兩手呈上,旋即便有仆員入前接過並轉交上去。

張岱接過信件來打開一覽,發現果然是源複解釋造碑一事並作道歉,信中語氣倒也謙虛婉轉,但那字鋒卻比較淩厲。

張岱看著這封信,甚至都能想象出源複一邊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一邊咬牙切齒的斟酌措辭的模樣。能夠寫出這樣一份心口不一的道歉信來,這家夥必然也花了不少的心裡。

但張岱在將這一封信看完之後,當著劉司戶的麵將這封信撕碎並揉成一團,然後隨手拋在了一側,並又向劉司戶笑語道:“相逢此間,不要讓這些雜事擾了興致。”

“這、這……源使君還是很有誠意與郎君修好,某今奉命至此,便是務必要化解彼此的誤會。郎君、郎君若有疑惑,直問無妨,某知無不言。”

劉司戶眼見這一幕,臉色變得有些尷尬,連忙又低頭說道。

“劉司戶請出門放眼瞧,此間伎家伶兒誰不是脂粉滿麵、花枝招展?她們渴望得光顧,我就要做個恩主,雨露均沾?更何況,源使君此信詞不達意、文不通理、書不足觀,事也不合規,憑什麼覺得我要委屈自己去遷就他?”

張岱冷笑一聲,又望著劉司戶說道:“劉司戶你願景是好,但也隻是說來容易。源使君若當真有誠意了事,隻憑這一團廢紙,能化解他近日所行種種錯事?”

他的怒氣倒也不是刻意的偽裝,雖然之前他是想通過宇文融來刺激一下源複,看看這家夥會不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而這家夥反應之過激卻超出了他的預估,瞧著甚至都不像是源乾曜的兒子。

這家夥為了控製住境內富戶們的家財,居然大玩起了算緡告緡,強要查驗富戶們的資財多寡,這無疑使得本就有些敏感的官民關係變得越發緊張。

之前州府大稅關市已經讓人叫苦不迭了,如今又直接瞄上了富戶們的家產,哪怕所驗看僅僅隻是與官方借貸的錢款有關的部分,但事關身家性命,誰又敢相信他?

所以隨著這一政令實施,汴州境內富戶們但凡有門路的,要麼私匿家財,要麼潛逃出境,直將整個汴州都搞得道路以目。

如果僅止於此,倒還和張岱沒有直接的關係。畢竟這些汴州富戶們雖有合作的意向,但卻並沒有實質性的計劃,他們的資財損失自然也和張岱沒有什麼關聯。

而且由於王元寶這個存在於中間的樞紐人物遭到了州府的扣押,這些汴州富戶們就算想要向張岱進行求救,一時間也都找不到門路。

不過單純的整治富人大概讓享受不到太大的成就感,徐申等張岱直接的下屬人員隨後也遭到了州府的拘押,包括張岱留在汴州境內的物資。

接下來又發生一件事情,使得源複行為越發過激。之前在鄭州管城驛繼續出發時,為了便於大範圍的發放防疫藥物,張岱一眾同年們也都分道而行,其中王昌齡等幾人自汴州向下往宋州去。

他們在宋州將藥品發放完畢後便準備返回鄭州集合回都,而在途經汴州見到汴州的亂象、以及了解到州府居然迫使織坊解散,便忍不住投書於州府表示抗議。結果這些人直接被扣上了煽動民情的罪名,被州府緝拿扣押下來。

真正讓源複感覺局勢有點失控的,是武惠妃功德碑一事的發現。他打擊張岱留在汴州的這些人事固然都在其職權範圍之內,就算朝廷遣使來問,他也有足夠的理由進奏,可武惠妃功德碑一事很難辦。

這件事並不合法,既沒有奏於州府,也沒有奏於朝廷,源複當然也有叫停的道理。可問題是,他跟誰講理,跟皇帝的寵妃嗎?惠妃願意跟他講理嗎?尤其是他已經對相關人事大加打擊的情況下。

事不合法,他可以奏於朝廷,等待朝廷做出指使之後再加處斷。可現在他把人都抓了、錢貨都扣了,是認定惠妃所造的這一番功德不配立碑?那他在州內又造成了什麼功德?

這件事如果處理不好會很麻煩,所以源複也不複之前威權任使的態度,放低身段的派與張岱有舊的劉司戶帶著他的親筆信到河北來,向他說明情況並請求諒解。

張岱在得知汴州變故之後,第一時間便離開魏州南來,但他也並沒有直赴汴州而去,真要一頭紮進汴州被控製住,那不隻自己的人身安全無從保證,接下來的事情也不好操作了。

他先是停在衛州境內的黎陽,派人與汴州時流接觸,將那些遊蕩在外的汴州人都邀來自己這裡,一邊加深了解汴州當下的情況,一邊將這些情況彙總整理,著員快馬送回洛陽。

為了保證自己的消息先一步抵達洛陽,他還不忘通知一下他老子,讓他老子在鄭州配合封鎖一下來自汴州方麵的官方通信。

他自己雖然搞不動源複,但其他人可以。汴州這裡的情況,他仍是作了一式兩份。一份自然送給武惠妃,跟他大姨說說造的碑在汴州被人砸了。另一份則是更加全麵和細致的汴州民情,則是呈交給他爺爺。

源複乃是雄州刺史,這樣的封疆大吏單憑他大姨的枕頭風也是很難一陣風就吹落下來,必須配合朝廷中的力量。

而張岱在離都前便聽他座師嚴挺之講起過,宰相杜暹準備收拾一下河南河北地方官場,汴州這裡無疑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所以他將相關的資料送給他爺爺,請他爺爺去與杜暹溝通,儘快派人入州來查辦源複!

張岱這裡都已經準備好了一係列的後手計劃,自然不可能再和源複進行什麼溝通,所以在管了劉司戶一頓晚餐後,便將之打發走了。

洛陽方麵也很給力,相關的資料遞交上去沒幾天時間,他老子那裡便傳來消息:朝廷與大內俱已派遣使者而來,業已抵達鄭州。

得知這一情況後,張岱也是喜出望外,當即便動身往鄭州去,準備跟著家裡來人再一起返回汴州抖抖威風。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