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德山彙報完工作,他雙手不停地搓著,臉上帶著幾分懇切又忐忑的神情說道:“袁總,那個我還有幾個老夥計,想跟您見一麵……你看”
“馬!德!山!”沒等袁景燦開口,楊雯迪已經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語氣裡滿是警告:“你彆太得寸進尺了!”
袁景燦心裡早有預料,卻故意露出好奇的神色問道:“哦?這是怎麼了?馬校長,你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大家都是為了學校的發展嘛。”
“你彆看他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實際上一肚子花花腸子!”楊雯迪氣鼓鼓地解釋,眼神狠狠瞪向馬德山,“前段時間老是有附近中小學的校長來找我哭窮,說什麼校舍破得不行了,要我給他們撥款修校舍。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怎麼突然都跑來找我了,後來一打聽,好家夥,原來都是他在背後搗的鬼!”
馬德山臉上立刻擺出一副惶恐至極的表情,心裡卻波瀾不驚。
他這種人就是社會上最常見的職場老油條——你不能說他是徹頭徹尾的壞人,可他們總會在規則允許的邊緣遊走,打打擦邊球、謀取些小便利,然而表麵上卻永遠是一副人畜無害、老實憨厚的模樣。
楊雯迪恨恨地瞪了眼故作委屈的馬德山,咬著牙說道:“你這老滑頭還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搞得這些小動作?”
“冤枉啊袁總!”馬德山立刻拔高了聲音,做出一副急於辯解的樣子,“我真沒有啊,楊小姐肯定是誤會我了,我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你再敢狡辯,信不信老娘馬上剁了你中午下酒!”楊雯迪眼神一厲,語氣狠得像要動真格。
馬德山頓時閉了嘴。
這小姑娘家家的,張口閉口“老娘”,雖說馬德山知道她不會真把自己怎麼樣,但他都一把年紀還被一個歲數小到可以當自己孫女的小姑娘這麼訓斥,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可事已至此,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往下說:“我……我在村小待了快二十年”
馬德山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不好意思,“附近幾所村小的校長,都是當年一起熬過來的兄弟。這麼多年,大家一起看著孩子們在破破爛爛的校舍裡上課,心裡實在不是滋味。有的校舍一到下雨天就漏雨,孩子們上課都得打著傘;有的牆都裂了縫,搖搖欲墜的,看著就讓人揪心……我想著自己如今算是熬出了頭,總不能忘了他們……我就是想幫幫他們,真沒彆的意思。”
“馬校長的心思是好的,”袁景燦收起笑意,神色變得嚴肅而認真,“但捐建校舍不是小事,得有個規劃。不能因為關係好,就隨意安排資金,這樣不公平。這樣吧,人我就不見了,你和你的老夥計們把附近所有村小以及初中的現狀,哪些需要重建,哪些隻需要修繕,列個清單報給我們。我們資金有限,隻能從重從急,優先解決最緊迫的問題。”
馬德山猛地抬起頭,眼裡瞬間閃過驚喜的光亮:“袁總說的是真的?您真的願意幫我們解決這些問題?”
“當然。”袁景燦堅定地點點頭,“我既然說了,就一定會做到。教育是大事,不能讓孩子們在不安全的環境裡學習。”
“謝謝謝謝!”馬德山激動得連連作揖,“我代表整個巨山鎮附近的七所中小學的全體師生,感謝袁總深明大義,慷慨解囊!您這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孩子們一定會感激您的。”
袁景燦擺了擺手,神色依舊嚴肅:“漂亮話彆說太滿。我事先聲明,所有項目必須公開透明,每一分錢都要花在明處。要是出了像馬福貴那樣的事……”
說到這裡,袁景燦微微停頓,眼神中閃過一絲警告,“那我絕對不會輕饒。”
馬德山趕緊表態:“袁總放心!我馬德山要是敢中飽私囊,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也不用發這麼毒的誓,”袁景燦笑了笑,緩和了一下氣氛,“踏踏實實做事就行。”
走出校長辦公室時,楊雯迪一邊走一邊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悶聲道:“哼!這姓馬的,居然敢算計我。”
“無論如何,他也是為了孩子,最起碼出發點是好的。”袁景燦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而且啊,他也是看準了你刀子嘴豆腐心,這要是不算計算計,豈不是白瞎了我們楊大小姐的“菩薩心腸”?”
楊雯迪哼了一聲,彆過臉去;實際卻像被說中了心事的孩子,嘴角悄悄向上翹了起來。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梁虎握著電話,一邊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一邊不住地點頭,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這通電話是他打給背後的靠山王公子的——王公子在電話裡明確表示不認識什麼袁景燦,但仔細詢問後,卻坦言認識楊家。
得知楊家的具體身份後,梁虎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同時又升起了一絲鬱悶。
楊家雖然不算什麼頂級家族,但手裡卻攥著最要命的資源——輿論。
楊家在傳統媒體行業可謂是獨角獸般的存在,旗下擁有眾多知名媒體平台,影響力極大。自己要是敢輕舉妄動,楊家有的是辦法讓他“名揚全國”。
現在的關鍵是,楊雯迪和袁景燦到底是什麼關係?楊家會不會為了他跟自己徹底翻臉,如果自己想要拿捏他,又該如何掌握這個分寸?
梁虎自然不信楊雯迪那句“老公”的說辭。他早就打聽過,醫院裡躺著的李厚平,才是袁景燦的未來嶽父。
袁景燦單刀赴宴,他究竟是憑什麼如此有恃無恐,還是壓根就是個不知深淺的愣頭青?
而楊雯迪又為什麼擺明了車馬要力保袁景燦,還有楊雯迪背後那位特意打電話來施壓的大領導知道袁景燦的存在嗎?……這其中的關係錯綜複雜,就像一團亂麻,讓梁虎理不清頭緒。
“呼——”梁虎吐出一口濁氣,把煙蒂狠狠摁滅在煙灰缸裡。事已至此,隻能暫時選擇先不動袁景燦,看看局勢的發展再說。
……
這場發生在德川的風波,雖然沒有鬨到人儘皆知的地步,卻在小範圍內掀起了一陣波瀾。
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觸動了某些敏感的神經,自然也就有有心人動起了彆樣的心思。
而餘挺然就是這個有心人。
餘挺然雖然和袁景燦僅有一麵之緣,但如果論及對袁景燦的恨意來,他比起金正陽也毫不遜色。
大半年前的舉報事件讓他顏麵掃地,從風光無限的位置上跌落穀底,隻能夾著尾巴做人。
他本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但苦於沒有能力直接報複袁景燦,隻能空有滿腔的憤怒卻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不過一次偶然的機會,餘挺然得知袁景燦的好兄弟葉俊正在蜀都任職。
頓時一個陰毒的念頭在他心裡生根發芽:“我動不了你袁景燦,還不能拿捏你兄弟?哼,葉俊啊葉俊,你就倒黴在做了袁景燦的兄弟,他讓我如此狼狽,那我就先從你身上討點利息了!”
於是,餘挺然開始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不停給葉俊穿小鞋、使絆子。
他做得極為隱蔽,因此無論是袁景燦,還是葉俊都沒察覺到異樣。葉俊也一直都當自己是時運不濟,因此才在職場屢屢碰壁,全然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替人受過的靶子。
而這次德川的風波,讓餘挺然看到了直接報複袁景燦的機會。他覺得這或許是個能讓袁景燦陷入更大麻煩的契機,隻要運作得當,說不定還能讓袁景燦身敗名裂。
但怎麼做才能既達到效果,又不暴露自己呢?他坐在辦公桌前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陷入了沉思。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辦公桌上,卻照不進他眼底的陰翳。
“不管怎麼說,”餘挺然將鋼筆重重拍在桌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葉俊的日子,必須難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