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宴在北郊軍營駐地,忙的焦頭爛額,一夜未睡。
用雷霆鐵血手段,當著五六千名兵士的麵,槍斃了幾個鬨得最凶的兵痞子,殺雞給猴看。
直到天亮,身心俱疲的他才躺回辦公室的硬板木床上,才草草打了個盹。
剛合上眼,侍衛陳副官輕輕推開門走進來。
“少將,剛接到一份從滬市寄來的郵電急件。”
穆宴立即睜開眼,姿態優雅從硬板床上坐起,捏了捏酸脹的眉心,問道:“關於哪方麵的?”
“少將,可能是中華銀行的支票,往常都是每個月中旬寄來,連續寄了四年,沒想到這個月改到了下旬。”
陳副官掂了掂,很輕,很薄,像是支票類的票據,皺緊的眉頭鬆開,麵色多了凝重。
“遲了半個月,軍營接連鬨出幾件流血衝突事件,還好及時郵來了。
大家鬨來鬨去,都是為了每個月多拿點軍餉,貼補家用。
畢竟每次打仗,都是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拿命去拚,誰也說不準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
“少將每個月額外給將士們多補貼了十塊大洋,就能很好地收攏人心,實在英明。”陳副官讚歎。
穆宴捏揉眉心的手一頓:“五六千兵士,每個人補貼十塊,那就是五六萬塊大洋,不是一筆小數目,不過,不是我補貼的。”
“啊?”副官疑惑了一聲:“不是您,那還能有誰?”
穆宴接過陳副官手裡的快件,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後,沉吟了片刻:“這件事,我來調查。”
紅木辦公桌上,擺放了台老式話機。
穆宴拿起話筒,轉了幾圈,打到穆師長辦公室。
“阿爸,你是不是每個月都給我補貼了將近六萬塊大洋的軍餉?”
“補貼個屁,我自己都焦頭爛額到處缺錢!真要補貼,也是補貼我手下的兵士,讓他們個個吃好喝好穿好,再換一批最新式的槍械彈藥。”
穆師長說話很直白,透出一股豪爽勁:“阿宴,你爸我窮得很,可沒有多餘的大洋補貼給你,不過,你手裡頭如果不缺錢的話,倒是可以多多補貼我。”
“你沒錢找大帥伸手要去。”
穆宴難得打趣一句,就直接把話筒掛回話機,斷了通話。
不是阿爸,那還能有誰?
穆宴腦海裡,莫名閃過梁歲歲的臉。
他突然記起二月十九那天,是梁歲歲的生日。
他買了禮物趕到玫瑰公館為她慶祝,樓上樓下找遍,卻不見歲歲,問了張媽。
張媽當時說:“歲歲小姐好像是去郵局了。”
想到這裡,穆宴揚唇,愉悅地笑了。
那筆軍餉,毫無疑問,肯定是歲歲私底下補貼的,而且一補就是四年。
歲歲確實很愛他。
每個月都悄悄花費一筆巨款,為他籠絡人心,讓他的少將之位,坐的更穩。
還有十一天,他就要把她娶進門。
這麼多年的等待,終於如願以償。
穆宴眉眼漾笑,拿起德國ks98式軍刀,割開快件封口,取出裡麵的薄薄的紙張。
一一展開後,赫然發現是兩份報紙。
“兩男爭一女”的加粗標題,明晃晃落入他眼中。
通篇報道極力渲染梁京淮為了梁歲歲,於夜市中單方麵挑釁穆司野。
報道中間,並排放了兩張照片。
其中一張是梁歲歲站在梁京淮與穆司野中間,黛眉皺緊,正在勸導梁京淮。
另一張是梁歲歲被梁京淮拽走,穆司野還站在攤位旁,黑眸深處有簇簇火焰在燃燒。
同為男人,穆宴瞧的很清楚。
那是對梁歲歲的瘋狂欲念,和占有。
他砰地推開辦公椅,朝陳副官冷聲吩咐:“我必須馬上趕回滬市,軍營這裡,你二十四小時監控,一有異常暴動,立即發密報聯係我。”
穆宴說完就走,俊臉一片陰霾沉沉。
他早該明白,穆司野對歲歲狼子野心,不會放過任何大獻殷勤的機會。
梁歲歲被梁京淮帶回凱福飯店,連軸轉忙碌了幾天,困的她快睜不開眼。
洗漱完畢,倒在床榻上就睡。
翌日一大早。
她起床換了件妖嬈繁花的玫瑰旗袍,滿頭青絲用一根白玉簪子挽在腦後。
剛打開雕花木門,發現門口多了兩個陌生麵孔,約莫四十歲左右,身板結實,長相比較粗獷。
低著頭,恭恭敬敬站著。
梁歲歲心神微動。
一問才知,她們果然是穆司野安排司機小馬送過來的。
個子矮點的,喊菊嬸,個子高點的,喊梅嬸,都精通拳腳功夫,騎馬開槍也不在話下。
梁歲歲很滿意,大致問了兩人的情況。
發現她們很有分寸,不該說的,不該問的,半個字都不會多說。
“菊嬸,梅嬸,少帥應該告訴過,你們的工作,就是保護好我姆媽和王媽,確保她們萬無一失。”梁歲歲微笑道。
菊嬸和梅嬸齊齊點頭,異口同聲道:“歲歲小姐放心,我們會拚儘最後一口氣護她們周全。”
“行,我先帶你們去見見人。”
梁歲歲把兩人喚進溫媛的住處。
溫媛剛吃完早膳,臉色恢複了一點血色,穿了件雅致的天藍色蘇繡旗袍,正在房間裡慢慢走動消食。
“姆媽,這是菊嬸和梅嬸,以後我不在的時候,就由她們來保護你,還有王媽。”
溫媛頓足,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很滿意。
拉起梁歲歲的手,神色慈愛。
“囡囡,隻有十天,就到了六月初八大婚的日子,既然你定好了從夜上海大飯店出門,那趁著今天天氣好,人手也夠,先把後院阿野下聘的聘禮全部搬過去。”
梁歲歲答應了:“好,我馬上安排。”
“什麼聘禮?”梁京淮拎了兩大包早點走進來,盯著梁歲歲明豔逼人的臉龐,眸色漸漸幽深如墨。
溫媛抬頭,恰巧把他眸底的深意看得清清楚楚,心裡咯噔一下。
“就是少帥……”
梁歲歲剛要回答,陡然被溫媛柔聲打斷。
“阿淮,就放在後院的那些東西,我讓歲歲找人挪個位置。”
梁京淮拖長嗓音“哦”了聲,眸底盛滿燦亮的笑意,望著梁歲歲的眼神,越發深邃。
“阿姐決定了跟穆宴一刀兩斷,不乾不淨的聘禮,確實應該早點處理。”
梁歲歲聽的莫名其妙:“跟穆宴無關,那些明明是……”
未說完的話還在嘴邊,她的手猛然被溫媛扯了把。
“阿淮,姆媽常年念經的蒲團忘了帶出來,你現在去梁府佛堂跑一趟吧。”
梁京淮聽了這句話,馬上應好。
放下早點,修長手臂搭在梁歲歲肩頭,搭了幾秒,才戀戀不舍地放下,笑容肆意:“阿姐,我去給姆媽跑趟腿,回頭帶你最愛的蝴蝶酥給你。”
“阿姐不是小孩子。”梁歲歲拍了下他的腦袋,從手提包裡掏出用銅鎖牢牢鎖住的金絲楠木盒子,交到他手裡,溫柔叮囑:“送去玫瑰公館的張媽手裡,讓她轉交給穆宴,路上開車慢點。”
梁京淮接了盒子,上下拋了拋:“什麼東西?”
“讓穆宴不開心的東西。”梁歲歲隨口道。
最近事務繁雜,她差點把要送給穆宴一份大禮的事給忘了。
幸而今天想了起來。
梁京淮聽完她的話,舒爽地挑了挑眉:“行,保證送到。”
說完,他快步離開。
溫媛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蹙了蹙眉,側頭看梁歲歲。
“囡囡,你先帶菊嬸和梅嬸去後院清點搬運。”
梁歲歲笑著點頭,招了招手,把人都帶走了。
偌大的包廂,隻留下溫媛和王媽。
溫媛歎了口長氣,半晌,才有些恍惚地說道:“我竟然到今天才看出來,阿淮對歲歲,竟起了那種心思。”
王媽詫異的不行:“大少爺……不會吧?他從小就喜歡親近大小姐,最關心大小姐,也最聽大小姐的話。”
“他是我一手帶大的,心裡有什麼想法,我能猜個七七八八。”溫媛閉了閉眼睛,細微歎息:“唉,歲歲對他無意,我怕他越陷越深。”
王媽連忙出聲安慰:“夫人,你也彆太擔心,等大小姐嫁給了少帥,以後都呆在少帥府過日子,很少有機會跟大少爺接觸,日子久了,大少爺那份心思也就淡了。”
“所以,剛才聘禮的事,我攔下了歲歲,沒有讓阿淮知曉。
今天的報紙,就報道了阿淮在夜市為了歲歲挑釁少帥,差點打起來,還開了槍。”
溫媛按住微微發悶的胸口,歎道:“難怪以前他看見穆宴時,連聲姐夫都不願喊。
我以為他少年桀驁心性,不喜歡多個姐夫壓在頭上,卻原來啊……他把歲歲,不隻是當阿姐看待了。
眼下的當務之急,必須把歲歲嫁給少帥的事死死隱瞞,直到大婚那天,木已成舟,他便無可奈何。”
王媽聽後,神色凝重:“夫人,我知道了。”
凱福飯店的後院。
梁歲歲拿著本子和鋼筆,一一清點登記。
菊嬸和梅嬸力氣大,抱起一箱箱貴重物品,穿過寬敞大廳,搬上停靠在飯店門口的民生牌75型載貨汽車。
搬空了大半的時候,溫媛扶著樓梯慢慢下樓。
走到後院口,婉柔喊了聲:“囡囡,過來。”
梁歲歲放下紙和筆走過去,挽起溫媛的手臂,把她帶到陰涼的大廳。
“姆媽,什麼事?”
“囡囡,報紙的頭條報道我看了,阿淮挑釁少帥,大概是覺得少帥名聲不好,配不上你!
他性格衝動易爆炸,我怕他再去找少帥的麻煩,所以,這段時間,還是把你嫁給少帥的事先瞞著他。”溫媛慈柔的嗓音儘是無奈。
梁歲歲想起昨晚上梁京淮確實鬨的有點過分,想也沒想,同意了溫媛的話。
“姆媽,這樣也好,阿淮的性子太衝動,也就少帥脾氣好沒計較,是該磨一磨了。”
話音剛落,王媽匆匆跑向梁歲歲,擦了把額頭熱汗,臉色很難看,吞吞吐吐的。
“大小姐,有人找你。”